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临危受命
十八年来第一次被尬撩,高濯先是恍惚了一瞬,反应过来后整个人都傻了,下意识甩开弥勒的手,血气上涌结结巴巴:“滚、滚滚滚!再胡说八道老娘嗨你一锤子!”
哪有一上来就要女孩子给自己生孩子的,这人怕不是个变态!
弥勒痛心疾首:“此次行动,凶险难料,能否生还尚未定数,在下三代单传,实在不忍就此断了香火,还望姑娘能为在下生一个儿子,继承在下的遗志……”
高濯肝火大动:“继你香蕉个巴拉的遗志!不生快滚!”
被此女的凶悍吓到,弥勒瑟缩了一下,弱弱地一摊手:“那……就只好请姑娘明日和在下一同上山了……”
“……”高濯忍住踢死他的冲动,“……这个不作数,你换个别的条件!”
弥勒叹息:“在下真的就只有这一个条件——哇啊啊啊啊!”他突然惨叫一声跪倒,一条胳膊被人劈手扯了过去:“我看你是老鹰打饱嗝鸡儿吃多了,欠收拾!”高濯抓着弥勒的胳膊,猛一膝盖顶上对方小腹后迅速绕至背后,使劲儿一翻转,再往上一提——
“疼疼疼疼疼……放、放手,是在下唐突了!在下只是跟姑娘开个玩笑!姑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高濯“哈!”了一声,心说骂你不听,非要等我打你才知道老娘文武双全!一个屈膝压住弥勒的背,“告儿你!老娘可是天|朝战力最强部门武装警察候选分子,你那眼睛被什么牌子的猪油糊了也敢在老娘面前刷流氓!”
“姑娘!大仙!手要断了!在下错了……真的只是开玩笑!饶命啊!”弥勒哀哀痛嚎,求饶不止。
纸门被拉开一道小缝儿,担忧的声音响起:“那个……大仙,法师,你们不要紧吧?”
高濯扭头,瞥见酒屋老板夫妇探进来的两颗脑袋,咬牙切齿:“不碍事儿,我跟法师切磋两下热热身!”
弥勒虚弱的声音从牙缝儿里飘出:“对……对,我正和大仙练、练……身手呢……”
“嚯!那确实应该,二位继续,继续,我们就不打扰了!”啪地关门。
脚步声远去……
高濯松开手,弥勒瘫坐在地,喘气不止,汗流不息:“得……得救了……”
“还生孩子吗???”高濯一把揪起他的小辫子。
“不、不了……”弥勒偏了偏脑袋把辫子从彪悍女手里解放出去,心有余悸地揉着酸痛的手臂,屁股挪开老远。
高濯哼一声,不再管他,走到角落铺着的一张席子上躺平,盖好被子,睡觉。
*
次日,天色微明,东方欲晓之时,高濯醒了过来。
昨夜经历诸多惊险,她虽然困得要命,但在警校养成的生物钟还是准时唤醒了她,屋子里只有她一人,那个不良法师居然比她起得还早。
高濯惺忪着眼睛,披头散发坐起身,纸门忽然被拉开,弥勒端着个托盘走进来,脸上挂着热情讨好的笑容:“哎呀,条子大仙醒啦,在下给你拿来了早膳,快起来吃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高濯也懒得跟他计较昨晚之事,迷瞪瞪看了两眼那所谓的早餐,几个饭团,一碟腌萝卜,那寒碜的,比她二舅带的那条警犬吃的还差。
第二个饭团尚未来得及咽下,街上远远传来一阵沸沸扬扬的喧嚣,高濯鼓着腮帮子和弥勒对视一眼,冲出房间,迎面撞上慌里慌张的酒屋老板:“不、不好了!城里来人了!”
高濯跑到门口,望见长街尽头走来一队人马,约莫有十几二十人,正在挨家挨户往外拖人。为首的武士头领抬脚踹翻一名跪地求饶的男子,拔刀出鞘,声如洪钟,响彻整条街坊:“所有人听好了!城主授意,原定于辰时的行程提前,所有男子立刻整装出发,即刻前往不归山,如有反抗,就地斩立决!”
此话一出,顿时哀嚎遍街。
“这位将军大人,且慢且慢。”弥勒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那名头领面前,单手立掌,语气温和。
那武将斜眼打量他两眼,冷哼一声,粗声粗气道:“怎么。和尚莫不是想管闲事?”
“是法师。”弥勒一本正经地纠正,笑道:“在下确实有此意,不过可能与将军大人所想的不大一样,在下愿意一同前往不归山。”
武将凝目,收刀入鞘:“和尚此话当真?”
“是法师。”弥勒郑重其辞:“出家人不打诳语,只不过我等僧人做法之时,未免殃及无辜,闲杂人士须得退避。况且,把这些连兵器都使不了普通男子带上山非但没有帮助,反而会碍手碍脚,不如就不带他们了吧。”
武将面露怀疑:“就你一个人去?”
弥勒不好意思地笑笑:“光凭在下一己之力确实把握不大,不过如果还有另一人作伴,那就一定没问题了。”
武将道:“是何人?带他过来见我!”
正靠在门边嚼着腌萝卜隔岸观火的高濯突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还没来得及龟缩回屋子里,就见那柄锡杖一横,直直指向了她。惊得她差点把腌萝卜都喷了出来:“别啊老哥!我也不会使兵器好不好?!”
武将皱眉看向她,神色不屑:“不过是个女人,能有何用处?”
俩带刀武士过去抓人,被高濯条件反射一肘一个撞飞,反应过来后才惊觉自己这番举动落在武将眼里乃是多么惊世骇俗,忙扯着嗓子亡羊补牢:“对对对!我超级没用的,大人千万要坚守本心!万万不可听信佯言啊!”
“大人无需担忧。”弥勒边笑边煽风点火,“您瞧此女身手不凡,尤擅长徒手空拳,一般人还真奈何不了她。”
高濯气的吐血,揎拳捋袖恨不得冲上去打死他:“你特么胳膊又痒了是吧?昨晚没给你卸下来你还不舒服了?!”
众武士大惊,大晚上卸胳膊还行!
这气沉丹田奋力咆哮的气势深深震撼了武士头领,联想此女方才彪悍的行为,他完全相信了弥勒的话,头一点,沉声道:“好!那就依法师所言,带这女人一同前去!”
高濯:“……”
“若是能将少城主活着救回,回城以后我们城主自然重重有赏!但——”武将话锋一转,眉峰渐冷,“倘若敢使诈,这一整条街的人命,都将为此付出代价!”
*
队伍于是浩浩荡荡地朝不归山进发,武士头领稳步在前,高濯和弥勒紧随其后,其余侍卫各据一列走在两侧,最后面跟着街坊邻里,为一行人送行。
一路上,整支队伍气氛凝重。高濯周身霉气缠绕,一声不吭闷头走路,弥勒也很识趣地没有去踩雷,一时间,耳畔只闻沉重有力的脚步声。
在这种规行矩步,不苟言笑的氛围里,高濯心中更加愁闷。
她本人确实擒拿散打样样精通,打靶在队里不说第一,那也是排的上号的,可是这些让她引以为豪的技能到了如今根本一无是处!她现在甚至连把像样的刀都没有!完全不明白堂堂一个法师为何极力拖她下水,也绝对不信自己那点武力值到了妖怪面前能有半点作用。
早知如此,当时那两个武士过来抓她的时候,她就该装柔弱不反抗啊!这破条件反射害死个人……
一旁的弥勒步态悠然,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高濯看着那张清秀儒雅的脸就来气,有心慢了两步想同他隔开一段距离,不想弥勒也跟着缓了步伐,状似关心道:“诶,条子姑娘走累了吗?”
高濯翻他一记大白眼,提步加速向前,那厮也跟个牛皮糖一样贴了上来,好脾气地笑道:“哎,要不……在下给你讲讲女郎蜘蛛的故事吧?”
等了许久不见高濯回应,他也不在意,干脆自顾自地开始讲了起来:“其实啊,女郎蜘蛛就是一种半人半蜘蛛的妖怪。她们生活在深山中,白天呢化作漂亮女人的形态,诱惑那些误入巢穴的男子,男子一旦被引诱,便会逐渐丧失心智,沉溺在她们的温柔乡里,到了被诱惑的第三日晚上,女郎蜘蛛就会在同男子交欢最激烈的时候现出原形,一口将男子的头颅吃掉。”
毕竟是十分重要的信息,高濯虽然表情像是在神游天外,心里早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脑海里想象了一下弥勒描述的画面,着实恶寒了一把,幸灾乐祸地道:“哦哟那完了!你这样的大色鬼遇上她肯定凉透了!”
弥勒摸着脑袋干笑:“是吗?啊哈哈哈……”
武士头领突然回头:“我听说,女郎蜘蛛原是镰仓时代一名领主的侍妾,容貌美颜非比寻常,然而私生活放浪,水性杨花,背着领主同别的男人私通,领主发现之后,将她扔进了一只装满毒蜘蛛的木桶里,受啃噬致死。”
弥勒夸赞道:“将军阁下知道的真不少。不过众说纷纭,这只是其中一种说法罢了,事实上,女郎蜘蛛只不过是民间的叫法,在我们修道之人中比较流行的是她们另外一个名字,叫做‘络新妇’”
“哎,等一下。”高濯不解,“既然这东西是女子死后形成,那不应该是‘鬼’吗?为什么你们说她是妖怪?妖魔鬼怪当中,除了‘鬼’以外的都是生灵所化吧?”
弥勒摇头道:“非也非也,在下方才不是说了吗?‘半人半蜘蛛’,即是说此物是女子的怨灵同活的毒蜘蛛结合而形成,主体是蜘蛛,故依然算是活物。还记得在居酒屋时人们说的那些蜘蛛头吗?”
高濯打个寒颤,面色极度不自然:“……记得啊。”
“如果在下所猜不错,那些蜘蛛头很可能就是受女郎蜘蛛诱惑的高僧,头颅被咬掉的时候,毒素也侵入到了身体里,因此才长出了蜘蛛的脑袋。”
“都是高僧了还能被妖怪诱惑啊?”
“当然,英雄难过美人关嘛。”
高濯听了咋舌,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身后侍卫们原本铿锵有力的脚步声都变得踉跄了……
*
一席话下来,不知不觉,人群已经行至一座山脚下。抬眼望去,晨光熹微,山色空蒙,层林郁郁葱葱,一派绿意盎然之景。
弥勒上前两步,伸出锡杖,闭眼感受了一番:“嗯……虽然很微弱,但确实有一股邪气盘桓于此呢……”他松开手,锡杖掉落在地,指了一个方向,“我们从这边上山。”语毕又转身,朝前来送行的一干父老乡亲道:“各位送到这里便好,快些回去歇息罢!”
居酒屋的老板夫妇隔着老远朝高濯和弥勒招手:“大仙/法师此行多久回来?”
高濯也在心里冲他们流泪挥手:老娘现在就想回去啊!
那边酒屋老板见二人都没有回话,干脆一路小跑上前,将一个布兜塞高濯怀里,悄声嘱咐:“这里面是拙荆做的一些小食,管饱不成,充饥有余,大仙拿着罢!”高濯接过来,隔着布都闻到了香味,忙郑重地道了谢,酒屋老板便掉头跑回去了,远远传来几句争执:
“不是叫你把这个给法师的吗!”
“你这婆娘,都是来帮忙的,我给大仙怎的了!”
“哪里都是来帮忙的,我瞧那大仙就一直在推辞!”
“你懂个屁!大仙那是在演戏,她越是表现的不想去,那帮武士反倒越要她去!没瞧见人家大半夜和法师两个对戏呢?”
“……”
高濯顿觉无力,眼见弥勒一行人已经将她落下一段距离,叹口气,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