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流言日盛

如今汴京之中议论最多的大概就是景王的名字,紧接着舒王大婚的事情出现在众人嘴边。

当日知枢密院事张先从把太子妃身边的王嬷嬷抓起来是众目睽睽发生的事情,众人还在惊疑间,就看到后来有一自称是苏家二娘子的人也一口指认王嬷嬷乃是景王府中一位娘子的奶嬷嬷。

景王在世时只有一个女儿,据说当年也随着母亲去了,毕竟庆延帝在太原清理过好几次余党,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如何能在复杂的太原生活下来。

但没过多久,汴京又开始流传一个流言,说当年的小女孩被太原一个权贵救了甚至纳为妾室,后来还生下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如今正好十七岁。

众所皆知,太子妃入住范府,十五及笄,一年后便嫁给太子,如今嫁入东宫一年,今年正好十七岁。

流言越演越烈,街头巷尾到处都能听到这样的议论声。汴京众人对景王大都是闻名却不见人,毕竟太原太远了,又是战乱之地,镇守边疆的景王府守了太原数十年的安稳,间接让汴京繁华多年,所以相比较遥远的战乱,近在咫尺的生活才是百姓更加关注的。

景王之事许多老人都觉得景王无辜,小人陷害,可不少年轻人又觉得景王是拥兵自重,罪有应得。

一时间舆论争论不下,而内宫的流言终于不经意间留到了福宁殿。

被禁足多日的杨贵妃依旧精心打扮,大红衣袖,映得眉目冷艳,闻言,眉眼一挑,露出笑来。

“是了,我就说太子这么看得上了苏家娘子,原来是早就知道了此事,想必看中的就是太原残留的景王人马。”她伸手抚了抚鬓角的碎发,看着镜中不复娇嫩的容颜,眼波流动间早已没了年少时的灵动。

“去看看东宫什么动静,若是没有动静,不如我们加把火。”她冷笑,吩咐着。

现在伺候她的人换成了黄门多宝,多宝梳头也是好手艺,近日颇得杨贵妃信任,可以殿内伺候了。而孟嬷嬷如今在内侍监不知生死,而她不再是在内宫呼风唤雨的杨贵妃,救不出自己身边人。

她的视线落在床上无知无觉的庆延帝身上,几日时间他已经瘦的脱型,无知无觉地躺着,连眼珠子都不曾动一下,只剩下胸口在微微起伏,显示他还活着。

杨景怡起身来到床边,款款坐在床沿上,大红色裙摆在床踏上散开,她伸手握着他手心,冰冷而僵硬。

“你不是说要保护我一辈子吗,现在就任由太子这么欺负我们娘俩。”

“罢了,你一向说得好听,哪一次不是让我失望。”

“你说爱我,却纳了这么多女人,你说护我,却让我一直处于风口浪尖,你说敬我,却让我的一生备受煎熬。”

杨景怡看着面前的人,娇媚的眼睛带着隐隐泪光,喃喃自语着。

世人皆道她冠宠六宫,圣宠无双,后宫之首,却不知她早已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庆延帝多疑自私好胜心强,对于不喜欢人一向是赶尽杀绝,斩草除根,如景王,如皇后,便是连最后血脉都不愿给人留下。

一开始她还觉得欢喜,以为自己遇到了良人,成了话本中的女主角,可在后宫呆久了心中越发不安,最后直到皇后凄苦死去,她坐在空荡荡的来仪殿突然觉得森冷。

夏家助官家良多,皇后性格温和大方,却依旧落得这样的下场,那她呢,以色事人者,色衰则爱驰,若是官家不喜欢她了,她的下场又岂会比皇后好。

官家恩宠越重,她心中压力越大,时间久了,她也就放肆了,不知何时走到尽头,不如及时行乐。是以她越发不知天高地厚,却不料官家越发纵容她,时间久了,这种畸形的关系就一直延续着。

“三郎早些醒来吧,景怡真的累了。”她垂下眼,像是年轻时一般地撒着娇,说罢,自己都笑了起来,摇了摇头,打算把管家的手放回在锦被中,却发现他的手正牢牢地抓住她。

她面容一惊,俯下身来连声喊道:“三郎,三郎,你若是醒了,便看看我。”

庆延帝眼珠子微微动了动,却一直没有睁开眼,手中的力气也渐渐松了下去,无力地落在锦被上。

她有些失望,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生休息吧。”她怜爱地摸了摸官家的额头,神情颇为温柔地说着。

欧阳泛流离开时把张如九和温嬷嬷叫来耳提面命一番,流言自然是一点都没传到苏锦瑟耳边。

苏锦瑟虽然心中不安,但没了消息也如无头的苍蝇到处乱飞,最后还是翠华看不下去了,端来几盘吃食,又把猫招财强制抓来递到苏锦瑟怀中,这才把人安抚下来。

“殿下都说没事,那定然是没事的,再说了,单凭王嬷嬷是景王府的人又牵连不到娘娘身上去。”翠华低着头,艰难地打着平安结,动作笨拙又认真。

苏锦瑟撸着猫,吃着蛋挞,咬了一口又放下,唉声叹气地说着:“你说苏锦光怎么会在太原。”

翠华摇了摇头。

“我总觉得不简单,这也太巧了,而且王嬷嬷腰间的那个红绳络子不就是直接教你们的团锦结吗?”

“是那个,不过那个绳结确实是没见过的样式。”翠华停下手,满脸疑惑,震惊又惊疑地瞅了一眼太子妃,小心翼翼地说道,“不会王嬷嬷真的是……”

苏锦瑟嗤笑,冷冷说道:“你猜!这点都猜不出来,笨死了,亏你还知道我的身份。”

苏锦瑟的真实身份并没有瞒着王嬷嬷和翠华。

王嬷嬷入苏家就是冲着她们母女两人来的,想必是早已知道她的身份,而翠华因为云姨娘的一饭之恩,报恩至今,忠心耿耿,不过日子过得糊涂,若是不直截了当地说,那大概是这辈子都解不出答案了。

翠华吐了吐舌头,摇头晃脑地继续低头打络子。

“对了,之前叫你查的太医院的碎药渣,你查的怎么怎么样了?”苏锦瑟觉得不能再想王嬷嬷的事情了,便转移了话题。

翠华仰头,扣了扣下巴:“说来也奇怪,太医说那些碎药渣不过是很简答的药物,只是克制的东西很多,其中好几味药混在一起后吃了之后都不能喝茶,不然就会迷昏,最严重的还会晕厥过去。”

“那不是算毒物吗?”苏锦瑟挑眉,“怎么不见有人上报。”

“其实不算毒物,都是很常见的东西,只是互相混在一起有些问题,而且喝药的人一般都很少喝茶,太医都会交代的,所以一开始都没声张。”翠华解释着。

“那为什么后来闹大了?”苏锦瑟疑惑。

“好像是有个新来的小太医觉得不行,非要查出来,怕有人做坏事。”

苏锦瑟点点头:“那个小太医倒是正直。”

“正直有什么用,闹大了,院首觉得丢脸好像罚他给小宫女小黄门看病去了。”

宫中太医都是专门分类的,医术最好的自然是给官家和太子的,之后以此轮下去,至于到了给小宫女小黄门看病的那一般都是收到排挤的人,看病也没有油水,拿着俸禄,日子过得清苦。

苏锦瑟皱眉,不高兴地说道:“去把那个小太医宣来我看看。他考虑的不无道理,在太医院多一份小心并无过错,欺负年轻人算什么本事。”

翠华吐了吐舌头,不过见她心思不在落在王嬷嬷身上也松了一口气,干净利索地出门叫人了。

“娘娘,舒王妃入宫谢恩了。”吉祥掀开帘子笑脸盈盈地说着。

如今內宫身份最高的便是太子妃了,舒王妃大婚三日后入宫谢恩,自然是苏锦瑟接待。

“请到大殿伺候着。”苏锦瑟撤了一桌子的糕点零食,打了下偷吃的猫招财,这才施施然地理了理衣裙。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出门前她问道。

吉祥笑说着:“都准备好了,娘娘不必紧张。”

苏锦瑟嘟囔着:“这都是什么事啊。”

按理她和舒王妃是同辈是妯娌,路上遇见了也是平辈礼,现在这种情况,舒王妃三日后入宫谢恩,能见的人竟然只有苏锦瑟一人。

好生生的平辈,生生高了一截,可不是别扭。

杨依柳只带了一个嬷嬷和黄门就入宫了,她穿着舒王妃的礼服,宽大繁琐的服饰层层压在她瘦弱的身躯上,一张脸精雕细琢,多了分精致,可她神情木木的,让她宛若精致的木偶,美丽却空洞。

“二弟妹。”苏锦瑟一见她就先开口打破僵局。

杨依柳回神,视线先是落在她的肚子上,复又落在她脸上,这才慢半拍地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如今官家病着这才推我出来,非常时期就不用客套了。”她扶起她,引着她坐下,这才打量着她。

“你怎么脸色不太好。”苏锦瑟皱眉,“可是新到舒王府不习惯?”

杨依柳摇摇头:“挺好的,只是我有些认床,这几日王爷也忙得很,王府整顿也费些时间,不敢耽误。”

“那些交给手底下的人即可,何必累着自己。”苏锦瑟不赞同地劝着。

杨依柳看着她,眯着眼笑了笑:“我想快点熟悉一下王爷身边的人。”

苏锦瑟了然地笑了笑,以为她想多了解一下舒王,便不再多说,所以话锋一转:“那你做的还不错,不过也不必累着自己。”

她笑着点点头,眼神恍惚了一下,但是很快又镇定下来,面色如常地接着话闲聊着。这次入宫,她应该是被舒王教过,难得没有明显的冷场,可谓是皆大欢喜。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小一会,苏锦瑟见她眉目疲倦,便开口说道:“这几日你也累了,等安顿好了在入宫寻我也不迟,今日也不久留你了,我备了一些心意也让人给你放到车上了,回去好生休息。”

杨依柳不多推辞起身告辞。

苏锦瑟备了不少礼,等她上马车的时候,才刚刚装好,人仰马翻了一阵子。等杨依柳的马车离开,跪着的人这才起来。

“刚才离开的人是谁?”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他睁大眼睛,惊疑地问着翠华。

翠华没好气地说:“是舒王妃,今日舒王大婚三日,王妃入宫行礼,你一个小太医话怎么这么多,都问了一路了。”

小太医走不动路了,一脸苍白,仔细看额头都是冷汗,一双手抖得不行。

“怎么了!走啊,娘娘等着你。”翠华走了几步路见他走不了,不耐烦地催着,结果一扭头看到她这幅样子,疑惑问道,“你怎么了?怎么一脸汗。”

小太医哆哆嗦嗦,上下牙齿打磕着,视线都不敢看着翠华,只敢落在地上,细弱蚊呐:“那个,那个王妃身边的小黄门……长得很像跟小药童……买……买药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打算把这件事情写完,姨妈来了,实在坐不住了,肚子疼死了,明天尽量多写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