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chapter 6
宋远飞又跟上次一样没睡好。
标准间的两张床,虽然单独的每张都比单人床大,但肯定比双人床小。任航来就来了,做就做了,做完还不肯睡另一张床,非要跟宋远飞挤。
不是说索然无味么?这是找点乐子?
两个人高马大的成年男人,当然睡不开,宋远飞憋屈在床边,不敢动也不敢有意见。
然后他睡睡醒醒,睁眼时,空调开着极低的温度,任航的胳膊环着他,把他搂在怀里。
宋远飞背对着任航,听到身后轻缓的呼吸,感觉任航的形象又真实了一些。
他们彼此缺席了十年,其实他很想问问任航,这十年是怎么过的?还好吗?
可是重逢以来,任航决口不提曾经,他自然也没脸提。
宋远飞脑子里信马由缰,冷不防后脖颈一热,任航亲了他一下。
“你醒了?”宋远飞不知道任航什么时候醒的,任航也不说话,只是收紧怀抱,继续沉迷他的脖子。
见任航连啃带咬要上位,宋远飞赶紧制止:“不行不行,任总,我一会儿还得上镜,不能来了。”
任航跟没听见似的,他一点没有昨晚刚来时的冰冷,相反,他手掌滚烫,落在哪,哪就着了火。
“别别别……”
宋远飞也搞不懂,任航在这方面怎么跟以前判若两人,当年他想多亲一下,都得绞尽脑汁地哄才行,怎么现在……
莫非是跟别人练的?
陡然想到任航可能跟别人在一起过,宋远飞心脏一痛。
不能想不能想,要命。
这时,敲门声响起。
宋远飞一个激灵,大力把任航掀开,多年来在剧组锻炼的反应速度,让他动作比思想还快,迅速用被子蒙上了任航。
任航太高了,宋远飞动作急,被子盖了头就盖不到脚。他也顾不上了,抓起一堆衣服就扔到任航脚上,企图掩盖一个大活人。
之后,他才去开门。
“怎么才起?”元彤的声音在开门的同时传来。
宋远飞堵着门,佯装刚睡醒的样子:“昨晚看剧本来着,你怎么又来了?”
“听说你昨天一场戏都没拍,我不放心,来看看。”元彤上下打量宋远飞,忽然眉头一皱,“飞哥,你屋里有虫子?”
宋远飞顺着元彤的视线,低头看向自己。刚刚他急着开门,只套了一条裤子,身上什么都没穿。此时他的锁骨下方,有两个可疑的红点。
“不碍事,进组前被盯了。”宋远飞心一虚,半敷衍半催促地说,“我洗个澡,你去帮我找罗阳,让他给我弄点吃的,等会儿咱俩再聊。”
说完,他就关了门。
元彤走了,宋远飞回到屋里,见任航已经坐了起来。
任航上半身也是裸着的,下半身则隐在被子和一堆乱七八糟的衣物里,同时,用阴郁的目光看向宋远飞。
宋远飞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是任航先开了口:“我这么见不得人?”
“不是,当然不是!”宋远飞条件反射道,“我是怕别人误会,对你影响不好。娱乐公司老板莫名出现在旗下艺人房间,这说不过去……”
当年两人刚在一起时,有回一起逛博物馆,趁人多偷偷牵了手。
隐晦的甜蜜还没尝够,忽然遇见了同班同学,宋远飞迅速松开任航,去跟同学寒暄,等同学走了,宋远飞才发现,任航脸色难看到极点。
他大吃一惊,毕竟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公开,他以为任航是默认隐瞒状态的。
但是任航瞪他一眼,自顾自地一个人走,也不理宋远飞,用实际行动告诉宋远飞,老子生气了。
宋远飞慌了神,只能跟在任航后面道歉,搜肠刮肚地哄:“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是怕别人看见,呸,我是怕对你影响不好……”
这么多年过去,画面重叠,宋远飞的地位依然没有改变。
任航也没变,给了宋远飞一个凉凉的眼神,就让宋远飞在那唱独角戏,自己下了床,淡定地一件一件穿衣服。
宋远飞喉结滑动,错开视线。
他喜欢的人呐,从少年长成了青年,依然是让他心跳失常的模样。
道歉有没有效果也不知道,宋远飞见任航穿好了,猜测任航还得上班。罗阳也会很快拿早餐来,他没时间耽搁。
于是他也三下五除二地穿上衣服,并且戴上眼罩。
今天是肯定要开拍的,他得提前进入状态,适应一下。
他以为任航会自行离开,没想到他刚遮上眼睛,任航倏地亲了他。
还咬了他。
宋远飞揉了揉唇瓣,趁机提建议:“任总,咱商量个事儿行么?您能不能别咬我身上,留下痕迹的话,上镜会被扩大,不好解释,也影响效果。”
话音落下,宋远飞等了两秒,听任航沉声开口:“为什么会上镜?”
宋远飞:“因为有时候会脱上衣。”
任航:“为什么会脱上衣?”
宋远飞:“因为上镜需要。”
任航:“为什么上镜需要?”
宋远飞:“……”
他好像在跟任航讨论彭罗斯阶梯。这么问下去,什么时候到头?
宋远飞没词了,正好,敲门声又响,这回是罗阳来了。
“任总,我先走了。”宋远飞小声说,“没法送您了,见谅。”
“去吧。”
任航这会儿倒是痛快。
宋远飞如蒙大赦,拿着他的拐杖,敲敲打打地出了门。
*
一大清早,片场就忙忙碌碌,宋远飞由罗阳引路,倒也算顺利地到了化妆间。
随便对付了早餐,化妆师给他做造型,导演亲自来找他讲戏。
“导演,您怎么来了?!”宋远飞受宠若惊,但化妆师在给他弄造型,需要他戴着眼罩,也没办法跟导演视线交流。
导演叫奚瑞,还跟昨天一般随和:“今天你第一场,特别重要,我得好好跟你说说。”
元彤早上就拎着早餐去找了导演,对导演,她恭恭敬敬,恭维的话说了一箩筐,又明贬暗褒地说什么“我家艺人您随便捶打,拍您的戏是我们的运气”,还有什么“有幸被您指导,我回去一定督促艺人进步,完成您的要求”……
奚瑞听得懂,艺人坐了一天冷板凳,经纪人有意见。
他笑呵呵的应付过去,元彤就转头去找制片。
跟制片人元彤就不绕那些弯子了,艺人一个片子至少拍多少个镜头,白纸黑字都在合同上写着,而且档期有限,别耽误功夫才是。
制片人当然也知道利害,到片场又去跟导演套话,每个人都挺忙活,奚瑞就不听她们小辈儿耍花腔了,戏要紧,他就来找宋远飞。
“今天要拍你奔跑的戏。”奚瑞说,“因为情绪不好把握,我觉得这场难度中等,适合拿来开场。”
宋远飞支着耳朵,很认真地点头:“好的,您继续。”
奚瑞:“这段奔跑发生的背景,是吴深受够了,他父亲是个混不吝,连自己都活不出人样,十几年没管过儿子,吴深被硬塞过来,诸多不满愤懑,都发泄在吴深身上。所以,吴深的内心一直承受煎熬,这种煎熬从他母亲去世,到他父亲对他的一系列折辱层层加深,他终于爆发,跑了出去。”
宋远飞听着,立马跟剧本里的场景对上号,他频频点头示意,自己听懂了。
奚瑞:“等会儿你换完衣服,咱们先去熟悉场地。”
“好的,没问题。”
宋远飞客气地送走了导演,换了戏服,就跟罗阳去拍摄地了。
奚瑞在拍戏上吹毛求疵,要求实景拍摄,不愿意用后期。
也就是说,宋远飞必须蒙着眼睛,按照定好的路线,一路狂奔。不能跑偏,也不能跑出画幅。
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挑战的,宋远飞先露出眼睛,努力地记下路线和方向。
“准备好了吗!”辅导员在场边喊话。
宋远飞深吸口气,戴上眼罩,举手做了个“OK”的手势。
他已经进入工作状态,全神贯注地听着场务的口令。
所以他不知道,此时的场外,任航来了。
任航是这电影最大的金主,在场认识他的人全都吓了一跳,制片人比谁都恭敬,赶紧找人给他搬椅子。
任航连个正眼都不给制片,气势凌人地坐下。他那挂着寒霜的面孔,就像来找谁讨债。
制片人摸不着头脑又害怕触了霉头,只好小心翼翼地问:“任总今天怎么过来了?这地方不好找,以后您想来,可以提前通知我,我去接您啊。”
听了这话,任航才毫无温度地扫了制片一眼。
随后,他漠然开口:
“我来看看——我、家、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