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依依一阵震惊，依然瞪着眼睛看董无期。

董无期道：“不要害怕，我听不见你说话，在我耳朵里，你的声音不过是几声喵喵叫而已。”

董无期突然笑起来，道：“原本我还不信，看见你这幅样子，我就是信了。”

陆依依明白，只要自己不说，乌雅氏不说，这世界上不会有人知道自己本来的名字，本来的生活，本来的经历。

这些，连胤禛都不知道。

陆依依想都不用想，这是谁告诉董无期的。

——除了乌雅氏，没有人，再也没有任何人了。

陆依依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董无期道：“你想不想问我，我都知道些什么？”

董无期突然笑了，笑的天真烂漫，语气也如从前那般天真无邪，仿佛在讨论今天吃什么一样随便。

“陆依依，你真的是天真，姐姐身边，有我一个就好了。”

董无期摸了摸陆依依的头，道：“不要再挡我的路，离姐姐远一点，我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会饶了你一命，不过，你要是非要插一手的话，我也不会饶了你，你啊，不过就是一只猫，从前是人，可从前是从前，现在，没有地方是需要你的，姐姐也好，皇上也好，都不需要你。”

董无期走了，可陆依依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突然很想见一见乌雅氏。

就只想问一问，为什么？

或者……到底发生了什么？

本来好好的为什么，到底怎么了，会成为这样。

可陆依依没有动弹，腿像是灌了铅，沉重的很，动弹不了。

是乌雅氏来找的陆依依。

乌雅氏半蹲在陆依依的身边，头上什么东西也没带，随意的披着，穿的也是随意，选了个素净的。

“依依。”

乌雅氏开口，听不清情绪，又或者说，她没有情绪。

陆依依突然就不想问了，只想着这样待下去，待下去就好。

人总是愿意去探究真相，却也总归会被真相所伤。

有的是时候，真相并不重要。

又或者说，最不重要的，就是真相。

总归是愿意去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并把它称之为真相，倘若被真相所伤，不如骗一骗自己。

不为别的，只为了活着。

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陆依依这样想着，也就释怀了。

陆依依看了乌雅氏一眼，但以她们的默契，这也就足够了。

乌雅氏并没有拦着陆依依，陆依依也没有回过头再看一眼乌雅氏。

“依依，”乌雅氏突然喊住陆依依，道：“是我对你不住，此生，再见，便就当没认识过。”

陆依依没有回头，依然走着，却走的很慢很缓。

“我不怪你，也不恨你，也不后悔认识你，和你做朋友，陪你一起走过这样多。”

“我也不后悔，依依。”

****

陆依依无精打采的躺了半个月，身上的肉越发多，肉越多越懒得动，越懒的动。

整个一个恶性循环。

闹鬼的事情过了很久，最终也没有给出来一个完美的解释，不过是做了几场法事，又吩咐各宫抄了佛经诵读，好就好在真的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大家也都渐渐的忘了，不再去提。

陆依依也懒得管，也算是彻底回归了自己的咸鱼生活。

没事气气康熙，看看胤禛。

日子没什么不同，却也有很多不同。

陆依依很长时间没见过乌雅氏，却常常见到良贵人。

良贵人还是那样安静平淡。

陆依依喜欢热闹，本来就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人一猫，却出奇的关系很好。

陆依依原本觉得良贵人这种病恹恹的，身体弱弱的，仿佛一阵风就会被吹走的人，说话还文绉绉的，自己定是不喜欢。

可，谁又能说的准呢？

陆依依喜欢在良贵人身边呆着，良贵人也不烦她。

一人一猫安安静静的，一个看书，一个睡觉，倒是出奇的和谐，时间过的也快。

良贵人怀孕了。

是陆依依最先知道的，甚至比这个亲额娘都要先知道。

做了猫之后，陆依依相信了一件事。

动物真的能够闻到一些人闻不到的味道，从而判断出这个人的健康情况。

陆依依闻到了，良贵人身上的味道，是专属于怀孕之人的味道。

果然，不过半月，太医也诊断出了良贵人身怀有孕，坐实了陆依依的猜想。

良贵人怀了孕，笑的时候变得多了起来，康熙见她也见的勤快了些。

事情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可，陆依依不开心。

陆依依知道，按照历史，良贵人肚子里这个，一定是后来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八阿哥胤禩。

是未来胤禛的对手，九子夺嫡的重要参与者。

该不该留下他？

要是他不出生的话，胤禛的路，时不时会顺当一些？

这种想法刚刚出来，就被陆依依从脑海里面甩出去了。

诚然，她对胤禛是有私心的。

陆依依陪着胤禛长大，一个小小的孩子，从小经历过的太多，陆依依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倘若没了八阿哥，胤禛的路是不是会走的好一点，过的，是不是也能轻快一点。

可，陆依依做不下去，是真的下不了手。

不仅仅是因为良贵人，还是因为八阿哥不过是一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

陆依依挣扎无比，吃饭也不香，只是呆呆的坐在，一天的大部分时间，她都在想着这件事。

胤禛知道陆依依心里面有事，却不知道是什么事，也烦恼的很，跟着一起犯愁。

“阿禛，你想要个弟弟吗？”

陆依依突然问道，却把胤禛吓了一跳，却还是真真的去思考，良久胤禛道：“我喜欢弟弟，他是我的家人啊，我会长的很大很大，去保护我的家人，对吧，老大？”

是了，一个孩子都明白的道理，何必让自己愁成这样？

陆依依摇了摇头，心里也做了决定。

何必去用一个孩子的命去换一个并不明确结果的世界呢？

还不如好好的教化，事情总会有转机的。

陆依依向胤禛笑笑道：“那你可要记住了，不要伤害自己的兄弟，要好好的对他们，知道了吗？”

胤禛点了点头，像是想说些什么一样，踌躇了很久才最终道：“老大，明个儿就是你的生辰了。”

陆依依这才恍然大悟，是了，自己的生辰要到了。

原本就是和胤禛随便说说，却没想到胤禛竟然把事情放到了心里面。

陆依依原本也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过过生辰了，胤禛开始问起来的时候，陆依依只是随便说了个日子，但看着胤禛这样陆依依也不好戳破，也就笑了笑，点了点头。

“老大，我是不是好孩子？”

“是啊？怎么了？”

“老大你说过，好孩子有奖励。”

“你要什么？”

“老大，记得你说生辰许的愿是要成真的？”

“怎么，你想让我给你一个愿望不成？”

“嗯。”

陆依依觉得这孩子赤子心性，觉得可爱至极，便大方的给了他，不过就是胡能孩子的，让孩子开心一点就好。

胤禛开开心心的回了宫，陆依依也想着睡一觉，却突然觉得心慌，总觉得有事要发生，陆依依摇了摇头。

“真的是，最近真的是思虑过度了。”

陆依依自嘲般笑了笑。

天最近亮得很快，陆依依也总是睡不踏实，便出门想着去看看。

不知不觉到了良贵人那里，才发现自己已经走了这样远。

门口没人，陆依依打算离开，却突然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的进去。

陆依依只觉得眼熟，想了想发觉是乌雅氏身边的宫女，却突然间想不起来名字。

“乌雅身边的人来这里干什么？”

陆依依跟上去，却见那人偷偷在良贵人平素喜欢的香料里面放东西。

陆依依大叫了一声，又把东西撞倒，才引来了人，陆依依当然也给了那宫女逃跑的时间。

陆依依知道，自己一定得是要去找一趟乌雅氏的了。

说走就走，陆依依打定主意，乌雅氏此时一定也没睡。

做这样的事，没成功之前，又怎么能安安稳稳的睡觉呢？

果不其然，乌雅氏坐在椅子上等她。

“就知道你会来。”

“乌雅，你到底要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让我的孩子活下去？”

“你是为了四阿哥？”

“不是，是我的六阿哥。依依，你知道的，六阿哥在历史上活不长，但是八阿哥活的长久，要是八阿哥死了，我的六阿哥没准就会顶替他，活下去啊！！”

“你疯了？！”

“我没疯！！！你不懂，你不懂六阿哥在我怀里面躺着虚虚弱弱，毫无生气的样子，你不懂，一个母亲不能抚养自己孩子的难过！！！”

“乌雅……”

“你不要说了，陆依依，就当是为了我，为了四阿哥，为了六阿哥，不要拦我。”

陆依依还想着说着什么，却突然被乌雅氏身边的侍女赶了下去，陆依依挣扎无果，只能三步一回头的离开。

陆依依不知道去哪里，却突然想起来自己答应过胤禛自己生辰的第一眼是要看他的，就往翊坤宫那边走。

陆依依马上就要到了的时候，却感觉腹部一痛。

陆依依低头看，腹部整缓缓地出了血，不知名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来。

“不要怪我。”

陆依依不知道自己就是一只猫挨着了谁的事，可现在陆依依没工夫想的明白。

外面天正在亮着，翊坤宫的门也缓缓打开，果不其然，胤禛立马从那里出来，满心欢喜的往陆依依这边看，却看见这样一个瘫倒在地上，渐渐失去光彩的陆依依。

“老……老大……”

几乎是爬着，胤禛到了陆依依的面前。

陆依依已经睁不开眼睛了，却感觉大片大片的湿润。

陆依依知道，那是胤禛的泪。

陆依依很想帮他擦擦泪，却抬不起手来。

“我……我……我叫陆依依，知道了吗？”

“嗯。”

“天快亮了吧？”

“嗯。”

“那就忘了我吧。”

“……”

陆依依听不真切，眼睛越来越睁不开，到最后完全没有知觉。

“不要难过啊，阿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