17、第十七章
舒颜的存在并无外人知晓,为何福康安会突然提及她?难不成他查出了什么?若然知晓是冒名顶替,又怎会同意定亲?又或者说,他是定亲之后才知情?那也不应该啊!舒颜已被解决,这秘密也应该随着她的尸身被彻底埋葬,不可能被人察觉才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西林觉罗氏百思不得其解,也不敢贸然询问,面如土色的僵在那儿,手指紧揪着桌布边垂着的流苏,半晌未敢回话。
心虚的神态尽落在福康安眼底,足以印证他的猜测,“现下无外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找人顶替晴云入宫一事,本官已知晓,既然你让舒颜参选,那么被赐婚的就是她,该嫁至富察府的也是她,我现在要见赵舒颜,你莫再拦阻,这事儿我倒可以睁只眼闭只眼,若再找借口推辞,那这帐可得好好算一算!”
原来他一早就知情,却一直没拆穿,西林觉罗氏越发疑惑,小心翼翼的抬眸,试探道:“敢问大人,与舒颜如何相识,为何愿意帮她?”
话音才落,就收到一记凌厉的警示,只一瞪,便令她心悸,“本官有必要跟你交代?休再啰嗦!限你一刻钟之内把舒颜带出来!”
交不出人的西林觉罗氏不敢说实话,也不敢否认,遂将责任推脱的干净,“舒颜啊!她……她说想家,回老家去了,怎料半路遇见劫匪,要将她带走做压寨夫人,她抵死不从,就……就被丧心病狂的劫匪给杀害了!这孩子可真是苦命啊!”说着还哀哭起来,直叹可惜!
这戏码好生熟悉,那窝劫匪已被他一锅端了,舒颜不可能再倒霉第二回,再者说,她说舒颜被杀,可他前几日才见过她,明显是扯谎,福康安没有当即拆穿,只继续追问,
“哦?是吗?何时的事?”
一听到她说半个月前,福康安冷笑出声,此时的他才算明白,当时舒颜为何说自个儿处境危险,应该就是撞见了西林觉罗氏,这才想躲避,明摆着这妇人在撒谎,他不便透露自个儿已见过舒颜,得想法子让她自己承认,遂又追问细节,她推诿说是小厮护送,具体的她也不清楚。
福康安当即命她将小厮带上来对质,之前夫人已交代过,若是有人问起就说就地掩埋了,是以小厮也是这么答的,一般人听到这儿只会惋惜几句,哪料这位三爷竟是不信,居然说要去坟地瞧瞧,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根本没有坟地,心虚的小厮哪敢带他过去,眼神闪躲的故作为难,“啊?这……这不太好吧?死者为大,已然入土为安,再把人给挖出来,奴才怕被她的魂报复啊!”
给了他们机会却仍旧不肯说实话,福康安可没工夫听他们继续瞎掰,朝着那小厮的肩膀猛踢一脚,将其踹翻在地,尚未等他反应过来,又狠踩他背部,顺手将袍角往旁边一撩,微俯身,锋利如刀的目光扫视于他,紧拧的眉心尽是不耐,
“爷再问最后一次,赵舒颜到底在哪儿?说实话还可以考虑饶你狗命,若再扯谎,直接剁碎了喂狗!”
一旁的西林觉罗氏见状心惊胆颤,却不知这福康安为何如此在意舒颜的去向,如今舒颜人已不在,只要这两个别出卖她,那就死无对证,然而她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只因小厮也是个惜命的,眼瞅着这位爷似是很在乎那位姑娘,小厮也顾不得夫人会不会怪罪,毕竟保命要紧,一咬牙干脆说了实话,
“三爷饶命!奴才老实交代,其实舒颜姑娘并没有自尽,奴才也没杀害她,当日她扮作男装,半路调戏一位姑娘,被人抓走送官府去了!”
什么?舒颜居然没死?骤闻此言,西林觉罗氏呆愣当场,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甚至不确定这小厮到底是在扯谎还是说的真话。
感觉有谱儿,福康安再次质问,“被何人抓走?”
“奴才听说那家人姓爱新觉罗,便没敢招惹,又怕没完成夫人的交代会挨训,这才谎称已然将她杀害。”
好嘛!如今确定人没死,但却供出了西林觉罗氏欲谋害舒颜的事实,震怒的福康安猛拍桌子,晃动的不止茶盏,还有西林觉罗氏的心,只因那一声声呵斥快要将她淹没,
“你好大的胆子!秀女找人顶替不说,还敢过河拆桥,谋害她人性命!真当我富察家好糊弄,随便一个女人都能进门?简直痴心妄想!”
一迎上福康安那寒霜厉利刃般的眼神,她就吓得腿发颤,勉强扶住桌子才没摔倒,低垂的眼皮下眼珠来回晃动,似是还在想后招,咽了口唾沫,坚决否认,
“舒颜可是我的外甥女,我又怎会指使他们谋害于她?定是他们心怀不轨,半路想欺负舒颜却没得逞,才这般诬陷于我,大人,我是冤枉的啊!”
她的狡辩之词根本入不了福康安的耳,只因他的神思皆凝在小厮的那番话里,爱新觉罗氏?会是谁带走了舒颜?苦苦思索间,福康安灵光乍现,若他没记错的话,那日在恒瑞府中,他的长随那丹说那丸子是赵姑娘所做,当时他也没在意,如今舒颜不在这儿,小厮又说她被爱新觉罗氏带走,难不成……是他表妹锦湘带走了舒颜?
如此算来,那丹口中的那位赵姑娘很有可能就是赵舒颜!
不枉他费神打探,总算理到一丝线索!至于西林觉罗氏,他有的是机会收拾她,并不急于一时,
“你尽管否认,等我找到舒颜,再来与你对质算账!”
急着去验证自己的猜测,福康安没再耽搁,就此离开。他是走了,可吓坏了西林觉罗氏,赶紧去找女儿讲明此事,
“完了完了!福康安已经知道顶替选秀一事,舒颜那丫头根本没死,他要去找舒颜,这可怎么办?”
“怎么会这样?”不止晴云疑惑,连西林觉罗氏也不知具体情形,“娘也不晓得舒颜在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认识了福康安,这要是追究起来,咱们家可就彻底凉了啊!”
见识福康安的狠厉,她才会方寸大乱,晴云还算镇定,压下惶恐,劝慰母亲,“当务之急是得想办法应对,慌有什么用?”
“怎么应对?”她是想不出法子了,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娘都是为了你才惹出这些祸端,原本你不愿嫁给文治,娘只好冒险找人顶替,总算说服舒颜答应,赐婚就赐婚吧!让她嫁也可,好歹都是亲戚,咱们也能跟着沾光,可你突然改了主意不愿嫁文治,娘为了成全你,这才想法子解决掉舒颜,准备让你嫁过去,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哪料竟会被人察觉!”
晴云为何突然改主意,这是她的秘密,并不打算告诉母亲,只说自个儿突然顿悟,西林觉罗氏相信自己的女儿,也不好追问,只是如今被福康安发觉,那便不能再调包,然而晴云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依旧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爱新觉罗氏皆是皇亲,福康安想从中找一个姑娘怕是没那么容易,指不定她早已出什么意外,或是回了老家,额娘,你还是先派人去她老家打探情况再做打算。”
事已至此,她已没有退路,只要一天不找到舒颜,她们就还有狡辩的机会,如今她该做的是先福康安一步找到赵舒颜,而不是像她母亲这般失了方寸空埋怨!
福康安本打算直接到府中找人,可回到马车中仔细一琢磨,又觉得不大妥当,询问总得有个借口,贸然找人,恒瑞若是问起因由,他又该如何解释?
毕竟舒颜顶替选秀一事非同小可,少一个人知晓就少一分危险,还是暗中打探比较保险。
思量再三,他终是没有直接找人,而是等到次日上朝之际,状似无意的在恒瑞面前提起,
“回府后突然想吃糯米丸子,吩咐厨娘去做,尝罢总觉得缺点儿什么,你们府里做丸子的丫鬟可是有什么秘方?”
并未多想的恒瑞顺口解释道:“赵姑娘不是府中的丫鬟,而是锦湘的朋友。”
“朋友?”福康安故作诧异,“姓赵的不是汉人女子吗?锦湘怎会认识汉家姑娘?”
对待表兄弟,恒瑞没什么可隐瞒的,也就说了实话,“听她说是在茶铺相遇,那姑娘扮作男装调戏于她,两人不打不相识……”
这话倒是跟那两个小厮之言对得上号,如此看来,舒颜尚且平安,并未被送官,还被锦湘当成了客人,既然没什么危险,那他也可暂时放心,没再继续追问。
恒瑞还以为他真的爱吃丸子,好心提议,“若你喜欢,回头我跟赵姑娘说一声,得空再做一盘让人给你送去。”
既已相问,便该表现出感兴致的模样,福康安顺口应下,想起自己的事,又生叹息,恒瑞问他何故烦忧,行至湖畔的福康安停步远眺,翠绿柳枝临水弄影,春景明媚,眼前一派盎然生机,他却苦恼丛生,有志难舒,
“金川已是第二回战乱,皇上派阿桂将军前往平叛,奈何金川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迟迟没有捷报传来,皇上打算再增派援军,我想上战场,奈何皇上不许,说我的婚事还未张罗,不宜出征,定要我成亲之后再做打算。”
男儿皆有壮志在心,福康安满腔热血一心报国,恒瑞深表理解,但也得考虑现实状况,
“毕竟你今年已然十七,之前因着舅舅去世,一直耽搁着没能成亲,你若是这会儿去金川,这一战指不定会打几年,总不好拖到二十岁吧?是以我也赞同皇上的意思,先成家,其他的都好说。”
皇上不准,他额娘就更别提,肯定是同样的想法,都希望他先成亲,看来婚事的确该提上日程,唯有早些成亲,皇上才会考虑让他出征。只是舒颜这事儿比较棘手,毕竟她是汉人,不够资格嫁入富察家,若想顺利出嫁,还得借用晴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