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手术
秦啸裹挟着一身烟味回来,往沈翊桢床边一站,他垂下头凝着沈翊桢疑惑的眼睛,面色沉沉,像是刚刚才散尽的黑夜,然而一开口声音又低又哑:“你会忘了我吗?”
沈翊桢主动拉了拉秦啸的手:“如果我真忘了,你告诉我不就好了?我们领了证的,被法律承认是合法婚姻关系,就算我忘记,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不行,”世上哪次失忆不带点悲剧色彩,秦啸担心?沈翊桢的手术,也?怕迎来沈翊桢将他忘记的恐惧跟难堪,他不由地红了眼眶,弯身在沈翊桢唇上很重地咬了一下,“不能忘,不准忘记我。”
“好,不忘不忘,”沈翊桢哄小孩似的抱了抱秦啸的头,“我现在看你都不是很清楚了,老?公,你去签手术同意书好吗?”
秦啸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随即克制地吻了吻沈翊桢的眼睛,出去以前,他将沈翊桢手上的婚戒摘下,也?戴到自己手指上,他像个一定要得到明天出去玩的承诺的小孩子一样,执着地说:“戒指先放在我这里,你记得我是谁就问我要,否则就不给?了。”
沈翊桢笑了笑:“好。”
手术开始前,秦啸通知了许宁和沈润闻夫妇,他们到了医院看过?沈翊桢,便跟秦啸一起等在手术室外。
秦啸浑身发冷,手也?在抖,沈翊桢父母坐在长椅上互相依偎安慰,唯有他双腿像灌了铅,站在走廊中间连一步都迈不出。
手术做了几个小时,浑浑噩噩的状态就持续了多久,等手术室的门打开,秦啸才猛地回神?,僵硬地往前迈出几步,由于双腿发软,他一下子没站稳,就那么直直跪了下去。
医生被吓了一跳,许宁和沈润闻赶快上前扶起他。许宁问道:“医生,我儿子的手术怎么样?”
医生笑了笑说:“手术很成功,淤血已经全部清除,你们可以放心了。”
“谢谢,谢谢医生。”许宁和沈润闻不停地道谢,秦啸一出声,嗓子已经完全哑了:“谢谢……”
沈翊桢很快被人推了出来,秦啸如梦初醒,眼睛一刻不敢眨地盯着沈翊桢安睡的脸,跟医护人员一起把他推进病房。许宁跟沈润闻坐在床边陪着,秦啸这才想起来打电话给?助理,让他把沈翊桢的换洗衣物送来。
折回病房,沈翊桢打了麻醉人还没醒,许宁他们能明白秦啸此时的心?情,纷纷先来安抚他的情绪,在病房里待了两个小时,他们便打算离开,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
许宁临走时对秦啸道:“医生都说了没什么事,你也?别太担心?了,等翊桢醒了,你给?我跟你爸打电话吧,我们就先回去了。”
秦啸忍不住说:“谢谢妈,谢谢爸。”
许宁两个笑了笑,一前一后离开。
病房里只剩他与沈翊桢,秦啸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抓住了被子里沈翊桢的手。这只手如今很冰,一点都没有过?去那个小火炉的影子,秦啸心中一阵疼惜,两只手严严实实将他的手包住,将他的手暖热。
手术之前,秦啸还在意沈翊桢会不会将他忘记,如今却只想感恩他能平安从手术台上下来。只要沈翊桢身体好好的,忘掉他也?没关系,大不了他从头追一回。
到了晚上,沈翊桢还是没有醒来,秦啸急匆匆去找医生,医生过?来检查一番,说沈翊桢生命体征一切正常,醒来只是时间问题,让秦啸耐心?等待。
等待是漫长的,秦啸让助理带了几本书过?来,日常给?沈翊桢喂水、擦身体过?后,就会坐在床头,念书给?他听。
监控仪上,沈翊桢心跳平稳,不知为何?,秦啸觉得他不爱听这本,于是随手抓起另一本他之前没看过?的小说念起来。
【褚昀忽然放下手中啤酒,抓住梁骁的脚踝,他掌心?冰凉,冰得梁骁一个激灵。手往上滑,摸到有些?扎人的小腿,褚昀忽然往前一凑,亲在梁骁的唇角,嗓音低哑又暧昧:“好好感受,我跟女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褚昀的吻很温柔,舌尖碰着舌尖,一下一下的,像勾引一样,梁骁浑身都泛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痒意,热度从舌尖爆开,飞快凝聚、点燃全身。几乎是下一秒,梁骁按住他后颈,强势地反客为主。
此时,褚昀推着他的胸膛突然用力,将人压在地毯上,吻不断往下,咬开了梁骁的衣扣……】
秦啸顿了顿,发?觉沈翊桢的手指好像动了一下,没想到他喜欢听这种,尽管有些?羞耻,他还是硬着头皮往下念。
知道沈翊桢爱干净,秦啸每天都会帮他换一套睡衣,眼见他的脸色越来越红润,秦啸知道沈翊桢距离醒来不会有太长时间了。
果然到了第三天下午,秦啸去外面接热水回来,就看见沈翊桢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侧头望着门口不知多久。
与沈翊桢四目相对,秦啸大步走到床边:“翊桢……你醒了?”
沈翊桢眨了眨眼,脸上的笑容很礼貌:“你……认识我啊?”
秦啸手里的水杯往下一滑,他怕吓到沈翊桢,立马将水杯攥紧了,盯着沈翊桢真诚乖巧的眼睛,秦啸说:“认识,我们结婚了。”
沈翊桢张了张嘴,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只是开始悄悄观察床边的男人。个子挺高的,目测有187,长得很帅,手腕上戴了一块腕表,看起来价格不菲,手上还戴了两只几乎一模一样的男士钻戒。
“口渴吗?”秦啸问。
沈翊桢点点头,又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好像不太记得了……”
“秦啸,海啸的啸。”秦啸将手指上属于沈翊桢的那枚戒指取下,试了几次才戴到沈翊桢手指上,他说:“你醒了,现在物归原主。”
沈翊桢抬起手看了看,试探地开口叫他:“秦……啸……我是生病了吗?”
“你刚刚做完颅脑手术,不要多想,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的,现在我去叫医生——”
沈翊桢轻声喊住他:“你……能帮我通知我爸爸妈妈过?来吗?他们一定很担心?我。”
“好,我给?他们打电话。”秦啸心中一酸,拿着手机出去。
沈翊桢探头往外看,见秦啸已经离开了门口,立刻摸到床边小桌上的手机,试了几次密码都不对,干脆用指纹解锁,然后神情紧张地在浏览器搜索——同性婚姻合法时间。
看到搜索结果,沈翊桢悄悄松了一口气,看来秦啸没有骗他。他放下手机,安静等人回来。
没过多久,秦啸跟一群医生推门而入,沈翊桢看过?去,冲每个人都笑了笑。主治医生一点头,过?来检查了一下沈翊桢的情况,又问他:“记得我是谁吗?”
沈翊桢一眼看到他的胸牌,不过?还是摇了摇头:“抱歉,没有印象了。”
“不要紧,记忆缺失只是暂时的,过?段日子就会恢复,不会影响生活,你好好休养,听你老?公的话。”医生道。
沈翊桢看了看秦啸,郑重地点点头。
医生们离开后,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沈翊桢看他的眼神不太自然,被他喂粥时身体也?十分僵硬,不过?看起来对他很依赖,秦啸走到哪里,沈翊桢的眼神就跟到哪里,有时候被他发?现,还会不好意思地躲避。
过?了一个小时,许宁跟沈润闻终于来了,秦啸很明显看出沈翊桢见了他爸妈以后大松一口气。
“翊桢,头还疼不疼呀?”许宁一开口,鼻尖就酸了。
沈翊桢伸出手抱了抱她:“不疼了妈妈。我就是想见你们,才让秦啸打电话喊你们来的,其实我没什么事情,你们如果忙的话,不用靠在这里陪我,我有秦啸陪着。”
话是这么说,沈翊桢还是紧抓着许宁的手不放,许宁觉得情况不太对,跟秦啸对视一眼以后自然地收回视线,开始跟沈翊桢聊天。
夫妻两个也?没待太久,许宁跟沈润闻要走,秦啸穿上外套去送他们,走到电梯面前,许宁忽然问:“翊桢他,没事吧?”
“没事,”秦啸摇了摇头,“他只是不记得我。没关系,我跟他说我是谁,他很快就接受了,医生说他失忆是暂时的,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让他好好休息。”
沈润闻伸手在秦啸肩上拍了拍:“小秦,辛苦你了,有什?么事就给我跟你妈妈打电话,如果觉得委屈了,也?别总一个人扛着。”
“嗯,我会的。”
目送两位长辈离开,秦啸又回到病房。
沈翊桢刚醒来,头还有点昏,没有看手机的欲望,病房里没人,他便不自觉闭上了眼,正要入睡之际,猛地听见有人进门,他一下子睁开眼看了过?去。
秦啸清晰看到他眼中的惊惧,放轻脚步走过?去:“吓到你了?”
沈翊桢摇了摇头,迫切地想知道在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一问,秦啸便和盘托出:“你还记得自己是律师吗?前一阵子你帮一个叫徐丽的女士打离婚官司,打赢了,她前夫因此记恨上你,用棍子将你打晕绑架了。”
听他这么描述,沈翊桢都觉得后脑勺痛,他皱皱眉,确认道:“我是律师吗?那我在哪里工作啊?”
秦啸说:“君合律师事务所,你还有两位合伙人,一个叫邱继荣,一个叫边亮,还记得他们吗?”
沈翊桢摇了摇头。
秦啸忽然心理平衡了,原来被忘掉的不止他一个人。他坐到床边,从手机相册翻出邱继荣跟边亮的照片给?沈翊桢看,中间穿插着几张他为沈翊桢拍的照,他能感觉到沈翊桢对他手机的好奇,于是把手机塞到沈翊桢手中。
沈翊桢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他接过来,毫不客气地翻起秦啸的相册。秦啸自己不喜欢拍照,相册里大部分是沈翊桢和一只胖猫。
秦啸出声说:“它叫芝麻,是我们当初一起领回家养的。”
沈翊桢点点头,继续往后看,然后翻到一张他与秦啸在一块写?着“穹顶山”的大石头前的合影。忍不住放大看了看二人的脸,沈翊桢难以置信自己会露出那种表情,而身旁的秦啸望着他的眼神别提多不清不楚了……
不过?也?是,两个人都结婚了,的确是应该不清不楚。
后面几乎全是沈翊桢的个人照,秦啸拍了很多,而且都将他拍得很好看,虽然记忆中没有这段,当沈翊桢看到照片,仿佛也?记起来了那天的阳光和风,古城里小吃的味道和小贩的叫卖。
“以后再看,别累着眼睛,之前你颅脑中的瘀血在功能区,造成视力不清,休息一下吧。”秦啸温柔地将手机收回。
沈翊桢没有提出异议,听话地把手收进被子里,闭眼准备入睡。只是刚一闭上眼,旁边的一只手机就响起了音乐,沈翊桢睁开眼,发?现是他自己的手机闹钟响了。
沈翊桢拿过手机定睛一看,闹钟名字叫——查看备忘录。
他直觉未必是秦啸能看的东西,扫了秦啸一眼,沈翊桢若无其事地关掉闹钟,然后假装查看电话跟短信,实际上却找到了备忘录点开。
备忘录的标题叫“秦啸”,沈翊桢一顿,一行行往下看,从短短几行字里已经意识到手术前秦啸对自己有多重要。心?中一个小小的结被解开,沈翊桢放下手机,冲秦啸伸出一只手。
秦啸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沈翊桢动了动唇:“我能抓着你的手睡觉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地雷:
银林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1-05-1612:33:59
感谢营养液:
读者“哈鲁汪”,灌溉营养液+52021-05-1610:18:14
读者“zh”,灌溉营养液+12021-05-1616:03: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