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与君同
李三七。
这个名字林寻舟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自己前未婚夫的真爱情人,为燕王世子挡剑的痴情男子,让李昼眠退婚也要娶的男人,李三七。
林寻舟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听到这个名字。他用一种诡异的目光,又把面前这位自称“李三七”的青年仔细打量了一遍。
眉目疏朗,玉树临风,确实是堂堂美男子。
箭袖长袍,随身带弓,看起来手脚功夫也挺俊。
林寻舟又回忆了一下,发现自从在茶楼与这位李公子见面以来,他便嘴角眉梢常带笑,自有三分风流气,说话语调别具一种温柔韵味,果真有祸国殃民的潜质。
莫非这真的就是传说中与自己有“夺夫之仇”的那位白月光,李三七?!
林寻舟面无表情,内心已经转过无数个念头,觉得心中有千言万语,无法诉说。
不应该啊。
听说那位李三七身受重伤,被燕王世子衣不解带、寸步不离的照顾,就算伤好了,此刻也应当正与李昼眠卿卿我我、花前月下才对,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陵城?
林寻舟看了看李昼眠。
李昼眠托着腮,朝他无辜地眨了眨眼。
小船中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静的能听见鲤鱼在水下咕嘟嘟吐泡泡。
林寻舟:“……”
林寻舟努力冷静了一下,觉得自己不能妄下定论——世间重名的人又不是没有,况且李三七也不是别致少见的名字,万一认错了人,岂不尴尬。
大家又不熟,总不能上来就质问“就是你小子抢了我未婚夫?”吧。
旁敲侧击隐私问题,也有些不太礼貌。
“……”林寻舟压下心中百转千回的念头,决定说点什么来缓解尴尬,“我觉得,我已经不晕了。”
“好啊,我也不晕了!”李昼眠立马站起来,精神奕奕,“那两个小贼跑了,咱们要不要追?”
林寻舟略作思索,答曰:“恐怕已经跑远了,追不上。”
林寻舟心想,其实也不用追——在化神期修士的神识搜寻之下,用不了多久就能感应到那两个小贼的位置。
当然,林寻舟牢记自己现在只是个“金丹期修士”的人设,所以闭嘴不多废话。
“说的也对。”李昼眠想了想,“已经快傍晚了,咱们先上岸再说。”
说着,李昼眠拾起被艄公丢下的船桨,兴致盎然地摇起来。可惜他貌似是第一次划船,小舟在水里打了个圈儿,依旧停留在原地。
林寻舟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说道:“其实,金丹期修士已经可以踏水而行,我们直接上岸就好了。”
李昼眠一本正经道:“可是,划船比较有趣。”
林寻舟想了想,点点赞同:“你说的对,分我一只船桨。”
一两银子都花了,总要玩的尽兴,就当是划船郊游好了。
“啊?”李昼眠呆了呆,好像没想到林寻舟会真陪他胡闹。直到林寻舟开始研究怎么摇桨,他才反应过来。
林寻舟偶然一扭头,就发现李昼眠眸光闪亮,十分惊喜地望着他:“林兄,你真是个妙人,我与你果真十分投缘!林州——我记住了。”
林寻舟面色不动,心想我也记住你了,李三七这名字真是让人过目难忘。
等到两人好不容易把小船划上了岸,已近黄昏。相思湖的碧水与垂杨笼罩在一片暮色里,鸦雀正归巢。
李昼眠与林寻舟跳下船,对视一眼,忽然都有些想笑,顿生知己之感。
李昼眠悠悠道:“我还要在陵城待一段时间,追小贼的事倒也不急,不如找个地方住下,明日再说。”
林寻舟想了想:“我也不急,但只怕放着不管,那两人以后会继续害人。”
李昼眠微微皱眉,忽然想出一个主意:“说的也是,但你我都追不上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不如我们报官好了。”
报官?
林寻舟心想,那两个劫匪能在陵城为非作歹毫不遮掩,恐怕官府也奈何不得他们。
既然自己都遇上了,不如行侠仗义一次,今天晚上趁着夜黑风高,干脆悄悄把那劫匪解决了事。
林寻舟这般想着,嘴上说道:“既然如此,我们这就去报官。”
李昼眠微笑点头,二人又对视一眼,表面达成一致,皆大欢喜。
两人一同前往官府。听闻是两个金丹期修士前来报案,官府态度颇为恭敬。听完事情经过,那官员立刻应允下来,保证彻查此事。
从官府出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一轮明月遥遥挂在天边,清冷月光洒在陵城的青石小巷里,安静而清幽。
李昼眠提议先寻一处客栈暂且住下,找人问了路,最近的客栈名为“春风客栈”。
二人找到客栈时,客栈还未打烊。一见有人进来,掌柜的连忙迎上来。
李昼眠笑道:“掌柜的,开两间空房。对了,你们这里可有一种叫做‘一杯风月’的酒?”
掌柜笑道:“一杯风月是我们陵城名酒,自然是有的。”
李昼眠喜道:“给我送一坛到房里。”
说着,他还扭头朝林寻舟一笑:“可惜了今天那坛被下了迷药的好酒,这次可要补上。我与林兄一见如故,不如我请你喝酒,今夜我们不醉不归,如何?”
听起来不错,但林寻舟看了一眼天色,摇头婉拒:“太晚了,今天还要打坐修炼,不如改日。”
李昼眠摸了摸下巴:“那明日也可以。”
林寻舟微微点了点头,心想他有朝一日居然会和疑似“情敌”的人约酒,这个世界真奇妙。
两人在二楼开了两间房,一左一右。互道晚安后,各自关门熄灯。
只是林寻舟在进房前,回头深深地看了李昼眠一眼,看的李昼眠有些莫名其妙。
…………
左边屋里,李昼眠吹了灯,却并未入眠。
他坐在床上,耐心等到快要子时,确认隔壁屋没有动静后,才重新站起身。
其实今日李昼眠提出报官的说法,本就是随口一说。他心知那劫匪光天化日之下就敢为非作歹,找官府恐怕未必管用,在心里已经做好了亲自走一遭的打算。
反正他也闲得慌,而且他燕王世子李昼眠就爱管闲事。
星月皎洁,明河在天。李昼眠心想今夜真是好天气,适合出去走走。
李昼眠负手站在窗边,夜风吹起他的碎发。他目光平静,眉宇间却隐隐有贵气。那是一种久居上位、不怒自威的气势,平时隐藏的很好,不经意间却悄然流露出三分。
他闭上眼睛,感应了一下白天那两个劫匪的位置,缓缓露出一个笑容,一步踏出,房间里便已无他的身影。
……
右边屋里,林寻舟静心打坐。直到窗外更声传来,已是子时,才缓缓睁开眼。
林寻舟站起身,拿上自己的剑“明月引”。
他刻意隐藏了自己的境界,周身气势内敛,威不外露。不论是谁一眼看去,除非是十分熟悉之人,都猜不到他便是当世剑神林寻舟。
更何况虽然听过他名气的人很多,见过他真实样貌的人却并不多,林寻舟并不怎么担心自己身份暴露。
既然没人知道他是谁,为什么不做一些平时不能做的事呢?比如像话本小说里的侠客一样来无影去无踪,除暴安良为民除害……
林寻舟眸光闪亮。
他看了一眼窗外星光摇曳、月上中天,心想时间差不多了,去把那两个劫匪解决掉,还能早点回来睡觉。
这般想着,林寻舟很快感应到白日那艄公和大汉的位置。他心念微动,身影已不在原地。
……
片刻之后。
春风客栈楼下,月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里,忽然冒出几个人头,鬼鬼祟祟,各个浑身杀气,气质阴冷。
“二当家的,今天打了咱们的人的那两个金丹修士,就住在春风客栈二楼,咱们的人远远瞧见了一眼,不会看错。”
为首的“二当家”是一位黑衣老人。他身材佝偻干瘦,周围的几位精壮打手却对他毕恭毕敬,目光里甚至隐隐有畏惧之色。
毕竟这位二当家是一位名副其实的金丹巅峰,而且为人心狠手辣,在场自然无人敢于违逆他的意思。
二当家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干枯的皮肤皱在一起,好像一块老树皮。
“不错,大哥正是需要金丹血祭的时候,这两个无门无派的散修来的正好。”
他眼睛一眯,纵身一跃,便上了二楼,几个手下连忙跟上。
二当家站在二楼走廊里,指了指两个屋门:“就在里面?”
手下笃定道:“就在里面!”
二当家点点头,冷笑着推开左边的门——
屋里漆黑一片,空无一人。
手下一愣,连忙指了指右边:“他们一定在这儿!”
二当家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又重新提了口气,冷笑着推开了右边的门——
屋里安静非常,依旧空无一人。
二当家:“……”
手下们:“……”
手下挠了挠头,尴尬道:“许是暂且出去了,我们要不然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