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少夫人,少夫人!!好消息啊…”

楚南笺正倚靠着窗户,望着远方,闻声回头。

阳光撒在楚南笺的面颊上,显得格外的温暖,一袭老派女子的打扮,也不会显得暮气沉沉,反而像是古代走出的仕女,优雅温柔,带着江南水乡的气息。

桃双看呆了,说不出什么感觉,就觉得好看极了,非常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男子都不喜欢这些装扮。

楚南笺无奈浅笑,“什么喜事,怎么又不说话了?”

桃双傻笑,“我家少夫人真好看。”

随即才想起正事来,“老夫人说少爷要回泸上来了,明天就能到,让我来告诉你这好消息,还让你记得穿上新衣服,打扮好看些。”

楚南笺颔首,柔声细语道,“我知道了,你帮我回去跟老夫人传达一下谢意。”

语气看不出开心或愁怅,就好像这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一般。

桃双有些摸不着头脑,脸上带着洋溢着笑容,“得嘞!”

楚南笺被逗乐了,看着贴身丫鬟离开,才收敛笑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平静的生活能维持多久。

窗户前有一张长桌,一旁还放着些杂志和报纸。

躺开的报纸上画像恰好就是楚南笺的丈夫耿文赋,搂着烫着最新潮的卷发的女子出席好友举办的沙龙活动。

楚南笺和别的女子一般,都当成娱乐趣事看的,也没什么感慨。

或许其她闺阁女子会钦羡?毕竟她丈夫长的俊俏,家世不错,楚南笺思绪零散的想着。

楚家和耿家本身就是联姻的,不同的点在于耿家比较新派。

她嫁来当天,耿文赋就出国留学了,楚南笺第一次苦守空闺,看着红烛烧完,才躺下闭目。

然后开始每天陪婆婆吃饭,剩余的时间就宅在自己房间的生活。

楚南笺自认为,一开始她也不是没有幻想过自己的丈夫。

婆婆耿氏也是个好相处的,不会为难她,与书中和她娘亲描述的婆婆一点都不一样,楚南笺暗暗松了口气,但是也不敢太过唐突。

婆婆也让自己耐心点,等丈夫学成回来,男子汉大丈夫得先立业,作为妻子的不能给与帮助,也不能去打扰他。

楚南笺听了。直到耿文赋归国后,直接去了北平,称家中有个封建旧式女子在,他不想与之为伍。

楚南笺心是拔凉拔凉的,根据她看的报纸,确实多是嫌弃糟糠之妻的,没成想她也成为其中之一。

楚南笺也想过要离婚,可娘亲劝住了。

楚南笺映像特别深刻,婆婆过寿的时候,娘亲上门安慰自己,“男人嘛,哪个没有三妻四妾的,花心些也正常,有出息就行了,像你爹,也是老了才收心的,你多想想怀个孩子才是真的。”

那一刻,楚南笺体会到了难堪,至于为何难堪,楚南笺还不明白。

跟娘亲不欢而散后,楚南笺又觉得恢复了平静,她还能保持着淡漠,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别人。

甚至能冷眼旁观,自从婆婆过寿,耿文赋只打电话祝寿后,婆婆态度隐隐有变化,明里暗里都是劝自己软着些,把丈夫哄回来。

楚南笺茫然,她就只见过这名义上的丈夫一面,还是在婚礼上,她怎么劝?

楚南笺不明白,便视若无睹。

耿氏见楚南笺这般,又气又无奈。

让负责针线活娘子做了洋装和新式旗袍给楚南笺,让楚南笺穿了拍照寄过去给儿子。

楚南笺也没穿过这些衣服,看家里小妹穿过,也想尝试的,可婆婆在那,便不敢动。

女子对好看的衣服都有一种追求,楚南笺也不例外,带着窃喜穿了拍照。

还吩咐记得洗几章给她自己留着。当时,楚南笺记得婆婆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的。

这件事的后续,楚南笺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她丈夫写信回来,让她别白费功夫了,不是穿上洋装就是新式女子。

耿氏也消停了。

现在,又提起来,楚南笺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很快就被佣人叫下去吃饭。

楚南笺坐到饭厅后,看着一桌的菜色,便知道婆婆心情不错。

耿氏也确如楚南笺所想,一脸喜色,“南笺啊,等文赋回来后,要好好打扮,抓住机会啊。”

楚南笺点头,“知道的,谢谢娘亲关心。”随后继续低头咀嚼,严格遵守食不言的规矩。

往常耿氏也是如此的,就今天听到多年未见的儿子回来,开心过头了。

饭后,楚南笺就告别她们,去院子里消消食。

院子完全是参考苏州园林景观布置的,楚南笺还挺喜欢的,还能回忆起小时候的趣事。

那时候还是跟着奶奶在乡下生活,陪着奶奶亲自学习种桑养蚕还有刺绣,什么规矩都没有,整天就知道傻乐。她娘亲呢,则在城市里把持着管家大权,努力生个儿子出来。

直到奶奶去了后,楚南笺就被接回苏州了,然后被努力去掉所有关于奶奶,关于幸福的烙印。

服从安排联姻,过着得过且过的生活。

楚南笺叹了口气,坐在长椅上。

桃双不解,“少夫人你怎么又叹气了,想太多容易长皱纹的,你看看桃双就没有想那么多。”

楚南笺突然起了兴趣,“双儿,你是怎么做到不怨的?”

桃双有些懵,随即反应过来,傻笑,“少夫人你说被爹爹卖进耿家的事啊?”

“我觉得老夫人少夫人都是好人,待桃双很好,每天吃饱穿暖,每个月都有月钱拿,比在家里好太多了。”

“至于我…爹爹他们,家里那么多张嘴,养活不过来,我能每个月寄月钱回去帮助他们,我觉得挺好的。”

楚南笺无奈摇头,“你真傻!”要是她们真爱你,怎么会下意识选择将你卖给人贩子呢,那时候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买来耿家的。

可看桃双对现状一脸满足的样子,楚南笺也没多说,反而有些羡慕,想的少些也是一种幸福。

桃双反驳,“我才不傻呢,双儿都懂。”

楚南笺嗯了一声,没在这事情上争执,转移起话题,“你平时是怎么回家的啊?”

桃双瞪圆了眼,有些警惕,见楚南笺还是一脸温和,迟疑道,“就先坐电车,然后再坐黄包车回家。”

说完又补充了句,“少夫人,外面不太平,要是被奶妈知道我跟你说这些,可是要扣月钱的。”

楚南笺笑了笑,“没事的,我就问问,她不会知道的。”

奶妈在楚南笺很小的时候就跟在了她身边,奶大她,所以楚南笺对奶妈很是尊敬。

奶妈也懂分寸,就是爱操心,生怕她走错路了,楚南笺对此也很无奈。

想到这,楚南笺才注意到周围闹哄哄的,疑惑,“怎么了?”人来人往的,往日可看不到这景象。

桃双笑道,“老夫人说,少爷喜欢新式家居,所以将家里的装饰都换成洋人的那种,少夫人你房间的桌椅也要换一圈。”

“为了在少爷回来前完工,有些赶,所以就闹腾了。”

楚南笺颔首,希望婆婆不要空欢喜一场便好。

果不其然,早饭等了人许久,才接到小厮的信件,说是在耿公馆住下了,就不回耿府了,要是母亲想他,就过去看他。

楚南笺注意到小厮递上来的时候,腿都是抖的,就知道没什么好话。

再看已经打开信件的婆婆和凑在一旁的小妹的脸色,确实不太好。

楚南笺静静的坐着,看着,也没想上前去掺和。

耿雁菱重重的拍了下桌子,“这什么态度!!不回来也不提一声,让家里准备那么久。”

耿氏快速收起纸条,瞪了女儿一眼,“那是你哥哥,你未来的依靠,怎么说话的。”

随后又重重说了句,“吃饭!”情绪也不太好。

耿雁菱气的一口气不上不下的,跺了跺脚,“我不吃了!”

楚南笺看着小妹跑远的身影,有些艳羡,同时也盼望着,耿雁菱不要变。

耿氏有些尴尬,随后提了句,“别跟你妹计较,她还小。”

楚南笺笑了笑,“我知道的。”虽然她并不知道,为什么计较。

或许在别人眼中,她和耿文赋是一体的,所以怕她介意?

楚南笺在心里冷静的分析了下,在耿氏动筷后才动。

楚南笺其实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也无力去改变。

还曾想过,或许只有等她男人死了,她才有那个资格去接触这个世界,去看这世界的真实面目,是不是像她想的那样可笑。

楚南笺被自己恶毒的想法给惊到了,忙将它忽视过去,可一次次又爬上来。

耿氏随便吃了一点,便回卧室了。

楚南笺慢条斯理的享受起来,这些吃食可是废了不少钱,请的厨师还是前朝宫里头出来的,味道不错。

楚南笺罕见的再要了一碗粳米,就着菜吃起来,直到七八分饱才停下来。

任何事情,都不足以让楚南笺亏待自己的肚子,这是奶奶教她的,楚南笺记得很牢。

然后才慢腾腾的回房间。

书房的异味去了很快,不像楚南笺的寝室,那股味道让楚南笺一宿都没睡好。

早上还被调侃,是不是想丈夫了?

楚南笺努力挤出红晕,含羞低头,让耿氏几个更加满意了。

这皆大欢喜的局面,楚南笺肯定是支持的。

书房已经放上了新的杂志和小报,关于国家大事的报纸,没有给楚南笺送过来过,楚南笺也没主动问要。

看了又不能让自己亲自去看这世界,徒劳伤心罢了。

走在书桌旁,没有直接坐下看上去极软,能把人陷下去的椅子上,而是随便翻了翻报纸。

入眼又是她丈夫和一女子搂在一起的照片。

再一看标题,【耿家少爷情险百乐门头牌。】

楚南笺下意识的想法是,在北平打拼两年,每次上报都是耿家少爷,这就是他们说的有才华吗?

为何她只觉得,换她来,她能做的更好。

这想法一出,就快速生根落地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