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红酒

秦啸的手比他整整大了一圈,夹住他手指头以后竟还能曲起一大截,沈翊桢轻轻挣了挣以示不满,然后开始默默比较二人的手温。

说来也怪,秦啸身体看起来一点也不虚,手掌心却仅仅是不冰的程度,不像沈翊桢一样,冬天从外面到了室内就变得热烘烘,活脱脱一个小炉子。

过了会儿,相贴的手掌慢慢融为一体似的,温度逐渐不分你我。沈翊桢忍俊不禁时,颤动的身体带着手掌一动一动,秦啸扭过头去看他,在昏暗里的唇红齿白漂亮得惊心动魄,他贴着沈翊桢,身体不断挤着对方,直到沈翊桢的左臂从扶手上猛地跌落。

沈翊桢被吓了一跳,诧异地转过了头,见秦啸侧着脸、正透过3D眼镜紧盯着自己,他压低声音问:“干嘛?”

秦啸的视线随之落在那双唇上,碍于场合,他低下头飞快烙下一吻,两人的眼镜在转瞬即逝的亲吻中撞到一起,轻微的声响在沈翊桢心口稍稍一磕。

等电影放完,灯光打开,秦啸帮沈翊桢围好围巾,牵着被喜剧感染心情的人出去买了份爆米花。

“我不吃……”秦啸递过来时,沈翊桢意思意思地伸手一推就接了过来,却硬是扛到上了车才开始吃。

看电影之前,沈翊桢觉得俩男的看电影买什么爆米花奶茶太奇怪了些,可一阵阵甜香从他们右侧飘来,那边坐了一对儿抱在一起吃爆米花的小情侣,他中途忍不住扫了他们好几眼,没料到这一切都被心思不在观影上面的秦啸看在了眼底。

通过这段日子相处,秦啸发觉沈翊桢的脾气就跟小孩一样,有一点点小任性,偶尔会凶狠地冲你呲牙,亮出来的爪子却软绒可爱,在你身上抓一下挠一下,不仅不惹人反感,还能勾着你顺顺毛。这跟他记忆深处那个身影渐渐地生出了差别,那人看起来就是个没脾气的乖小孩。

“吃吗?”沈翊桢问秦啸。

秦啸说:“不吃,太甜。”

“你尝一个。”沈翊桢抓了一个递到他嘴边,秦啸看了他一眼,张嘴咬住。

果然太甜,秦啸尝了一个就不再吃。

沈翊桢吃的也不多,最后抱着大半桶爆米花回家,进门换鞋的时候,秦啸自然地替他解下围巾挂到一旁的衣架,阿姨见他们一同回来,还是很明显约会过的模样,堆起满面笑容迎上来道:“先生,您要的红酒我醒好了,放在了厨房。”

“谢谢。”秦啸说。时间有点晚了,他安排司机将阿姨送回家。

两人很快换上家居服,一黑一白,不是有意为之,穿了倒像情侣装。秦啸上下扫了他一眼,走去厨房取来红酒跟两只高脚杯,深红色的酒液撞进杯底,在中央荡出旋涡,他温声问沈翊桢:“能喝吗?”

这话一语双关,沈翊桢谨慎回答:“不太能。”其实并非如此,他们家就连他母亲都是能放倒一桌的那种人,这么点红酒完全不在话下。

秦啸是想探探沈翊桢的酒量,闻言扯唇一笑:“醉了也没事,喝这酒第二天头不会疼,尝尝。”

沈翊桢小口小口地抿,喝得满脸为难、眉头直皱,仿佛从前真的不曾沾酒。秦啸仰头喝着杯中红酒,眼神就没离开过沈翊桢的脸,见那张脸连红都不红,于是放了心,他靠坐在沙发上,没任何要松口放过他的意思。

“味道怎么样?”秦啸问他。

“还行。”沈翊桢知道这酒不错,是昂贵的藏品,沈父每年过生日时才会狠狠心,一家人凑到一块儿喝上一回。

秦啸不动声色地为他添酒,嗓音温醇,然而怎么听都像哄骗:“一开始都会有点喝不惯,红酒助眠,晚上会做个好梦。”

“喔。”沈翊桢应一声。他本想喝一杯就停下装醉,但转眼一想装起来也有难度,再加上这酒这么好喝,抓着酒杯就不愿放了。

喝到第三杯,沈翊桢的眉头已经完全舒展开,喝过酒之后的男人露出了些许慵懒的神态,顺势靠在秦啸身上,被对方轻轻揽住肩。

秦啸身上的气息很好闻,沈翊桢鼻子动了动,下巴垫在他肩上问:“用了什么香水?”

秦啸否认道:“没用香水。”

沈翊桢下结论:“那就是酒店的沐浴露比家里的好闻。”

“想换?”秦啸挑了挑眉。

沈翊桢点着头:“嗯,早就想换了,尤其是那罐抹茶绿色的护发素,一股生姜味,我不喜欢。”

“喜欢什么味道?”

沈翊桢抬眼盯着他的脸,在他耳边轻轻吐着气说:“喜欢你身上的味儿。”

秦啸见他这副与白天截然不同的模样,喉结上下一滑,从他手里取走已经快见底的酒杯,低声道:“你喝醉了,起来,去洗澡睡觉。”

沈翊桢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猛地站起身,紧跟着身子就晃了一下,立刻被手疾眼快的秦啸扶住了腰,于是两人一块儿进了浴室。

站在淋浴间,沈翊桢舒服地闭着眼,越来越享受被人伺候的感觉,由着秦啸将他里里外外都洗干净。秦啸这回没着急为沈翊桢吹头发,而是忽然拽过毛巾擦脸。

秦啸手上这块毛巾被他踩脏了,阿姨过来收拾时本想丢掉换新的,沈翊桢好说歹说才拦住。

秦啸将毛巾搭回原处,视线往沈翊桢脸上一扫,正巧看见他嘴角那抹匆匆闪过的笑意,跟小男孩调皮捣蛋得逞的表情一模一样。秦啸下意识看向镜中自己的面容,没发现任何不妥,他又望向那条浅色毛巾,莫名想起程竟曾对他吐槽女朋友跟他吵架时会背着他拿他的东西出气,眼睛不由眯了眯。

沈翊桢见秦啸竟然还没有要主动为他吹头发的意思,就顶着一头湿发慢悠悠揉着肩,不轻不重地叹一口气:“昨天睡得晚,肩膀发沉。”

秦啸心里笑了一声,看出来他是装的,可还是伸手捞过吹风筒,插上了电源。不过在为沈翊桢吹头发之前,他往对方耳朵里塞了两只纯白耳机,低头在手机上点了几下。

沈翊桢一开始不明所以,直到耳边熟悉的旋律与吹风筒吵闹的嗡嗡声同时响起,秦啸一手给他吹着头发,一手慢慢调高音量。

两种声音将他隔绝在一个小小的孤岛,音量调好后,秦啸的手指不停地穿过他的发梢,偶尔会触碰到皮肤,与吹来的热风一对比,他手指尖微凉的触感存在感很强,慢慢地抓住了沈翊桢全部的注意力。

呼吸不由自主地被他手指的动作跟位置掌控,沈翊桢隐隐喘不过气,不安地睁开眼,视线直直撞上秦啸近在咫尺的鼻尖。

时间被拉得万分漫长,一首曲子结束,耳边的嗡嗡声也猝然消失,一刹那万籁俱寂,然而这安静没持续两秒,秦啸将手里的东西丢到一边,动作温柔又虔诚地捧起他的脸,低头覆住他的唇。

心底仿佛被破开了一个狭小的口子,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一点一点灌入,心脏变得很重又很轻,沈翊桢在秦啸一向强势、不容抗拒的深吻中被迫迎来一阵长久而剧烈的耳鸣,而这动静竟然丝毫盖不过胸腔里那东西扑通乱跳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我这么没出息?沈翊桢轻皱着眉,一时有些想不通。

可秦啸的吻到底太舒服了,再加上被酒精影响,沈翊桢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不禁慢慢抬起,环住他劲瘦的腰,人也忍不住往前贴,一面自我劝解,一面跟秦啸亲了个爽。

回卧室以后,秦啸忽然拿出中午被沈翊桢丢在车上的药,沈翊桢自觉地趴在卧室床上,秦啸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单膝跪在床边为他抹了点药,沈翊桢将脸埋在枕头中,假装被上药的人不是自己。

抹完药,秦啸洗完手回来也躺上床,侧起身子搂住还保持着原来姿势的沈翊桢。相比之下,沈翊桢身上很热乎,抱起来别提有多舒服了,秦啸低头亲了一下他的肩膀,温柔道:“翊桢,晚安。”

“唔,晚安。”

等身边的人呼吸匀停,沈翊桢悄悄挪开搭在自己腰上那只手臂,蹑手蹑脚掀被下床,今晚秦啸表现尚可,他想到那条毛巾,就有些心虚地睡不着觉,于是跑去浴室亲手把秦啸的毛巾又仔仔细细洗了一遍。

凌晨一点,沈翊桢重新钻进被窝,身子慢慢往下滑时,掌心忽然压到了什么凉凉、硬硬的东西,还接连发出了两声清脆声响,沈翊桢心道不好,浑身一凝,忽然意识到被他压坏的东西是什么。

抓在掌心凑到眼底一看,果然是眼镜。

嘶——

他从来都将眼镜放旁边小桌上,它什么时候跑到床上来的?

算了,不管了,先睡觉要紧。

他一点点贴近秦啸怀里,忽然被对方紧紧一搂,沈翊桢被吓了一跳,一动不敢动,安静等了一会儿,见对方没有醒来的迹象才松了口气。

感觉到怀里人的身体骤然一松,秦啸在黑暗中无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