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托维亚圣教堂的人真是世界上最不讲理的人。

闻南深吸一口气，按住往外流血的肩膀，心里一阵阵烦躁。

以前只知道奥托维亚的圣子沃夫冈.雷曼师从帝国骑士团，善于用剑，却不想居然同时是个用枪高手，还如此熟练地掌握着风系魔法。

而且怎么会有人力气大到这种地步？

闻南随手将震碎的岩石长牙扔掉，改为更加牢固的岩盾。

这还是人类吗？一拳打上去早就远远超越身体的极限了吧。

他的视线与男人撞在一起，对方澎湃的战意烫得他心中不安，仿佛摆在眼前的不是什么让人退避三舍的魔族，而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餐。

“你们不要再打啦！”

如果不是小仙女气势汹汹地站在两人中间，恐怕这场战斗会持续到他们一方倒下。

“有事情好好说啊，别动不动就打架啊！”

那神情简直就像是自家两只猫猫因鸡毛蒜皮小事大打出手，而她就是那个操碎了心的老母亲。

闻南收回了外放的火焰，沉默地看着男人。想必自己想甩对面火星子的心情与对方想揍飞自己的欲望与一样迫切。

“我们只是来做任务的！”小仙女大声解释，“什么杀人犯与我们无关啊！”

“那些植被也与你们无关？”沃夫冈道。

小仙女挺直腰背：“无关！”

“这洞不是你们打的？”

“不是！”

“那为什么会从洞里出来？”

“不知道！”

“……”

理直气壮，无法反驳。

这或许就是某些人天生的气质吧，即使说得话完全没有可信度，但只要正气凛然地站在那里就看起来不像个坏人。

圣子叹了口气，看起来终于冷静下来：“那说说吧，你们为什么会来海登堡？”

于是最能说的小仙女担当起了解释说明的职位。

“找人？找什么人？几个魔族千里迢迢从魔界来海登堡找人？”沃夫冈皱眉。

他们队伍中一共五个人，三个都是魔族，还有一个是神秘的北地精灵，想让人放心都难。

小仙女小声嘟囔：“我不是魔族。”

“我知道。”沃夫冈道，“你衣领上有奥托维亚的风花骑士勋章。”

“原来你是骑士吗？”失足伞兵一脸不可置信。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能混水摸鱼的骑士玩家。平常做什么都不用魔法，战斗时连武器都不往外掏，仿佛不存在一样，不过她也老老实实躲着从来不拖后腿就是了。

小仙女尴尬地笑：“因为不想做日常任务，所以现在还是后备骑士。”

“那你每天上线都在干嘛？”队长十分好奇。

“嗯……”

小仙女的视线不自觉地往闻南的方向看。

没在意女孩的短暂犹豫，沃夫冈果断转头对闻南道歉：“抱歉，我可能把你认错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你那是可能吗？你那是肯定认错了啊。

“你在追的杀人犯是谁？”闻南开口。

沃夫冈眼神飘忽一瞬，道：“一个……好模样的怪物。”

此话一出，闻南的脸色变得更冷了：“怪物？”

究竟是什么样的怪物会和他长得如此之像，他究竟丑到各种地步才会被当做是怪物？

“……”

事实上沃夫冈的本意并非在怪物这一字眼上，而是“好模样”的怪物。对于他这个从小在骑士团里长大且满心满意只有战斗的武痴来说，“好模样”这三个字就已经是穷其一生的夸赞了。

他接下骑士团的工作来海登堡巡逻，在乡间油菜田里遇见一个少年。那少年听见声音一抬头，露出的容貌漂亮得不似凡人，如果不是他脸颊上鲜血淋漓，嘴里还叼着半条人腿，那这一幕或许能被称作艺术。

少年模样的怪物看见他之后撒腿就跑，沃夫冈一路追赶，却在菜田尽头追丢了人，来到一片荒凉的空地。

此时地底传来剧烈的震动声，脚下的泥土也似被翻动过，他以为怪物钻到了土里，便拿出长/枪往地上一插。

狠戾的风出乎意料地贯穿了土壤沙石，整片土地近乎塌陷，裂出了一道被隐藏的几人宽的洞口。

“等一下！”失足伞兵打断他，“原来那阵风是你搞的鬼？”

若不是那风的干预，他的保护罩也不会轻而易举地被破开，闻南也就不用释放火焰，地底下也不会爆炸，他们的样子也不会如此凄惨。

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沃夫冈挑眉：“可如果没有我，你们也上不来。”

确实，没有这家伙他们没准现在还找不到上来的路。

“嗯，好像有点道理。”小仙女又一次摇摆不定。

“不要因为他是你男神就不追究了啊！”失足伞兵吐槽。

沃夫冈清了清嗓子，再次转头对闻南开口：“事情就是这样，对于认错了人我很抱歉。”

闻南看他一眼，没说话。

“先、先止血才最重要。”迫于两人之间的诡异气氛，小仙女打圆场，“你们谁带药包了吗？”

莉莉丝取下挎包：“我有。”

闻南也没客气，在谢绝了小仙女想为他包扎的意思后，走到一旁自己给自己缠绷带去了。

反观沃夫冈，他或许是有那么一点愧疚的意思，但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在确认闻南只是皮肉伤而无大碍之后便在原地不说话了。

于是小仙女心累地叹气。

“cp见面，难道不好吗？”莉莉丝道。

小仙女难过地捂脸：“可我想要看到的是甜甜的爱情，他们这一见面就打架，好感度刷起来也太难了。”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时，不远处的油菜花田的土地里爬出来个少年人。

深绿色的藤蔓纠缠在他四肢和脖颈上，末端伸出些细小的叶片，半边脸还染着没擦干净的血污，没有瞳孔的眼睛黯淡无神。

他十分安静地观察着这群玩家和npc，鼻尖耸动，像是在仔细嗅着什么。

没过一会他便觉得无趣，收了藤蔓，又慢悠悠地钻回泥土里了。

————

等到闻南将伤口包扎好，几人便跟随沃夫冈来到海登堡正门。

“如果你们要找人，我可以帮你们。”沃夫冈一边将骑士勋章交给守卫一边同他们说话，“不过你们要告诉我具体的样子。”

听到这里几位玩家相互对视，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光亮。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任务突破口”了。

“其实我们是在找深渊的人鱼。”失足伞兵道，“海登堡离深渊冥海比较近，我们以为或许会有人鱼出没，所以才来的。”

沃夫冈思索道：“人鱼的话，可以问问这里的渔民，他们可能见过。”

“居然真的有线索！”小仙女有些兴奋，“来的路上我看到好多人在运海鲜，他们是海登堡的渔民吗？”

“嗯？运海鲜？”沃夫冈愣了愣，又道，“不，那是因为海登堡最近来了位贵族，似乎在收购附近的鱼虾。”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帝国骑士团会接到来海登堡巡逻的工作，想来是这位神秘的贵族向圣教堂要求的。

小仙女道：“这么多车鱼虾，是用来吃的吗？”

“不吃难道还挂在家里当装饰么？”队长道。

沃夫冈耸耸肩：“大人物的事，谁懂呢。”

可你自己也是大人物啊，小仙女不解。

堂堂奥托维亚圣教堂的圣子，帝国骑士团的银狼骑士居然要做毫无排面的巡逻工作，说出去不会很掉价吗？

很明显沃夫冈不在意这个，他从小就吃苦惯了，也不会认为有些事不符合身份，有些事做起来丢脸。

“走吧。”他随意将身份证明塞进上衣口袋里，“带你们去城里的旅馆。”

————

“你叫闻南是吗？”

“……”

闻南注意到男人特意慢了众人一步，不动声色地走到队伍后面跟他并肩走。

“我听那个……‘乞力马扎罗山的小仙女’这么叫你。”沃夫冈自顾自地开口，“你是魔王的眷属？但你火焰用得很生疏，土系魔法却很熟练，那是你的天赋技能吗？就是从地面长出长牙的那招。”

“……”

“那招耗费魔力吗？可以持续使用吗？叠加释放的话能长出多少牙齿？如果能同时存在许多座的话，以后训练就不需要犯愁木桩不够用了。”

“……”

“可惜土系魔法我不熟，不然迟早要学类似的咒语，自己训练或者帮别人训练都很有成效。”

闻南忍不住开口：“你有事？”

“没什么大事。”沃夫冈道，“就是想再问一个问题。”

闻南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于是沃夫冈试探道：“你，有魔王一半强吗？”

闻南自觉不妙：“什么意思？”

“再打一架吧。”对方忽然道。

闻南抬头，看到男人的微笑有些危险，似乎整个人都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战斗跃跃欲试。

都说魔族是崇尚力量与血脉的种族，沃夫冈.雷曼一直都想去魔界看看，只是出于责任在身走不了。他也曾下过战书，希望能有强大的魔族前来应战，但很可惜没有魔族会对人类感兴趣。

于是他暗暗下定决心，迟早有一天，或许是明年、或许是十年后，哪怕他不再年轻不再无畏疲惫，他也一定要找到一个真正的魔族较量一番，即使对方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

然后就这样，一路打进魔域深处，打到地狱之岛，用人类的身躯，站在那位死难之王的面前，最后赢得在旁人看来不可能的胜利。

“如果你赢了，我可以答应你任何要求，如果我赢了，你就要帮我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