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心烦意燥
祁星阑:“……”
——燕姑娘,怎么今天不太对劲的样子??
“燕姑娘…自重,”祁星阑撇过头去,避开燕逐月捏住自己下颚的那只手。
漆黑的眼珠不停地向左下方瞥过去,一个劲地给燕逐月递眼色,靠近收银柜台的那只手在木柜外侧指着那条幅,示意燕逐月去看一看上面写了什么。
燕逐月见她躲开,又垂眸看到祁星阑那只颤抖着的手臂,冷笑一声:“怎么?手抽筋了?”
然后沿着祁星阑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纪念圣地:灵崖山首席弟子与幽昙圣女结缘为道侣。
燕逐月:??!!
温度霎时间剧烈下降。
垂在身侧的手稍稍颤动,指尖逐渐溢出淡淡的赤红色雾气,修长瓷白的手指骤然屈起,她手速如风,左手在转瞬之间扣到木柜表面的边缘。
这一扣,扣出五个鲜明的手指印。
绯红色衣袖无风而动。
下一瞬,几柄蝴蝶状的暗色短刃从燕逐月的衣袖中飞出。
“轰隆——”木柜的台面轰然坍塌,从表面裂开一个大豁口,木板碎成一块块细碎的木片,三柄蝴蝶暗刃如同酒醉的蝴蝶,围绕这堆木料废墟狂乱窜飞着,须臾之间,柜台侧面悬挂的横幅被划得千疮百孔。
众人:“……”
大堂里零零散散坐着的几名食客,手里的筷子纷纷一丢,勾着头伸长了脖子,一双双眼睛瞪得溜圆,一道道视线向这边扫过来。
墙角处,一位蓝衣女子轻轻拍了几下头顶,嘴角快要上扬到天上,张着嘴小声惊呼着,“哦,我的太上老君啊~”
蓝衣女子从袖口里摸出一块灰褐色小石头,对准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祁星阑和正在拆柜台的燕逐月:“朝拜圣地居然能见到本尊!我要用留影石记下来,回去和师姐师妹们炫耀!”
与此同时,有一人慌慌忙忙从里屋跑出来,那人身材清瘦,一手执笔,一手握着一本账本。
正是这里的账房先生。
账房先生见到自己平日里打算盘的工作台没了,气得直吹胡子,他嘴角两撇小胡子一翘一翘得,如同两缕鱿鱼须,随着他呼出的怒气飞舞着。
账房先生:“你们是何人?”
瘦小的身板颤巍巍挪了过来,账房先生指着祁星阑与燕逐月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他的声音如泣如诉,失去工作台位的悲伤已经逆流成河。
账房先生牙咬得咔嚓作响,攥紧了拳头向几人缓缓走了过去:“你们等着…”
“你们等着领奖吧,”店小二李四弓着腰迈着小碎步一路小跑过去,半道拦住账房先生,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哈哈笑着将他向里屋拖了拖,示意他先回去。
“我们掌柜的说过…”店小二李四双手抱拳哈着腰,眼眸微眯着笑得很开心,很真诚,那种开心如同看到了两座金色灵石堆砌而成的钱山,
“您二位若是再光临小店,必有重谢!”
“这位账房先生是新来的,没有见过您二位,还请原谅则个。”
此刻店小二李四看着祁星阑与燕逐月的眼神,就是在看财神爷!所谓断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那送人钱财岂不是要当人衣食父母?
店小二李四很有眼色。
现在祁星阑和燕逐月这二人在此地结缘,给福来客栈带来了巨大的客流量,相当于变相给他们送钱,掌柜一行人恨不能将她们二人当亲娘供起来。
店小二如此热情,祁星阑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稍稍摇了摇头:“无功不受禄,奖赏就不必了。”
祁星阑吩咐道:“我们要住店,这柜台的损失和房费一起算上罢。”
一块金色灵石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向着店小二抛过来,燕逐月淡琥珀色的眼眸瞥了过来,冷声问道:“这够不够?”
店小二的嘴咧开欢欣的弧度,张开两只手接住那枚金色灵石,下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连声附和道:“够够够!”
店小二继续谄媚着:“祁道长宽容,幽昙圣女阔绰,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妙人儿!”
祁星阑慌乱地垂下头,不言不语。
一旁的燕逐月嘴唇紧紧抿着,脸色愈发苍白,转过头狠狠剜一眼祁星阑。
“小店正好还剩一上房,我这就去叫人来给您二人收拾收拾,”店小二取下肩头的抹布,在手里扬了扬,撸起袖子准备干活,“等会准备完上好酒菜,送您房里去!”
“谁要和她住一间房?”燕逐月冷冷瞥向店小二,伸出一只手比出四根手指,“我们有四人,自然要四间房。”
不远处的章织锦和俞小棉默默感叹着自己差点忘记是来干什么的了,她们上前走了两步,与店小二解释道,“我们是一起的。”
“可是我们店里只余下一间上房了。”店小二面露难色。
“普通的房间也可以,”祁星阑眼眸微垂,心想只剩一间就留给燕逐月住着,自己可以同章俞二人住普通的房间,“再要三间普通的。”
店小二更加为难,短粗的眉毛紧紧蹙在一起,支支吾吾了一会才犹豫着开口:“也…也没有了。”
店小二:……我能告诉你这里所有的房间都叫“上房”吗?
“小店的生意托您的福,最近特别红火,”店小二尴尬地赔笑,从腰间掏出那枚燕逐月丢给他的金色灵石,恋恋不舍地看了几眼,伸手将这枚金色灵石递过来,“您可能要去别家了…”
“店家,我退一间房给她们住。”大堂里某处木桌旁坐着的蓝衣女子突然站立起来,向着这边走过来。
“我与我师姐挤一间便好。”
“好不容易见着真人,可不能让这对修界驰名眷侣给跑了!”蓝衣女子这样想着。
蓝衣女子温和的眉眼弯了起来,向祁星阑浅浅一笑,从腰间掏出一枚钥匙,给祁星阑递了过来,“拿好。”
“多谢。”祁星阑接过钥匙,对那女子微微颔首。
“客气。”蓝衣女子送完钥匙,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悄无声息地摆正了留影石的位置对准燕逐月一行人,继续暗中观察着,深藏功与名。
店小二继续赔笑着,在空中伸到一半的手臂又缩了回去,又将那枚金色灵石揣了回去。
现在问题来了,两间房,四个人,免不了要两人挤在一间房里。
房间该如何分配?
祁星阑原本是想与燕逐月住一间房的,但想起刚才燕逐月那句“谁要和她住一间房?”,想必燕逐月此时并不愿同她住在一间房,祁星阑犹豫了一会,拿出一只钥匙递给燕逐月:
“我与小章一间,燕姑娘和俞小棉一间,如何?”
章织锦:“这…”
燕逐月双手虚虚环绕着手臂,嘴角噙着几分冷笑,淡琥珀色的眸子静静凝视着祁星阑,也不言语,也不伸手去接那把钥匙,任由祁星阑的手僵僵地伸在半空中。
章织锦(眼神空洞表情麻木.jpg):我是谁?我在哪?为什么我要和祁前辈一间房?难道晚上我还要与祁前辈摆阵切磋切磋吗?祁前辈还要随机抽查我的功课吗?
俞小棉点点头,弱声道:“我都可以…”
“只是不知道圣女她…”俞小棉侧过头,悄悄观察起燕逐月的脸色。
燕逐月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离开去了楼梯的方向,声音有些幽冷,淡淡撂下一句,“我先上去了。”
燕逐月既没说愿意,又没说不愿意。
几乎相当于没有任何表态。
祁星阑垂头思索了一会。
再次抬眼时,祁星阑将一只钥匙塞给俞小棉:“她没有反对,应当是不排斥与你同住一屋的。”
“祁前辈,”俞小棉接过钥匙,小声问道,“你与圣女到底是怎么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章织锦有些迷惑,她们常年在婆娑门的山门最深处的峡谷之中,几乎很少与外界交流,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我与她相知相识不过数月,却步调一致志趣相当,”祁星阑停顿片刻,她不知道自己这样认为的对不对,还是或许只是她对燕逐月的单方面的向往,一厢情愿?
燕逐月真的又将她当做过推心置腹的好友吗?
要说是,燕逐月的确待她不薄,费心费力为她修补发带,还在她发带之上施加了术法,谁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术法,但总归是为祁星阑好的。
要说不确定,是因为燕逐月对她总是有些不清不楚,忽冷忽热,尤其是刚刚,燕逐月听说自己和祁星阑的绯闻时,几乎是在转瞬之间便爆发了,直接卸了别人的柜子。
燕逐月与她的关系,如同蝴蝶,倏然靠近花蕊,又倏然远离,这种态度让祁星阑有些迷惑。
祁星阑的话有些犹豫:“应当算是…挚友?”
“可挚友之间…可是少有这样的…”章织锦低声喃喃道,挚友之间怎么能如此亲密,她还记得当时圣女在弓道场上有些吃味的模样。
还有挚友之间,怎能被外人用“一对妙人”、“道侣”、“结缘”……这种字眼?
难道除去她之外的其他Alpha,都如此随便,搞不清爱人和友人的界限吗
章织锦的眉头越蹙越深。
燕逐月也是Alpha,而俞小棉,她最终要分化成Omega的…
这两个人住在一起,让章织锦莫名觉得有些担心。
就像一只狗狗总在窝外守着,害怕其他的同类趁着它不注意,抢走了窝里最香最大的那根肉骨头一样,章织锦似乎自打重生以来,情绪变得有点敏感,她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害怕,害怕自己会失去什么…
但就在章织锦出神的时候,一只素白的手探了过来,拿走了祁星阑手里的一把钥匙。
“那我先走啦,”俞小棉拿过钥匙,转身奔向楼梯口,她的笑容有些勉强和干涩,“总不好让圣女久等。”
章织锦仍在怔忡着,一只手轻轻拍上她的肩头,将她的神志强行唤了回来。
祁星阑淡声道:“先回房间吧。”
回了房间,祁星阑和章织锦相对坐在一张红木矮桌旁。
桌案上有一壶茶,两人斟了茶,茶味寡淡,温度不冷不热刚刚好。
但此刻章织锦和祁星阑的心情都有些急迫,热火烹油般难以忍耐的热度。
二人有些坐不住。
祁星阑有些莫名其妙的担心。
为了静心,祁星阑取下腰间佩剑,放在桌案上,单手抚着剑鞘,缓缓闭上眼睑,开始默默在心底背诵剑法,锤炼心法。
过了约莫两刻钟,祁星阑几乎要入定顿悟,这时屋里突然传来一个弱弱的女声,将祁星阑从入定的关口强行拉了回来。
“祁前辈。”章织锦双手手肘撑在桌案上,将身子向着前方探过去,伸长脖颈靠近祁星阑一些,低声试探道,“祁前辈是不是要睡着了?”
祁星阑睁开眼睑,她转过头,漆黑的眼眸望向桌对面的章织锦,她的声音有些无奈:“不是。”
“祁前辈,”章织锦继续说,“不如我们去隔壁看一看吧。”
祁星阑淡声问:“为何?”
“我怕…”章织锦突然停下不说了,她总不能说“她怕圣女会对俞小棉不利”,这种话未免太过失礼了。
“我们还是过去看看,方才上来的时候,店小二说饭食快好了,”章织锦突然改口说道,她手指虚虚攥着,捏着两个拳头,显然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我们等会一起去大堂吃饭吧。”
“你若是心烦意燥,”祁星阑摇摇头,轻叹一声这小章也太沉不住气,“我可以教你一段清心的口诀,保准比其他术法有用的多。”
“你可以与我一起念。”
祁星阑声音沉稳一字一顿地说:“富强明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
章织锦连忙打断她,又一次强调道:“祁前辈,我们还是过去看看吧。”
祁星阑抬头看向章织锦,无奈道:“也好。”
燕逐月与俞小棉的房间就在隔壁。
她们走到门口停下脚步。
章织锦突然道:“嘘,等一下。”
章织锦将耳朵贴到门板上,隐隐约约能听着屋内的动静。
“腿…分开,要做什么?”听音色是燕逐月的声音。
俞小棉弱声问:“不脏吗?”
燕逐月:“可是还在舔呢?”
俞小棉低低“嗯”了一声,“我能摸一摸吗?”
燕逐月的声音有些犹豫:“可以吧?”
这是什么污.秽不堪的言语?!
章织锦抬起头,整张脸已经熟透了,白皙的面皮已经布满绯红,耳根子也是赤红一片。
祁星阑见她这副样子,不由得有些疑惑:“怎么了?”
章织锦没有回答,她虚按在门板上的手剧烈颤抖着,指节骤然凸起,她的手青筋暴起,手底一股巨力涌向木门。
“啪——”面前的木门轰然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