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斯半晌没说话，也不表态，正当叶辞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莱斯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整个人放松下来，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对着他说：“没必要，如果是因为戴纳，你大可以放心，我们只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

叶辞蓦地笑了，轻声道：“殿下您和谁做朋友与我无关，我想您没有理解我的意思，简而言之，我厌倦了这段婚姻，而且它也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所以我们的合约可以终止了。”

他毫不避讳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堂而皇之地称这段婚姻为合约，因为艾尔早就知道，在开始这段模范婚姻之前，主角双方已经签好了协议。

“叶辞你真的考虑清楚了？现在终止合作对你来说似乎并没有好处？除非我先提出离婚，你才可以得到婚前承诺你的、我所属的50％的财产，不然你只是单方面违约。”

莱斯表情莫测，叶辞是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的。

“殿下，我不差钱。”叶辞打断莱斯，直言道。

他面色平静，心里却忽地生出一抹失落，原来在莱斯眼里，他就是这么一个肤浅的人。

“那你想要什么？”莱斯似乎有些不耐烦，扯了扯领带，问道。

我想要的东西你给不起。

叶辞静默，况且现在他也不想要了。

“离婚协议里写了，我净身出户，不要皇室一分钱，也不会分夺皇室权力，只拿走我婚前所有的财产就好，所以殿下您大可放心。”

叶辞不答，转而言及其他，拿起一旁的茶杯，微微抿了一口，是他爱喝的花茶，心底有一丝触动，抬眸静静看了莱斯一眼。

会是他让人准备的吗？

这种荒唐的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叶辞不禁嘲笑自己到现在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念头，都已经过了爱做梦的年纪，却还这么天真。

一国储君哪有闲工夫去关注一个他根本不在意的人呢？

这次轮到莱斯沉默不语。

气氛有些许凝重，沉闷压抑的感觉充溢着整间会议室。

蓦然散发出的强大的信息素让同为Alpha艾尔不自在地皱了皱眉，他看了一眼好友，只见叶辞神色淡然，茶色的眸子目光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看来他带着隔离手环（保护Omega不受Alpha信息素影响的隔离器），并没有察觉到突然强势的信息素。

艾尔心里暗暗叫苦，身为星际少有的双S战士，皇太子殿下的信息素可没几个Alpha能扛得住，至少已经对他产生了影响，霸道狂躁的信息素好像在攻击他，让他不自觉地心生畏惧。

“艾尔，你怎么了？你的脸色不是很好。”叶辞看着好友突然苍白的脸色，担忧地问了一句。

“没…没事儿。”在叶辞转头的刹那，艾尔察觉到一道不善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虽然如此，原本强势的信息素却瞬间消散。他清清嗓子，若无其事地回道。

叶辞盯着好友打量一番，见他面色如常，便也放下心来。

他回头见莱斯还是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决定再添把火，他向来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太子殿下，签署这份协议对您来说有利无害。目前来看，无论是选民支持率，还是内阁成员的倾向度，殿下您都是当之无愧的储君，其他几位皇室成员根本无法对您造成威胁。您当初与我结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么您可以放我离开了吗？”

叶辞停顿了下，压低声音道：“……还是说，殿下您迟迟不肯签署离婚协议，莫非是喜欢上我了？”

说罢，自己反而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弯起眉眼笑了笑。

“我喜欢你？”

莱斯冷笑了下，道：“叶辞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不就是离婚协议吗？有何签不得。”

说着，他看也没看协议的具体内容，直接翻到签名页划了几笔，署下自己的名字。签完名，莱斯拿着文件“嚯”得起身，大步朝叶辞那边走去。

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太子殿下心情不是很好，脸色阴沉得像要和人打架似的，坐在叶辞旁边的艾尔下意识绷紧身体，以保护者的姿态站了起来，随时护着好友。

叶辞拉拉艾尔的袖子，冲他摇了摇头，示意别担心。

虽然他的伴侣……现在可以称之为“前伴侣”看起来很凶，骨子里又深深印刻着沙文直A主义，但他绝不会轻易为情绪所支配，对Omega动手，这种没品的是他不会做。

莱斯脸色不善地把离婚协议往桌前一拍，冷声道：“你的目的达到了，恭喜啊。”

叶辞没有理他，反而拿起离婚协议，静静地盯着莱斯的签名瞧，心里的某一处，突然就变得柔软了，像是长久以来的伪装轰然崩裂，他再也不必小心翼翼地维护自己岌岌可危的婚姻和自尊了。

“谢谢。”叶辞抬起头，那双如秋水般温柔的茶色眸子染上笑意，真心实意地道了一声谢。

“……”

莱斯签名之前，看到叶辞早已经把自己的名字签上去了，为此憋了一肚子火，准备了一堆冷嘲热讽的话，却在与他四目相对之时，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太子妃生得极好，却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认真地打量过他。

“殿下，”叶辞站起身，凑近莱斯，笑得温柔。

他说：“我们都自由了。”

随即给了莱斯一个拥抱。

察觉到怀中人的身体瞬间僵硬，叶辞适时地松开了手，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殿下，关于之后的声明和公关，您可以随时通知我，我会好好配合的。”

叶辞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莱斯，眼中复杂的情绪渐渐消散，只余温柔平静。

他拿起他的那份离婚协议，对一直充当背景板的艾尔说：“我们走吧。”

临走前他又回身对莱斯说了一句：“保重。”

说完，头也不回没有丝毫留恋地离开了。

“自由……呵，是自由了……”莱斯冷冷地盯着叶辞离开的方向，喃喃道。

目光落在剩下的一份协议书，他毫不犹豫拿起协议书，将它撕成碎片，又把剩余的碎片妥帖地放置到军装的上衣口袋里，面色平静地叫来副官。

“殿下。”

查理曼见太子殿下周身气压极地，看样子心情不太美妙，但是之前刚离开的太子妃殿下却貌似心情不错，不晓得这对模范夫夫到底要干什么。

“派人跟着太子妃。”

“……”查理曼听到自家殿下的命令愣了一瞬，一脸懵逼。

莱斯见副官不明所以的样子皱了皱眉，没多加解释，补充道：“找几个机灵点的人，暗中保护太子妃，别让他发现了。”

“……是。”查理曼恭敬道。

好吧，虽然他还是没弄明白，但服从命令准没错。也许这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之间的小情趣吧，他这种单身汪理解不了。

……

“艾尔，”出了电梯门，叶辞停住脚步，轻声道，“我不是在做梦吧？我离婚了，和帝国的皇太子离婚了。”

他到现在还觉得不真切，似乎结婚时宣读誓言的事情就发生在昨日。

“叶辞，你自由了。”艾尔见好友眼中满是希冀，由衷地笑了笑，也不再称呼他为“太子妃殿下”，为了个太子妃的名头，他过得太压抑了，还是现在这样更好。

“从太子妃的位置辞职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艾尔对某个刚失业的“无业游民”调侃道。

“……暂时还没想好，不过我打算给自己放个长假，来场星际旅游。”叶辞说这话时，眉眼间萦绕着笑意，他早就想去看看浩瀚星晨，而不是拘泥于帝星这渺小一隅。

自从当了帝国的太子妃以后，不是陪着莱斯周旋于各个贵族酒宴晚会，就是和元老院、内阁的老油条打交道，偶尔举办公益活动，时常去当志愿者，经常召开Omega保护协会座谈会，叶辞恨不得把一分钟掰成两分钟。不过现在好了，他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了。

“好，你慢慢想。如果等你回来还没想好，不如来我的律所当个实习律师？我看你能说会道的，怼人的功夫倒是练得炉火纯青。”艾尔打趣道。

“得了吧，我对唇枪舌战没有兴趣，先让我享受享受清闲日子吧。”叶辞瞥了好友一眼，毫不留情地拒绝。

艾尔无所谓地耸耸肩，又说：“不过我得提醒你做好理财，毕竟净身出户的你比起尊贵的太子妃，现在可是个穷光蛋。”

“……你说得对。”叶辞挑挑眉，他之所以敢净身出户，除了婚前的协议，再者就是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之前我让一诺用我这些年攒下来的积蓄买了一条商业街，嗯…虽然可能生活得比不上从前，但靠收租金也能养活得了我自己，你就别操心了。”叶辞拍拍好友的肩，迈步向前走。

而艾尔听到了熟悉的名字眼睛一亮，跟在叶辞后头，追问道：“哦吼，你那个小跟班助理也来了？”

叶辞侧头看他，眼神复杂，沉吟片刻，斟酌道：“她是beta，也是平民。”

“……我知道。”艾尔的心情渐渐沉了下去，他知道叶辞的言外之意。

“艾尔，我希望你幸福，你……好好考虑吧。”

“嗯，我明白。”

艾尔脸色沉静，大步流星地出了自动识别门，叶辞紧跟其后。

“殿下！”等在外面坐立不安的韩一诺看见自家殿下，兴高采烈地迎了上去。

“诶？帕克先生……”同太子妃殿下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熟悉的面孔，她下意识打了声招呼，却被那人无视个彻底，艾尔·帕克像是没听到似的，匆匆地离开了基地。

那人的反常倒让她心生疑惑，不解地向叶辞求证：“殿下，我没得罪帕克先生吧？”

叶辞温和地笑了下，看向外面，目光悠远，似是感叹道：“又下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