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一起
一个人下棋的方式可以暴|露很多东西,下了一整晚的棋后,纪德对白水水基本没了怀疑。
因为这个自称是死者的少女并不擅长布局。
而且,她身上没有说谎的味道。
mimic在洋宅休养了一整天,第二天,纪德带着部分人离开了。再回来时,人数有所减少。
白水水不想多问,又有点担心剧情。乱步大人是世界第一名侦探没错,但侦探是在事情?发生后找出幕后黑手,而不是在事情?没发生之前就预知到犯罪者。
这是天然的先?后手压制。
所以,即便再怎么相信江户川乱步的头脑,白水水还是会因为费奥多尔的存在而担心剧情。
可是她找不到机会问,也不敢轻易开口。只能尽量琢磨接近纪德他?们的方式,试图先降低一下他?们对她的戒心。
话是这样说,但他?们摆明了都是见过血的人,她作为一个普通人敢去主动找他们说话就已经很可疑了。
心里无力?感满满,白水水蹲在厨房烧热水,想着至少可以提热水过去给受伤的士兵清洗伤口,顺便再帮忙包扎一下,应该会比较好搭话。
作为普通人,担心受伤的人应该还算正常吧?
正是正常,然而她高估了自己的胆量。
脑袋里设想了很多场景,然而事?实上行动的时候,她光是端水过去伸手帮忙就花光了鼓起来的勇气,压根不敢开口说一句话。
唯一的成果就是多给几个自行处理伤口的士兵搭把手之后,后面就没人戒备她的靠近了。
姑且……算是建立了信任感吧。
一锅热水肯定不够用,当这一锅用完,续锅的水还没有烧开。
白水水搬了个木墩坐在灶边看火。
纪德了走进来,倚在墙边。他?没有受伤,因为能提前几秒预知到攻击,而且他?的身体反应能力也足够他?在这几秒内避开那些攻击。
看着正在烧热水的少女,他?问:“为什么要帮我们?我们是幽灵,死亡才是我们的追求。”
这点她当然知道,但是……
“可是,那也要死得有意义才行吧。”
不然的话,他?们想死早就死了。
纪德脸上出现动容,白水水没有看到,她往火中添了根柴,说:“如果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因为伤口感染而死,那对于英雄来说绝对是难以接受的死法。”
“你认为,我们是英雄吗?”自称幽灵的军人的从容不迫露出了破绽,有着回忆过去的怅惘,也有着面对现实的心灰意冷。
白水水不敢轻易回答这个问题,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又开始不自觉的互相捏指腹。
她思考着,回答:“因为,我觉得既然是同一个人,哪怕是不同世界的人,也会有相同点吧?”
她努力去考虑纪德可能会愿意听的话,说:“另一个世界的纪德先?生拿着笔,为自己和自己国家获得了文学上的荣耀,那么这个世界拿起了枪的纪德先?生,肯定会是为了国家而开枪的英雄吧?”
“您的枪口对准的肯定是国家的敌人,所以至少对于法国来说,您肯定是英雄。”
少女笃定的语气让人心头发胀,连带着喉咙都犯痒,安德烈·纪德用沙哑的似乎还带着颤音的嗓音问:“哪怕我现在带着部下们来到了日本的土地上,和你所不知道的人战斗,你也认为我是英雄吗?”
“我说的是,您对于法国来说肯定是英雄,而且……我不是日本人啊。”
她的话说不上单纯善良,然而却更显得真?实。
纪德抬手罩住脸,糅杂着愤慨、疯狂和狼狈的笑声从喉咙中挤出来,再从手掌下溢出来。
白水水的双手不安的捏到了一起。纪德的笑声说实话听着有点渗人,让她忍不住怀疑自己说错话了。
如果这是攻略游戏,具有存档重来功能就好了。
她有点遗憾和懊悔,不过很快的,纪德收起了笑声,虽然脸上的笑容还很狰狞。
“你说的没错,我们确实是为了国家而拿起枪,我的部下们本应该都是国家的英雄,但我们被背叛了!”
收起脸上狰狞的笑容,纪德说得上是平静的开始讲述他?们的故事?。白水水的不安也渐渐平息。
就、既然已经开始讲剧情了,就说明攻略方式还没出错吧?
抱着认真走剧情的心理,白水水仔细听着纪德所说的每一句话,争取多了解一点,说不定……说不定她能找到正确灌心灵鸡汤的方法呢?
三次元世界最不缺的就是心灵鸡汤,虽然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试试又不会逝世,对吧?
听人亲口说和通过看动漫来得知有点不同,那就是当面听本人亲口说会听得更详细些,毕竟动漫中的剧情有主次之分?,并不会将所有事?情?都一一讲述出来。
而且,当面听本人说会更容易共情。
白水水自认不是会特别容易和别人共情的人,而且她有主动和其他人保持距离,交流不深也会影响到共情效果。但听着纪德的讲述,她哪怕是当个故事?来听的,也还是感觉心情?越来越沉重。
她生活在和平年代,对战场的厮杀没有实感,哪怕在网络上看过别人拍出来的战争场面,也没有过身临其境的震撼。顶多出于感动为剧中死去的人流出几滴眼泪。
因为没有亲身经历,所以听了战士的讲述,哪怕很想说点什么表达自己的感触,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好。
好像不论说什么都很虚情?假意,反而沉默还显得真?诚些。可是沉默又是对倾诉者的最大伤害。
白水水心里沉甸甸的,尽力去劝慰:“可是,虽然上面的人为了利益背叛了大家,但还是有人在等着大家回去不是吗?”
“不论新闻上报纸上是怎么说的,亲人和朋友中总会有人愿意一直相信纪德先?生,还有各位士兵们。肯定还有人希望你们能够回家,只是他们的声音没能传出来而已,就像大家的声音没能穿到国内一样。”
“但是,就算是没有听到的声音,也不能因为自己没听到就否认它的存在。一定有人一直在帮纪德先?生呐喊。”
嘴唇抿住,白水水认为自己说的这些都挺无力?的,然而又想不出更有力?的话。
双脚缩起,脚跟抵在木墩上,她双手抱腿,下巴搁在膝盖上,皱着眉有种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
心里没有头绪,不过她还是希望能有句话可以安慰到对方。
于是继续说:“我觉得肯定有人在法国等着的,而且,纪德先?生还活着不是吗?至少活着就是希望……我给您说个大将军的事?情?吧。您应该没听说过。”
“A国有个大将军,在B国侵犯A国的时候,大将军保护国民,与敌军交战,为国家收服了许多失地,他?是个大英雄,有他?在,有他?统帅的士兵在,A国的主权就会有保障,所以他也成为了B国最想除去的人。”
她顿了顿,问:“您觉得这位大将军后来是怎么死的?是被B国的暗杀死的吗?”
“不,他?是被A国的王下令处决的。”
也许是能够产生共鸣,安德烈·纪德听入了耳中,没有发出声音打扰白水水的讲述。
“大将军有心为国家收复所有失地,但A国的王却只想求和,不仅强行命令即将把敌军全部赶出国界的大将军退兵回来,甚至还为了能成功和B国求和,污蔑大将军叛国,将大将军杀害了。”
“大将军致力于谋求的国家的强大与安定他?们不要,他?们情愿割地赔款来换取弱小和屈辱。可是他们再怎么污蔑英雄,也不能掩盖他?们的肮脏,不是所有人都会遭受蒙骗。”
“总有人会为了大将军的名誉而努力,即便那会花很长时间和精力,但至少他?们成功了,在几十年后,大将军的冤屈被洗清了。”
“你看,纪德先?生,你好歹还活着啊,就算上面腐败的人不值得信任,但至少你可以相信自己保护过的人。他?们会为了你为了你的士兵们努力,所以……再给自己也给他?们一点时间好不好?”
“不然的话,当他?们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终于可以接你们回家的时候,你们却已经不在了,那该多么令人难过啊……”
她抬头看向纪德,用目光表示真?诚:“至少比起我来,您和大家还有机会回去不是吗?”
纪德无法反驳这句话,少女拥抱着自己,像是拥抱着无助和寂寞,眼底透着迷茫,却还是在努力地用心地安慰他。
再怎么因为被背叛而愤慨,他?也还是要承认一点,他?确实相信着家人,相信家人会相信他?。他?的部下们也一样,都挂念着自己的家人和朋友。
然而在流亡的过程中,他?们逐渐发现找不到回国的希望,找不到再回去和家人相聚拥抱的希望,所以认为,既然失去了一切,那至少该带着军人的尊严,在值得一死的战场战死。
“纪德先?生,请不要在重要的人还在努力的情?况下单方面地放弃,好吗?你们是军人啊,拥有强大精神和心灵的军人,请不要让自己的心向困境认输。”
“虽然可能会需要很长时间,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们可以洗清冤屈,身负着荣光回到重要之人的身边。”
白水水露出乐观而明媚的笑容:“不然我们一起啊?我努力活到有机会回到原本世界的一天,您努力活到可以回祖国的那天。”
“一起不认输吧!”
微弱的光,很脆弱,却又很坚强,不肯完全熄灭。
纪德的红色瞳孔牢牢锁定住白水水的双眼,暗暗施加的压力?迫使她不敢转移视线,然后他一步一步的向她走去。
最后在两步距离的位置站定。
白发扎成侧马尾的青年低头看着抱膝蹲坐在木墩上的黑短发少女。
俯视的姿势会给处于下方的人带来压力?,所以少女脸上的笑收了许多,挺直了背,忐忑的仰视着高大的青年。
锅中的水似乎烧开了,发出翻滚的声音,然而没有人去理会。
纪德举起枪,枪口对准了少女的棕色瞳孔。他?很肯定,就算是刀枪不入的身体也会有弱点,比如说眼睛。
然后他看到,因为他的举动,少女的瞳孔骤然放大,身体因为恐惧而瑟缩了一下。
看啊,她这么的脆弱。
纪德心里感叹着。
他?说:“只需要一枪,你的努力就会破灭。”
“不、不会啊。”就像是嘴硬一样,少女这么说着。
“反正,”她声音颤抖着,“反正不是第一次、死了啊。”
纪德持枪的手几不可察的颤了一下。
看,她的生命如此脆弱,她明明如此的紧张,如此的害怕,连嘴唇都在发抖,可她却还想努力的维持一个笑容。
逼近到几乎要碰到瞳孔的枪口绝对会激起足够的恐惧,但因为太过逼近,反而让人不敢闭上眼睛。
白水水越是害怕越是一动都不敢动。
枪口动了,她以为纪德要开枪,结果下一秒,枪被放在了她膝盖上。
意外之下,纪德的声音都听起来像不太真实。
他?说:“你需要学会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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