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体香
云景天的脾性,江悦多少了解一些。这人又骄傲又高冷,骨子里面透露出来的不屑一顾,压根就不是她这等人能比得上。
她在这里求饶,做小伏低,他指定会十分不屑的说:“朕不缺你这个小太监。”
江悦心中所想话中所言,真情又诚恳,云景天瞅着江悦那可怜巴巴的样儿,轻微冷哼一声,果真十分骄傲的说:“你且离朕远点,朕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小太监。”
他的话,同江悦猜测的有些出入,意思却是一样的。
江悦心中大喜,甚至脸上也露出惊喜的神情来:“那…奴才先退下了。”
吃饱了,喝足了,她不愿继续呆在这儿了。想起日后不需要继续服侍云景天,江悦心中着实是美得不行。
她转身要出去之时,云景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御书房都打扫干净了?”
江悦心里面刚刚开出来的一朵小鲜花,听着云景天的这话,瞬间就枯萎了。
这人怎么如此难侍候?说了让她离远点,怎么还让她继续打扫?
江悦应了一声“是”,之后拿着用具,继续打扫去了。
江公公很快就带着一些小粥回来,瞧见江悦安然无恙的在御书房内打扫,他心中狠狠的松一口气儿。
还好,皇上是个好人,没有处置江悦。
屋外的雨,下得越发的大了,江悦收拾完,外面的雨还没有停下来。
她心中想着,继续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儿做了,不如跟江公公拿雨伞先回去。
江公公要拿雨伞给江悦时,云景天则直接喊江公公去给他拿什么东西,于是,这雨伞江悦便拿不到了。
江悦心中便忍不住多想,这皇上怎么不着急上早朝?她记得清楚,上辈子的云景天,没有哪一日是不上早朝的。
御书房内的每一个角落,江悦都打扫了个干干净净,这会儿她不知晓要做些什么,于是就找了个角落侯着。
估计半个时辰过去,屋外的雨终于是小了,江悦瞧着外面的雨不会将她淋出病来,于是便同云景天说:“皇上,奴才先告退了。”
这么折腾,差不多到晌午了。
江悦起得早,刚刚又收拾一番,她想着这个时候回去,还能睡一觉。
被罚来御书房打扫,江悦院子里面的管事,也不好教训她,毕竟他的职位再如何高,也不能同皇上抢人。
云景天这会儿应该是忙完了,他从椅子上起身,背着双手走过来。
“外面可还下雨?”
春末,雨水很足,隔上几日便下雨是常有事儿。
江悦不知晓云景天要做什么,他没点头让她走,她是不敢走的。
于是,她到外面去瞧了一眼,回来回复云景天:“回皇上,还下着一些小雨,估计用不了多久便停了。”
开了春,哪里有不下雨的,好在大周国的京城,梅雨季节很是罕见,即便下雨,也不会连绵不绝的连续下上几日。
云景天轻微的点了点头:“江公公不在,你便同朕去趟坤宁宫。”
他说的话不容置疑,好似江悦侍奉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江悦拢在衣袖中的两根手指头,紧紧的缠绕在一起,心中有些着急,不知皇上怎么就让她跟着一起去坤宁宫。
“是。”
她乖乖的去了内室,拿了一把没有用过的油纸伞。”
如此举动,云景天微微侧目,眼神儿扫了江月的侧颜,却是没有开口说什么。
江悦的身子十分单薄,个子也不高,同云景天站得近一些,她只到云景天的肩膀处。
撑着一把油纸伞跟在云景天身后,江悦必须要用两手高高举着伞柄,伞面才不至于卡到云景天头上的束冠。
如此举动,江悦手臂酸疼得不行,奈何云景天也不知道慢些,迈着大步伐便往前走着。
雨水低落在他的身上,在衣裳的表层凝结成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水珠子,透亮又好看。
江悦不经意的瞧见云景天肩膀上的水珠子,心中觉着好看,便想用手指头去戳。
眼前的水珠子,江悦觉着与云景天十分相似,瞧着有些高冷,还有些矜贵,最重要的是,她还不能碰,一碰就会破碎。
走在云景天身后的江悦,终究是有些怂的,她高高的举着伞,尽最大的努力,让雨伞全部将云景天罩住。
奈何他走的实在太快了,沿路的风景他未欣赏半分,脚下踩了水儿染湿了鞋面,他也分毫不在意。
这些丁点小事,做主子的不注意,做下人的,便是要提醒的。待会儿去了太后的坤宁宫,太后瞧见云景天鞋子湿了,肩膀上的衣裳也被雨淋湿了,她这个做奴才的是要挨骂的。
严重的,说不定还要杖责。
江悦可是记着,太后娘娘这人有多护短,恨不得将云景天捧在手掌心里宠着。
如今在云景天心中留下的坏印象已经能让她在三轮竞选中落选了,若是继续为了一点小事挨了板子就有些得不偿失。
于是,江悦小跑着跟上云景天的步伐,低声对云景天道:“皇上,马上就要到坤宁宫了,太后疼您得紧,若是瞧见您鞋子衣裳都湿了,可是要心疼的。您且先停一会儿,奴才替您擦擦。”
前世江悦便经常这么同云景天说,云景天心里也惦记着太后,担忧她心疼自己出病来,每次都是让江悦帮忙的。
这次也是一样,云景天听了江悦的话,便停了下来。江悦见此,便将油纸伞递给云景天,让他帮忙撑一会儿。
天空还下着一些细细的小雨儿,若是淋上那么一会儿,身上也是会湿的。待云景天将油纸伞拿好,江悦便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张淡蓝色的帕子来,折叠好之后,她走近一些,慢慢的伸手轻柔的擦拭云景天发丝上的水珠。
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近,江悦抬手之时,一股子属于女子特有的体香飘到云景天的鼻间。
那香味儿,清幽淡然,煞是好闻。云景天闻着那香味道儿,眼中略微有茫然的神色显露。
太监身上,怎么会有女子的体香?他凝眼研究起江悦,却是发现她的肌肤过于白皙细腻,比普通的小太监,白出好大一截。
再有便是他的十指,纤细如葱,白皙透亮,仔细看只觉这十指比女子的还要纤细好看。
云景天心中渐渐的被自己所见的,搅成汹涌波涛。
此时,江悦已经将云景天身上的一些雨水擦拭完,接着她又蹲下身子,仔细的的擦拭云景天的鞋面。
白色为底的靴鞋,鞋面用淡蓝色的金丝线,精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飞龙。
那龙如同云景天本人,威严、冷沉、矜贵、耀眼。即便只是精绣在鞋面,依旧无法掩盖它身上散发出来的半丝风姿。
江悦拿着帕子,仔细又小心点将那些雨水与泥巴擦拭。
她的动作十分小心,飞溅到鞋面的细微沙泥,并未在鞋面留下多少印记。
她仔细的擦拭了好一会儿,云景天也疑惑仔细的盯着她好一会儿,眼中的研究之色,也越发的浓郁。
“回皇上,已经好了。”她站起身子,一边将手上的手帕包好,藏进自己的衣袖中。
她身上的太监服很宽,小小的一张手帕随意的塞进里面的某处,并未有任何痕迹。
云景天垂眼,瞧一眼江悦那一双鞋尖湿透的鞋子,心中想着,小太监就是小太监,十六岁还是个孩子心性,走个路也走不好。
他将雨伞递给江悦,淡嗯一声,便往前走。不过,这一次他走的比之前要慢,并且专门挑着没有水洼子的地方走。
江悦在后撑伞,倒是没有之前那般吃力。
云景天,其实也是一个细心的皇上。
桃花已经开尽,树梢之上全是绿油油的嫩枝叶。
沿途走了一路,终究是再也看不到桃花的影子。江悦觉着惋惜得紧,那日在皇后那里,若是不被杖责,她也能多看一些枝头上的桃花。
云景天心思缜密,江悦时不时的将视线流连在那桃树之上,他自然是都瞧见了。
沿途他不说话,一直进了太后的坤宁宫,身上隐隐约约渗透出的天子之威,才在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从骨子里边透露出来的淡与漠。
这种淡漠,跟随了云景天十八年,不是他想掩盖就能掩盖得住的。
进了内殿,云景天瞧见太后娘娘坐在里边,她边上的小宫女替她轻轻的捏着肩膀,便开口喊了一声母后。
江悦听着云景天的这一声“母后”,便见着他脸上有淡淡的笑容浮现。
前世他也是这般,无论对谁都是满脸漠然,唯独对自己的母后,他脸上才有淡然的笑容浮现。
萧太后瞧见云景天,也是实打实的高兴,她摆了摆手,等身后的宫女退下一些,她便站起来,拉着云景天的手仔细的瞧。
“哎哟哟,几日不见,天儿又长大一些了。瞧瞧这个儿,这么高啦。”
云景天站立在那里,让萧太后仔细的瞧着摸着,没有一丝丝嫌弃。
“外面下着雨,你过来之时,身子有没有被淋到?可千万别被寒气侵了体,否则就受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