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香薰灯飘来淡淡的洋甘菊香,卧室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沈辞风用纸巾一点点拭去焦溏眼角的泪水,滚烫的泪珠滑过指尖,一片灼热。
半夜的飞机,沈辞风到家后,本只想默默看看焦溏睡得好不好,不料当他走到卧室前时,里面传来的带哭腔的声音,无助而可怜:“呜呜……救命……”
像害怕他会不见一样,焦溏闭眼枕在他肩上,五指抓住他的衣袖,呼吸逐渐平伏下来,声音仍带着水汽:“你不是说明天才回来?”
“刚好买到合适的机票。”沈辞风替他拢了拢被子,哑声道:“你昨晚又睡不着,我想早点回来。”
听到他的话,焦溏睁开眼,抬起头看他,乌眸水光潋滟,一滴未干的泪珠沾在纤长浓密的睫毛上,反射水晶般的柔光。
“你昨天打给我的时间。”知道他想问什么,沈辞风简洁解释,从他给焦溏打电话无法接通,到两人通话,往后倒推,即焦溏最晚清晨五点就遇见孟桃桃,为什么会那个时间在江边,根据以往几回,不难推测。
“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没想到沈辞风这么细心,焦溏垂下眼,听他低声道:“先睡吧。”
“别走好不好?”焦溏的额头轻抵他的下巴,刚放下的心又提起,软绵绵的声线像羽毛般撩过沈辞风的心尖:“你可以在这里睡。”
这话一说出口,焦溏登时后悔不已,这个要求确实太过分,他已经能想象到沈辞风礼貌的拒绝……
“我去换件衣服。”
焦溏一怔:这是答应还是拒绝?
他这才发现,沈辞风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来,连外套也来不及脱,下意识松开手。
站起身,沈辞风替他抚顺凌乱的碎发,像安抚一只粘人的奶猫:“很快回来。”
算答应吗?焦溏搂住被子,看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当沈辞风匆匆洗漱完,看到的就是焦溏半挨在枕上,明明困得头一点一点,依然强撑着坐起。
“来睡觉吧。”焦溏等得脖子都长了,主动掀开身边的被子,丝毫没发觉他的话和举动会引起多大误会:“你放心,我睡觉的时候很安分的。”
猎物竟迫不及待想把自己送上桌。
他浅蓝的丝绸睡衣松松敞开,衬得衣领下的肌肤凝白如雪,沈辞风在他身边坐下,目光像不由自主般,寻找他锁骨上一点若隐若现的红。
喉结不由滑动,沈辞风脑中无端浮现起一个画面:焦溏泪眼迷蒙,泪珠自眼角滑落在枕头,湿了一片……他使劲摇了摇头,早知刚才应该洗冷水澡。
房里只剩香薰灯微弱的暖光,他和衣躺下,企图忽略被子上的淡香,却终忍不住侧过头。
月光照在焦溏的侧脸,恬静温柔,那人两眼轻闭,像只无辜落入陷阱的幼兽;一旁的他却“内心千军万马,四海潮生”。
夜晚对于焦溏而言,很短,身体重新获得养分,像一眨眼就到天亮;对于沈辞风而言,漫长,他像一头清醒的困兽,从黎明前的黑暗、熬到看着阳光一点点填满整个房间。
柔和的晨曦把被子晒得暖烘烘,睁眼的一刹,焦溏吓呆了。
沈辞风的脸离他不到一公分,平日淡雅的松香气息此时显得那么霸道,他整个人粘在沈辞风身上,稍微动一动,鼻尖就会蹭到那人的唇。
“睡得好吗?”沈辞风低沉的声线,戳破了焦溏想装睡偷偷挪开的心思。
“挺、挺好。”他猜沈辞风平常一定没少健身,肌肉线条硬邦邦的,好奇那人穿健身服流汗的样子,焦溏用被子捂住脸:他在想什么!
早就察觉到他醒来,沈辞风眼角余光瞥见,他把头蒙在被子里,黑碎发柔柔散在枕头,像个毛绒绒大玩偶。
悄悄将视线探出被子,焦溏一眼注意到他眼底的黑眼圈,讶异问:“你没睡好?”会不会跟自己有关?
“不是,”抓住他不安分的手,沈辞风苦撑一晚上的自制力屡次岌岌可危,从未有过这么狼狈:“昨天飞机颠簸。”以及“亢奋”了大半夜。
意识到沈辞风可能不喜欢别人太亲近,焦溏堪堪收回手,乖巧起身:“好好休息。”
见他披上外套,沈辞风一愣:“你今天不休息?”
焦溏莞尔:“我听到开门的声音,应该是陈姨,她可能不知道你提早回来,我请她多做一份早餐。”
听房门轻关上的声音,沈辞风定定盯住天花板,长叹了一口气。
客厅里,焦溏谢过陈姨昨天临时来帮忙,问起孟桃桃的情况,听她心疼道:“可怜的孩子,一直哭,他爸真不做人,居然打电话来骂,被我骂回去拉黑了。”
“谢谢陈姨,明天你有别的预约吗?”焦溏请她明天带孟桃桃处理证件和琐事,又道:“你看他平常喜欢什么,记在我账上。”
陈姨爽快应下:“没问题。”
沈辞风走出房门时,听到的就是这段对话,顿时黑下脸:焦溏刚和他睡完,就去打听别的男人。
焦溏恰好回过头,绽开一个笑:“你不再睡一会?”
沈辞风闷声道:“回房睡。”
见他默默回房关上门,焦溏愣了愣,难道自己昨晚在梦里做了什么?为什么沈辞风神情怪怪的。
手中的牛奶登时不香了,焦溏放下杯子,道:“昨天他熬夜特别累,中午方便炖些汤吗?”
同样感觉到两人别扭的氛围,陈姨应道:“当然。”
不过,才结婚没几天就要补身?年轻人体质这么差?
陈姨嘴张成“O”形,线索千丝万缕串起来:两人从同一个房间出来,焦溏容光焕发,沈辞风比他晚起,甚至要补眠……好像发现了些了不得的事。
不晓得莫名被贴上“身子虚”的标签,沈辞风睡不着,碰巧沈卓打来汇报,不经意聊起昨晚的“失眠”。
“这么可口的小少爷扑到你怀里,你整晚就在旁边看着,什么也没做?”听他冷漠澄清什么亦没发生后,沈卓拒绝相信!
一阵沉默,沈卓压低声:“要给你介绍男科医生不?我认识一个老中医……”
沈辞风:……
孤男寡男,合法同居,有什么不能行动的?沈卓难以理解:“行,你那方面没问题,那有没有想过,婚前磨合的重要性?”
沈辞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听说你又在竞拍跑车?”
说起这个,沈卓洋洋得意:“对,这次拍的是劳斯莱斯幻影限量版,星空幕布顶,流星特效,浪漫满分,约会神器,内地只剩一辆。”
浪漫满分?约会神器?沈辞风面无表情:“现在一辆不剩。”
沈卓:?!
吃过早餐,焦溏敲响沈辞风的房门:“你在忙吗?”
打开门,沈辞风见他手上捧着一个小巧精致的檀木盒,挑了挑眉:“给我?”
用力点了点头,焦溏郑重放到他手上,沈辞风的指尖有意无意掠过他的手背,痒痒的,心跳吵得像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木盒打开的一瞬,清雅的鸢尾花香扑鼻而来,一块洁白如雪的手帕静静躺在盒中,帕子一角,银丝描绘六角雪花,环绕着隽秀的“風”字。
焦溏见他用指腹摩挲过顺滑的缎面,偏不合时宜地想起芬姨教的小心思,脸一红,心虚别开眼。
起床时的郁闷被香气驱散,沈辞风眼神不知不觉变得柔和,焦溏好像总有办法掌控他的心情:“谢谢。”
“你喜欢就好。”两人目光相接那刻,焦溏心跳顷刻漏了一拍,沈辞风的黑眸那么深邃,像能看透他的一切,听那人道:“我认识一个治疗失眠的医生,你有空可以去看看。”
“其实,前几天我做过详细的检查。”反复解释自己身体没问题,焦溏终究没勇气开口问“能不能一起睡”,小声道:“昨晚你是不是睡不好?”
“真没有,是飞机和工作的事。”沈辞风淡然道:“让陈姨在这里多加一张被子不难。”
如果焦溏不是那么紧张,可能会注意沈辞风绷直的后背,不自然弯曲的指关节……不过,他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占满思绪,脱口而出:“你真好。”
原来沈辞风是认床,焦溏松了一口气。
假装安然若泰的沈辞风:“小事。”大不了每天洗冷水澡。
……
沈辞风答应后,焦溏如释重负,连新针法练习也顺遂不少,洗过澡便自觉钻到被窝里。
“睡吗?”
沈辞风进卧房时,入眼即是焦溏光着脚,下巴枕在枕头上,眼巴巴在等他。他不禁疑惑,焦溏是不是完全没想过:他是一个有正常需求的男人?
见他站在门口发呆,焦溏以为他还没习惯:“怎么了?”
沈辞风挤出一个笑:“在想工作上的事。”
关灯后,视线一片漆黑,听觉变得敏锐。
焦溏的声音又软又甜:“晚安。”
窗外月色正好。
耳边传来沉稳的呼吸声,沈辞风悄无声息转过身,小心翼翼将人在拥进怀里,屏住气息,轻轻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