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文帝简单出席了一下沈妃娘娘的丧礼之后，便继续回到勤政阁伏案整理奏章去了。

臣子们很是感动，为天子的亲政爱民所感染，很是被鼓舞了一番士气。

可深知内情的人却都清楚，磐文帝压根不是没有时间去沈妃的丧礼，而是对那丧礼压根就不感兴趣。

范大学士被叫来勤政阁的时候还一脸的纳闷，最近并没有什么直接可以禀报给陛下的情况，按理说陛下那边应该也没有什么想要跟自己了解的。

临近年关了，礼部那边的事情，需要见陛下的机会比较多才是。

等看到磐文帝那一脸平淡时，范大学士还是摸不着头尾，便兀自给磐文帝施了一礼，照例问好。

“大学士可曾将朕当作自己人么？”上来就是这样一句，委实让范大学士有些发懵。

他怔愣了一秒，不知如何回答，便俯身下去，想要再拜一礼，被磐文帝给阻止了，“朕问你话呢，你行什么礼啊！好好答就是。”

大学士心里没底，压根不清楚皇帝问这样一句是为着什么，“老臣敬着陛下，当陛下是天子，不敢当作是自己人。”

磐文帝冷眼瞧着他，忽然扯起嘴角笑了笑，“这不是真心话。而且朕听了也不舒坦。”刚好批阅完一本折子，磐文帝放下了笔，抬起头来，“朕希望大学士将朕当作自己人。”

范大学士心里打鼓，已是叫苦不迭，不知当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磐文帝玩儿够了，也就不再跟他玩笑，直截了当道，“不必慌张，朕是听闻，大学士的孙女跟老五曾在街头相遇，老五还英雄救美了一番。”

范大学士心里一点儿都没有放松，反倒是咯噔了一下。

那事儿牵扯到他跟五皇子卓今言私下议定婚事的细节，更何况还有之后自家夫人带着皇后身边宫女入宫一事。

若是皇帝将所有的事情串联成串去想的话，今天找自己的目的，就未必单纯为着两个孩子的婚事了。

范大学士一时拿不准磐文帝的意思，便也不敢直接下断言，踟蹰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沈妃的事情发生的突然，朕也是始料未及。但终究是丧事，好在老五不是出自沈妃的肚子，所以不必为他守丧，单弱白红事赶得太紧的话，不免被人看了笑话，若是大学士对朕的儿子还算是满意的话，今日便将事情说定了，等来年开春，便可操办起来，你觉得如何呀？”

范大学士不敢置信，怔愣的迎上磐文帝的目光，“陛下，这……”一副感动的不知该如何感谢的样子。

磐文帝对范大学士的这个反应很受用，摆了摆手，说道，“爱卿不必如此，老五的事情本就是朕的心头石，如今总算是将这个儿子消化出去了，朕可以松一口气了，皇后近来身子不好，好生调理一番，等来年开春了，大概就无碍了，一切，都刚刚好。”

范大学士总算是长出一口气，听出磐文帝今天叫自己过来，除了议五皇子的婚事之外，当真没有旁的意思，一颗心踏踏实实的放回到肚子里了。

原本今天早上出门时，夫人还在喃喃，说原本是打算等紫嫣那个宫女的事情过了之后，再找个机会，由皇后娘娘提喜欢范婷燕这事儿，再引到给老五说婚事，在皇帝面前多说几遍，这事儿也就成了。

没想到沈妃死的这样早，直接就将婚事给悬了起来。

结果磐文帝亲自出面，竟就把事情给敲定了。

范大学士只顾着高兴，谢恩之后便离开了勤政阁，完全忽略了一个细节。

皇帝稳坐宫中，是如何得知丰都城街巷里，五皇子卓今言对范婷燕英雄救美一事的，更有，当时为何英雄救美，沈朝楠的存在等等，都是磐文帝得知此事后，必定会求证的细节。

直到回了大学士府，范婷燕简单一个问话，范大学士才后知后觉。

不由得后背一阵阵冷汗，他木讷的瞪着一双无神的大眼睛，幽幽的感叹了一句，“老了，当真是老了，怎么竟没想到这一点呢。”

范老夫人和范婷燕直勾勾盯着范学士，“那离开勤政阁的时候，祖父可曾注意到陛下的神情？”

范大学士急忙摆手，“当时离开时，我只顾着将这个好消息带回来给你们，哪里顾得上去看陛下的神情。不过，我倒是在离开的时候，迎面跟五皇子殿下撞见了，见了我之后，陛下就见了五皇子，具体说什么是不清楚，但咱们可以问一问，或许五皇子那边听出了什么门道呢，也未可知。”

范婷燕撅起了小嘴儿，“祖父您可真是的。”

“会不会是皇后娘娘跟陛下提的呢？”范老夫人说道。

范婷燕摇头，“紫嫣的事情才刚出一天而已，而且还是沈妃刚刚‘病故’的档口，这个时候皇后娘娘是不会跟陛下说婚事的。”

压根不合时宜啊。

范大学士放下的心立刻又悬了起来，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今天陛下找自己说婚事，或许只是在试探，虽然婚事是落定了，但自己的夫人送紫嫣入宫这件事情，以及跟五皇子提前一步定下婚事，并且已经战队到五皇子身后这事儿，怕是瞒不过皇帝了。

同样抱有这个想法的，便是此时正站在勤政阁中的老五卓今言。

今天见父皇，本意是打算旁敲侧击问一问楼彻是否在宫中的，没想到自己的问话还没出呢，父皇就先开口了。

“有了意中人，也不说告诉父皇一声，这本就是好事儿，不管在什么时候，父皇都希望是第一个听到这个好消息的，你却迟迟拖延到了今日，若非父皇问你，你压根也不打算跟朕说了，是不是？”

卓今言袖筒中的手，无声的攥成了拳头，面上不敢有半点露怯，微微笑着拱手，“儿臣不敢。”

“范婷燕那个姑娘不错，大学士府也是很好的人家，这门婚事，朕很满意。”

卓今言一时间面色微红，垂着头不敢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