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已经知道我的事了。”乾婆哑着嗓子咳了一声，脸上雪白的毛发在烛光下笼着一层暗红的光，“没错，我就是已经死了几十年的毛婆子，也是他们嘴里不守妇道残杀小孩的鬼东西。”

叶妄雀微微一怔：“如果你是毛婆子，那真正的乾婆在哪里？”

“在哪里？”毛婆子回答道，“当然是已经死了。”

“乾婆这个老东西在我死的第二天就自己淹死在了井里，我占据了她的身体，用被他们扔进河里的淹死的婴儿尸体的尸油给这副身体续命。”

“你说我驭鬼杀人要遭天谴，我当然知道，但我也知道那些人做了猪狗不如的事，该死！”

乾婆张嘴露出两排尖锐的獠牙，暗红色的眼睛里蓄满了血光。

“我被卖到这里的时候才二十岁！我有相爱的恋人也有美满的家庭！如果不是这些该死的人贩子我不可能沦落成深山老林里的生育机器！”

“买了我的畜生每天都强/奸我，他想用孩子拴住我让我安心做他的老婆，可这怎么可能——”乾婆睁大的眼睛里慢慢淌下了两行血泪，怒火与仇恨在这副衰老的躯壳里燃烧沸腾，最后化成野兽般的嘶吼，“我恨不得吃他们的骨头喝他们的血，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们，待在笼子里的这些年我没有一天不想逃出去，我发誓我永远不会原谅这些人！”

“所以你就变成了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叶妄雀说道。

“没错。”毛婆子盯着他咧嘴一笑，脸上雪白的毛发一阵不寻常的抖动，“我把他们都杀了，让小鬼把他们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这是他们的报应。”

叶妄雀一怔，一阵莫名的寒意瞬间攀上他的背脊。

下一秒，显出本体的毛婆子猛地冲到了他面前，黑紫色的利爪朝着他的面门就是用力一拍。

叶妄雀原地打了个滚避开了毛婆子的攻击，黑猫嗷呜一声亮出利爪跳上毛婆子的肩膀，爪子刺进毛婆子的喉咙用力抓下。

“等下，照你说的话和那张报纸上的消息，这个地方已经像这样存在了很久了？”叶妄雀立刻抓住了重点。

“是啊。”乾婆捂着自己鲜血直流的脖子慢慢地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所以你杀不了我的。”

“我是被拐卖被杀死的女人和孩子心中恨意的居所，在进到这里的人全部死之前，我不会消失，就算死了也会复活。”

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个游戏的真相是这样。

叶妄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里翻涌的暗影浓重如同永夜。

“不，我没有要阻拦你的意思。”叶妄雀歪头漫不经心地一笑，“如果你想要从我嘴里听到些义愤填膺的话，那恐怕你就要失望了。”

“有句话说得好，未经他人苦，莫劝人向善。”

“我不会帮你也不会拦着你，这是你们之间的因果，旁人的死活不需要我来负责。”叶妄雀放低了声音，“我只想知道这一切的真相。”

“你倒是有点意思。”乾婆冷笑着把最后一根拘魂钉钉进了张明月的天灵盖，“男娃子，你倒是看得明白，老身我在这几十年，可见过不少自以为是的蠢货。”

“也不想想因果因果，没有当初那个因，哪来现在的果。”

“不过你虽然是不死之身，但只要有这只猫在，你也杀不了我。”叶妄雀捂着心口轻轻喘了口气，“所以，既然这样，不如毛婆子您告诉我一件事。”

“你想知道这两个女娃子是怎么死的，对吧。”

“没错。”叶妄雀伸手顺了顺黑猫背脊上炸起的毛：“如果您愿意讲的话，我倒是不介意听一听。”

“这个故事说来话长，但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事，我想你应该已经见过那个叫梦婷的姑娘。”

乾婆看了一眼瘫在椅子上死状凄惨的张明月：“这两个女娃子和梦婷是大学同学，而且还是住在一间屋子里的好朋友。”

“照理说，这怎么都不可能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乾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但人啊，太贪了。走投无路了就开始动歪心思。”

“她们为了买包买鞋和有钱人攀比，在外头欠了大笔的债，为了还贷，把自己的同学迷晕卖给了人贩子。”

“事情发生后她们同学的母亲报了警，但这时候，那女娃子已经被卖进了大山。”毛婆子的声音沙哑得可怕，“那女娃的妈妈找啊找啊，一个月两个月，她愁白了头发哭红了眼四处奔走，最后等来的却是一具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尸体。”

“她伤心欲绝地收拾着女儿的遗物，然后，她在自己女儿的电脑硬盘里发现了端倪。”

“她第一时间把资料给了警察，然后孤身一人上门要给自己的女儿讨个说法。”乾婆脸上露出了渗人的笑，“可她怎么都没想到，那两个在她眼里温和乖巧的女孩会直接杀了她。”

“男娃子，我知道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但你真的以为，进来的这些人是被强迫的吗？”

“哦？”叶妄雀饶有兴致地歪头，“虽然我隐隐约约也能猜到些，但不妨说说看。”

“这个地方，来的都是不知悔改的人。”

“这两个女娃子，她们害怕事情败露，于是她们杀了上门说要告她们的同学妈妈。”乾婆说道，“但纸是包不住火的，藏在宿舍浴缸里的尸体终究会被发现，她们迟早要去坐牢，所以她们来了这里。”

“她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彻底抹除白梦婷和她妈妈存在的痕迹。”

“她们来这是为了给自己脱罪。”

“但凡他们的心里还有一丝对自己罪行的忏悔和对死者的愧疚，就不会接受恶鬼的诱惑来这里。”

“但杀人偿命，你害死这么多人不可能没有代价吧。”叶妄雀看向了乾婆，“我刚刚问了白梦婷，我问她是不是她杀了张明月和卢思思，她说不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杀了她们的人应该是你吧，毛婆子。”

闻言，毛婆子慢慢发出了沙哑的笑声。

“你说得没错，男娃子，杀人要偿命，就算成了鬼也一样。”

“那村里的山神是——”叶妄雀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双无情无感的烟紫色眼眸。

“山神？我怎么可能为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请来神明庇佑！”乾婆仰头发出了凄厉的笑声，“我请来的，是阴府里头的邪祟，是吃人的恶鬼。”

“当初我用自己的来生换了他们的命。我要他们死！要他们永不超生！就算代价是要我变成孤魂野鬼变成怪物永远不能超生也无所谓！”

“但其他被害死的姑娘和孩子不能这样。”

乾婆看着他慢慢笑了起来。

“要付出代价的人，我一个就够了。”

“这里的时间不会流逝，每一年就是一个轮回，而我的任务，就是看着这些心怀鬼胎的人自己寻死，让不知悔改的罪人，付出应有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