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魔头
莫清尘被噎了下,刚想要说点什么,石壁上的那道光开始变化了起来。
一束光从墙壁外透进来,然后分为两束,三束……万束。
然后,轰的一声,万束金光炸开,石壁也就此碎成齑粉。
粉尘漫天中,秦岩的身影,最先出现。
他的表情凝重,手中长剑一挥,便将飞尘彻底挥开。
尘雾散去,被封印在地下,镇压了五百年的黑棺,缓缓显露出它真实的模样。
腥气,血腥气,在累积了数百年后,此刻随着封印的破裂,喷薄而出,弥漫在整个空间内。
只是一个斗室,斗室正中,如同秦岩所料,囚着个人不人,鬼不鬼,浑身血迹的怪物。
那怪物的身躯,有小半埋在血池中,好像整个躯体都是从血池中长出来的般。
那怪物头发披散,浑身的衣服破烂不堪,挂在他皮肉绽裂的躯体上。
他的脸满是血,根本看不清长相,只一双眼睛闪亮,能够依稀辨认出,这是个人。
浓重的血腥气,阴寒彻骨,在不大的斗室内弥漫,侵袭着。
饶是秦岩,在战场上走过来的,看到这般情形,也不禁心微微发紧。
不是为了那勾住琵琶骨,勾出筋骨血肉的巨大玄铁勾;也不是为了那还在吞噬血肉,应该足足撕咬吞噬了五百年的黑棺龙;更不是因为,那还在不停往下滴,滴答,滴答的血滴声。
在来之前,秦岩已经预料到这里会是个什么场景了。
他以为,会遇到一个戾气冲天的魔物,会遇到一个卑微哭泣的囚犯。
但没有。
那个人被这样折磨了五百年,却眼神依旧明亮,带着一丝慵懒和笑意的人。
那个人,明明是被铁链锁住,铁钩勾住,形成的一个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姿势。
然而那个人,却将这种正在忍受酷刑的姿势,摆出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懒散和闲暇。
这样的人,在满是血腥,黑暗的世界中,一个人过了漫长的时光,却好像,只是在树影下,枕着斑驳的阳光小憩一般。
此刻,小憩醒来,意犹未尽。
本来打算直接冲进来,将这魔头一剑毙命的秦岩,此刻下意识的握了握手中的地火剑。
他扭头对身旁的楚采薇道:“想不到,这魔头,跟你当年也不遑多让。”
楚臣没有说话,他的脸色有些发青。
这样的囚室,这样的血腥,他太熟悉了。
他亦记得,自己当年是如何熬过那样的酷刑,只是靠着心中最后一点信念,挣扎支撑而已。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最后那三天,被独自一个人关在黑暗无光的斗室内,面对死局,他有多少次想要大喊,想要求饶。
他以为,自己能够撑过来,能够不畏死,已经是铁骨无双。
然而当他看到这黒棺中的魔头,才知道……
魔头,就是魔头!
他没有心,所以才不会痛,不会怕;所以才只把酷刑折磨,当作午后小憩。
“不用怕!”楚臣道,“当年这魔头虽然厉害,可是被四位神尊,八十一仙尊,九百六十位宗师,合力镇压在此处……磨骨被抽,识海被毁,元神被裂,早已没有当年的本事了。”
秦岩点头,却不敢轻易上前。
闻歌的声音从另外一面传来,他也在笑,然而笑却有些颤抖:“哈……二师兄,小师弟,你们还在等什么?”
秦岩手掌一翻,祭出海棠宫灯。
海棠宫灯照亮了这个斗室,也将最开始进入的时候,看不见的角落给照亮。
在那个角落里,站着个身长玉立的修士。
那修士银白色的长发,软软垂至脚踝处,他浑身没有什么装饰,只有一袭黑色的袍子,跟衬得他飘然出尘。
“师……师尊?”秦岩下意识的叫了出来。
闻歌亦是大惊:“师尊原来在这里!”
楚臣躬身行礼,但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却不停地在莫清尘和冥绛身上来回打转,似乎在猜测这两人的关系。
莫清尘没有说话,此刻在海棠宫灯的照射下,他将冥绛看的更加清楚。
这魔头的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
甚至有不少骨头,都被挖了出来,留下空空的孔洞。
他……被这样的酷刑折磨,竟然还跟自己说笑,还被自己骂了也不还口,还半点脾气也没有。
在这一刻,莫清尘心中涌出一股复杂的滋味。
“师尊,不想你被这魔头拘在此处,徒儿们来接你回长夜殿!”秦岩开口,却默不作声的收了海棠宫灯。
在这样的人面前,他再疯,也不敢真的拼命。
闻歌立刻反应过来,三人来这里之前,本来有着得到这魔头的元神,增强自身修为的心思。
然而此刻,那魔头没有说一句话,没有动一根手指头,只是懒散的,漫不经心的笑,便已经打消了三人夺宝的念头。
就连楚臣,也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不愿多呆一秒。
“师尊,你还愣着做什么?”
“师尊,这里不是久留之处,快跟徒儿们离开吧!”
莫轻尘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传说中的魔头,当然可怕。
一口吞噬十万修士,震荡日月,杀上问心台,三千仙家的诛仙大阵,他在里面杀的血流成河,一个不留,甚至连那些仙家的元神都被捏碎,残酷无比。
可是,莫名的,或许是这魔头被自己骂不还口,或许是这魔头笑嘻嘻还特别开心的跟自己聊天。
莫清尘竟觉得,他一点都不可怕。
莫轻尘下意识的挪动脚步,朝着冥绛所在的位置,靠近了点。
冥绛打了个哈欠,滴着血的手掏了掏耳朵:“好吵,要打就打,不打就滚,哪里来这么多废话?”
话音落,一道玄光射出,万滴血珠溅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