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回门宴
赵府门前张灯结彩,两只威风凛凛的貔貅胸前挽上了大红花,大门开着,仆妇丫鬟站在门前张望。
马车一入巷口,鞭炮就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四下围了不少小小子追着马车凑热闹。
“赵家的新姑爷上门喽~”
赵瑾站在门廊下乐得合不拢嘴,让下人端了一笸箩的铜板喜糖赏给说喜话的小孩儿。
赵瑾四十有一不惑之年,身形魁梧健硕,相貌堂堂,因常年外出皮肤晒得黝黑。他爱笑眼角有细碎的笑褶子,即便蓄了络腮胡也不显年长反衬的他英气逼人,从头到脚都散发着饱经岁月洗涤沉淀的男人味,一看便知他是个很有故事的老男人。
“爹的小汤圆回来喽~”
“您老不在屋里等着,跑出来做什么?”赵青鸾跳下马车挽着帅老爹就往院里带。
“姑爷上门,爹哪有不迎的道理,你去了傅家可还习惯?”
赵青鸾对答如流的禀报了这三日傅家的生活,赵瑾听了甚是满意,好一会才惊呼。
“咦,姑爷呢?”
傅安跟在身后,心说:“这都聊多久了才想起他这大活人,他存在感就这么低?”
“小婿拜见岳父。”
赵瑾满意地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心中感慨还是他家闺女眼光毒辣,确实丰神俊朗有他当年几分风采。
“贤婿快快请起,屋中已备好酒宴,就等你开席了。”
“哼~爹爹偏心,只等你女婿,不等我喽?”
“我的乖儿,爹爹能不等你吗?”
赵青鸾佯装生气,就见中堂上的五福绒毯不知何时换成了榴开百子,金丝楠木的桌椅也换成了胭脂红木,再配上“喜”字窗花,怎么瞧怎么喜气。
不像傅家,除了清晖院有点儿喜色外,旁的地方就像是没办过婚礼一样,她的心口莫名一酸。
三人依次入座寒暄了几句,便进入到回门宴的重要一环“搅面礼”。
这是大靖兴起的习俗,起宴时,岳父需亲自将面条(一大碗面上放两荷包蛋)端到新女婿面前让其品尝。
女婿接过面放到桌上不吃,然后用筷子搅拌面条,无论岳父怎么劝都不要吃。
岳父见新女婿咋劝都不吃,便会离开取红包放到饭桌上,在让女婿吃面。女婿如果不说话继续搅面,岳父会再次离开,回来时再拿一个红包放到女婿面前。
这时新女婿要么象征性地吃口碗里的面条,并将两个荷包蛋吃掉完成“搅面礼”。要么继续搅面,岳父就继续拿红包,周而复始直到新女婿满意吃面为止。
赵瑾嫁女高兴得很,端了一大海碗的清汤面搁在傅安的面前。
傅安接过后看着一桌子菜,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在岳父殷切的招呼下,他正要吃,又被岳父咳嗽一声示意不许吃,然后岳父离席。
傅安都没弄明白自己错哪了,岳父就离席了,求救的看向赵青鸾。想必这同那日(一人食一半)一样又是她家用膳的特殊规矩,就见她幸灾乐祸的偷笑,一看就指望不上。
傅安琢磨着措辞正要告罪就见岳父笑嘻嘻地拿了个红封给他,又劝他趁热吃。
他这心里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他这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就一愣神的功夫,岳父离席又美滋滋的拿了个红包,如此往返三回,他都不知如何是好。
赵青鸾在桌下扯了他扯他的衣袖,小声道:“差不多就行了啊。”
傅安腰背挺得笔直,什么差不多,他现在到底该干嘛?
赵瑾见女婿不说话,又乐呵呵地起身去拿红包,被赵青鸾一把扯住:“您别跑了,让他搅,只要他不歇累,咱家有的是钱。”
“你这丫头,怎么嫁了人还这般乖张?你的男人你不心疼?”
一个“搅”字让傅安茅塞顿开,这竟是书上看过的“搅面礼”,他说怎么一桌子菜,就单独给他整了碗面呢?
这可丢人丢大发了,吃了头回成婚没经验的亏了,他不好意思地端着面往嘴里扒拉。
赵瑾极满意地说:“象征的吃两口就得啦,这还有一桌子菜呢。那两个荷包蛋的吃,讨彩头的,早早生子,代(蛋)代相传。”
“借岳父吉言,小婿醒的了。”傅安这会儿丢了大人,吃罢后红着脸将碗往旁边推了推。
这回正式开席了,不知赵青鸾是有意针对他,还是在维持贤妻形象,不停地给他夹菜,每一口都能精准地夹在他的痛点上。
不得不说,她这运气不是一般的差,完美避开他所有爱吃的菜。
赵瑾看小夫妻俩眉来眼去,又是欣慰又是心酸。
“女大不中留,贤婿在朝为官多年,什么场合没经历过。只是同我个平头百姓吃饭,你还怕他吃不着?怎么不见你给老爹夹一筷子?”
赵青鸾举着筷子的手一抖,不是,老爹你听我解释。
傅安羞赧道:“娘子心中有我,小婿不胜欢喜。”
赵青鸾错愕地看他,不是,你跟着添什么乱,这些菜你爱吃吗?
“我这姑娘,临出嫁时鼻涕一把泪一把,那叫个舍不得我死活不肯嫁。结果呢?这才嫁过去三天,我这亲爹就连筷子菜都吃不上了。”
“小婿代娘子孝敬爹爹也是一样的。”傅安利索的给赵瑾夹菜。
赵青鸾嘴角抽搐,怎么没发现傅安这么自来熟呢!叫什么爹爹叫父亲!那是你爹吗?
赵瑾得意:“得亏我当初没上她的当,这要把她留在家,指不定怎么怨我呢。”
翁婿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相谈正欢,丝毫不理会暗暗生闷气的她。
她一手托腮,暗叹自己失宠了。
不过她从未见前世的老爹这般高兴过,也不忍打断,想来傅安肯上心哄一个人,就没有不喜欢他的。
叱咤商场的赵瑾被女婿灌醉了,搀他老人家入里间休息时,仍喊着同女婿推杯换盏。
同样的事不同的结局。
傅安站在廊下吹风醒酒,忆及席间闹的笑话,脸不禁红了,嘴角也勾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突然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梨花冷香裹挟着甜腻的女儿香,十分好闻,这香陌生又熟悉好像在哪里闻过,这时衣袖被人扯了扯,他垂眸看见白嫩的细指按在他手背上。
她清儿缓得道了声谢谢。
冷风一吹醉意上头,他却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清明,她的指肚很暖,虚按他手背那一下仿佛一簇火苗自手背往心田里烧。
何以言谢,夫妻一体,他甘之如饴。
只她来去匆匆,未能听他一言。他将长指覆在手背上,感受她留下的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