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0
薄纸嵌在木色的栏杆上,做一道纸门,隔开了热闹的里间与巷中的喧嚣。
每当有新的客人移开那扇门,暗黄色的纸面便瑟抖着,落下本攀附着它的、微不可见的尘埃来。
“嘛!我虽然现在这么说,但不是让你立刻就做出选择啦!”
像是意识到自己在饭点时说这样沉重的话很给新人压力,浅轮举起手中还余杯底一小口啤酒的酒杯,与青年碰了下杯。
“我个人是对你毫无意见!不如说,有你这样能干的部下在,我也能少发一些愁!”
他的手重重拍上黑羽的肩,“所以你完全不要感觉在我面前很有压力之类的!”
黑羽海斗:“……”
今晚之前,他确实没什么压力。
可之后……有点难说。
青年陷入可疑的沉默,默默喝了口舒爽润喉的乌龙茶。
杯壁的水汽沾湿了他的指尖,化去棱角的冰块兀自在杯中打转。
……
考虑到之后黑羽还要回单位,二人吃起东西来速度很快,不消片刻,便扫空了桌上的餐盘。
这家店的味道也确实很对得起佐藤的推荐。
“真不错啊!注意身材后我就没吃得这么饱了!”
黑羽移开拉门,浅轮跟在他身后,揉着肚子,一边揉还一边说:“下次拜托佐藤警官多推荐几家吧,果然女生发掘美食店的眼光都很棒啊!”
“佐藤”这种姓氏,在日本随便哪个人潮拥挤的地方大呼一声,大概都能引得十个八个人停下脚步,可以说是实实在在的日本大姓。
可加上“警官”的后缀,且在紧挨着日本警视厅大楼的樱田门站附近,所能指代的对象就少了许多。
并且,或许是由于其人的美貌在警视厅内部知名度过高,因此每当有人提到“佐藤警官”时,众人便都会下意识地认为这说的就是佐藤美和子。
“欸~你找我们美和子有什么事~吗~”
醉醺醺的女声从身侧传来,听起来距离不远。
黑羽二人循声看去。
穿着蓝色西服外套,内搭一件黑色小衫的佐藤美和子脸上满是无奈,冲看过来的二人露出一个苦笑。她脸上只化了礼貌的淡妆,口红的颜色因为晚食已经淡到几乎看不见,露出原本的唇色来。
但这样的她依然是动人的,让人一见难忘,是个水准极高的美女。
趴在她身上的女人栗发披散,发丝间露出的一小块面颊上爬满绯色,嘴里好似还嘟囔着什么,直把滚烫发红的脸往佐藤的肩窝处凑,已是一副显而易见的醉态。
就此看来,刚才那句话音调波澜起伏的话应该也是出自她口。
“晚上好,佐藤警官。”
浅轮的手还放在肚子上,没想到会在佐藤推荐的店门口遇到佐藤的他,正沉浸在下班后与大名鼎鼎的「警视厅之花」巧遇的惊讶中。
“……晚上好,浅轮主任?”
佐藤美和子不确定地叫出浅轮的姓氏,随后视线移向一边,“还有黑羽君。真是抱歉,给你们看到这种样子……”
她所说的抱歉,很明显是指的“明明距离下班时间没过多久,紧靠着她支撑的宫本由美却已经醉倒没边了”这件事。
“晚上好,佐藤桑。”
黑羽也冲她打了声招呼,因为二人曾在三系共事,所以他对她的称呼比起与她交流甚少的浅轮而言,更多了几分亲近。
青年看向在场的另一位,问道:“这是……宫本桑吗?”
听见自己姓氏的宫本由美挣扎着抬起眼来,眯视了一会儿,没能撑住几秒,复又把脑袋重重地靠回佐藤肩上。
她挥了挥无力的手,冲着黑羽的方向懒懒道:“哦!是黑羽啊!”
明明她所在的交通科和搜查一课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去,可若单论起称呼的亲密程度,她看起来好像才是与面前黑发青年关系最好的那个。
五彩绚烂的霓虹灯光下,男女人数对半,一边醉倒。
这样的情形,如果不看几人西装革履一副正经的上班族打扮,身上又隐约透出不同于普通人的干练利落气息,倒是很像刚刚结束联谊酒会,正商议着接下来去哪的单身男女。
这处正对着烤鸟店的店门,居于小巷正中。此时还未过饭点,正是热闹时候,巷中店面生意繁忙,人来人往,密集的人流经过时皆有意绕开四人。
几人都意识到不应该再在这里傻站着。
“需要帮忙吗?你一个人很难这样把她送回去吧。”
被宫本无视了的浅轮实在是个表里如一、脾气温和的好人,因此他丝毫不为自己被年轻的后辈无视而生气,反而体贴地问起佐藤。
佐藤没有推辞,爽快地点点头。
“我刚刚已经给由美的男朋友打过电话了,他一会儿开车来接。不过这边巷子里不好进,如果可以的话,还要麻烦你们帮我一起把人扶到路口了。”
……
明明距离不远,热闹程度却相差极大,比起来时人声鼎沸的小巷,这处马路简直过于缄默,连路灯都没亮几个,难以想象这居然是繁华东京夜晚的街道。
路旁住宅二楼橙黄的灯光温暖地落下,聊胜于无地照亮一隅。
佐藤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对二人道:“我一个人在这边陪由美等就行了,他应该很快就到了。”
“不碍事,刚好我等下没事,免得放你们两个小姑娘在这。听说最近这块儿出了个什么变态道匪,反正也就多等这一会儿,多站站挺好的。”
浅轮跺了跺脚,手插在兜里,原本平整的西装下摆因为他的动作皱起来。
“啊,倒是黑羽。”他回过头,“你还要回单位吧。”
“嗯。”
黑羽看了眼不准备走的浅轮主任,冲他和佐藤微微颔首,“还有点东西要写……那我就先回去了。”
“嘿嘿,好好干!也别弄到太晚了,不要太给地检那些家伙面子,省得把他们捧得心高气傲,天天给我们发纠违。”
佐藤对浅轮这话有些不赞同,却没说什么。
她看向青年。
“谢谢你了,黑羽君。”
“没什么,是我该做的。”
青年没有再多停留,他朝来时的路迈开脚步。
警视厅大楼顶部放置着避雷针的雷塔上,红光闪烁。
就在这时,慌乱的脚步声在这处寂静的空间中响起。
尖锐的叫声划破天空。
“着·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