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希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小时候在哪里见过，周瑞琪和傅贤就慌忙跑来。

“吓死我，”周瑞琪打了一下秦希，“阿希你怎么敢怼他们，万一保安赶不及，你和姚司就挂彩了！”

“谁都是两条腿，就不信跑不过他们。”

秦希捻起裙角踢腿，被周瑞琪摁下去：“注意点形象吧大小姐。”

总之虚惊一场，四人等着进场看电影。

拿到票时，秦希和姚司不约而同地奇怪：“这座位……”

姚司顿住了，秦希叉腰质疑对面两人：“怎么分开两排了？”

傅贤：“票难抢，好不容易才有这么近的四人座，将就吧。”

总觉得两人在打别的算盘，但一时又揪不出什么问题。秦希和姚司进场后，那两人又以喜欢坐高一点的位置为由，坐在了他们后排。

电影开场十分钟后，姚司看看左右空着的十几个位置，回头白了傅贤一眼：“票难抢？”

傅贤僵着脸，一眨不眨地盯着大银幕，假装全神贯注。

姚司无奈地坐正，看了看身旁的秦希。

电影一开幕，秦希就很安静，真正全身心投入到电影场景中。

姚司也不再计较，和她一起专注看电影。

他们看的是《海上钢琴师》重制版。

一首首钢琴曲响起，情绪像步子踏在音符上起起伏伏，将秦希的视觉和听觉占有。

终映时，影厅内灯亮起来，秦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好悲伤，1900最后还是没下船。”

结尾曲的钢琴声中，秦希的声音几乎被盖过，但姚司回应了：“需要纸巾吗？”

秦希四十五度看天花板，摆手拒绝。

姚司往后看，后面两个座位不知什么时候空了。

秦希一站起便发现了，惊讶道：“他们呢？”

她像是在质疑姚司趁她看得入神，把那两个人藏起来了。

姚司耸耸肩：“我也不知道。看电影时他们两个先后出去了，我以为是上厕所，但再没回来过。”

“他们搞什么啊？”

吐槽一句后，两人离开了影厅。秦希还沉浸在影片中，走到时代广场边上，发现外面在下雨。

“下雨天，心情更不好了。”

秦希任雨水滴滴答答落在掌心，片刻就打湿了袖子。

姚司说：“我觉得，1900的结局不悲伤，麦克斯的才悲伤。”

“嗯，为什么？”

“1900最后死了，但他一直拥有梦想，什么也没有失去。但是麦克斯从今以后只能活在现实中，永远地失去了他的朋友。”

秦希想了想，点头：“你说的也对。但，我还是希望1900能好好活着。”

或许是想到了自己，秦希不由悲从中来，又叹了一口气。

姚司望着她，说道：“其实，我觉得你像1900。”

秦希惊讶。

“你有1900的优点，也有他的缺点，”姚司移开目光，看着夜色下的雨幕，“比如说做出一些匪夷所思，让人吃惊的事情来。”

秦希皮笑肉不笑：“这是优点还是缺点啊。”

姚司笑了一下，秦希也绷不住笑了。

雨声渐大，从半空落下打在身上是会疼的。

秦希却对姚司皱了皱鼻子，说：“还记得他们在船上相遇的那个雨夜吗？”

姚司一瞬察觉到她想做什么，却没反应过来，被她抓住手，扯进了滂沱大雨中奔跑了一路，停在了空旷的广场中。

“站稳了！”

秦希牵着姚司绕圈，全身湿透了，脚步踩在水中如同踩着琴键，踏出一个个生动的音符。雨幕中她的笑容也如此夺目，让姚司只能跟着她转。

旁人躲在屋檐下，看着青春的少年少女在雨中畅快地嬉戏，像是见到自己逝去的青春，也曾有过这样浪漫心动的一刻。

他们两人像电影中的钢琴，从这一端旋转着荡到另一端，像在船上站不稳，却很快活。

秦希跑累了，丢下姚司跑回屋檐下，笑着看姚司慢一步跟上。

“怎么样，麦克斯，还晕船吗？”

听到她喊自己麦克斯，姚司甩甩身上的水，无奈道：“谢谢你，最后没带我撞破玻璃。”

秦希正笑着，想起姚司刚才说麦克斯失去朋友才是最悲伤的，蓦地，十五年后的姚司浮现脑海。

姚司正低头搓搓头发的水，忽然有人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别管我，你自己擦擦……”

姚司抬眼，却见秦希忧伤地望着他，雨水从她脸上滑落，像是泪水一般。

这一瞬间，两人都忘了下一个动作，久久定着。

秦希回过神来，尴尬地收回了手，笑道：“哈哈，你脑袋的手感不错，看起来就挺好摸的。”

姚司沉默了半晌，问：“秦希，你喜欢我吗？”

秦希一惊，脖子都差点甩断：“当然不！”

“那就不要继续做令人误会的事情，”姚司神色一变，全然没了刚才的轻快，语气比这雨水更冷，“周瑞琪和傅贤误会了什么，才特地制造我们独处的机会。如果你没那个意思，最好不要做越界的事情。”

“越界……怎么才算不越界。”

秦希揪着衣角，有种小学生做错事被班主任教训的感觉。

姚司说：“不要和我单独在一起，也不要对我好。”

他说这话时，别过脸，秦希感到他全身都在拒绝和她进一步发展，在他脑后虚晃了一拳，逞强道：“我也不想对你好，更不想和你独处！”

气话说出口，她就有点后悔了。

这下还能邀单独去玩密室吗？

她身上还在滴水，没一处干的，风一吹来，又打了个冷颤。可她心思不在眼下，完全飘向不可知的未来，忧心忡忡的。

姚司看她一眼，柔和地问：“先进去换身衣服。”

“不用！”

秦希头也不回地跑进雨中，跑到路边拦下出租车，独自上车关门。

“小姑娘，”司机大叔回头，“你弄湿我的车了。”

“我给您付清洁费，您快开吧。”

司机指指车窗外：“那个小帅哥不一起？”

秦希转头一看，姚司正赶到车边，冒着大雨，敲她的车窗。

“不一起，您开就成！”

司机开车，慢慢把姚司甩在后边。司机还频频看倒后镜，问：“和小帅哥吵架了？长得那么帅都能不理？”

秦希趴在膝盖上，低声呜呜着：“呜，我要死了，我怎么可以这么对他说，以后就没机会和他一起了！”

司机深有感触，一直在劝秦希要珍惜什么的。可秦希听不进去，她想的事和司机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大脑几乎无法接收任何安慰。

怎么办，我好像没机会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了……

那晚之后，秦希日叹夜叹，加上还没痊愈又淋了雨，再次大病了一场。

病好之后的暑假，她过生日也没有兴致，整个人像是抽掉了精气神，怎么都充不回来。周瑞琪带她去玩了好几次密室逃脱，秦希也恹恹的。

要是约人，她也不带头搞事，安静坐在一边，别人叫她做什么才动一动。如果约的人有姚司，她也只是看他一眼，然后叹气，仍旧提不起什么劲。

大家问她什么事，她只说：“是我的问题，是我自己要克服的难关，你们不用乱猜。”

这样长吁短叹的秦希实在陌生，还以为她病了两次又被热得中暑，希望开学后她能重燃斗志。

没想到，高二开学半个月，秦希还是那个样子。

“啊，秋天快来了。”秦希坐在窗边，对着满眼葱绿的校园感叹道，“叶子掉光之后，我会怎么样呢？”

好好一个课间，被她这么一说，气氛秒冷。

前桌的赵鹏许和何知行回头，用眼神问周瑞琪：她又怎么了？

周瑞琪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们原先大部分同学都选了理科，好一些也都分在同一班。周瑞琪因为理科更好一点，加上艺术生的理科要求分数更低，就果断跟着秦希填了理科。

秦希低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周瑞琪也郁闷。

一个不留意，秦希就拿走了自己的绿色颜料笔，在玻璃窗上画了一片叶子。

“希望最后一片叶子永远不要落下。”

秦希反常的消极已经够奇怪了，还无端端模仿欧亨利的《最后一片叶子》，周瑞琪拍拍她：“阿希，你有事要对我说啊，我是你十几年的好朋友了。”

“我没事，”秦希强颜欢笑道，“琪琪，以后我会对你很好的。”

说完，她一把抱住周瑞琪。

周瑞琪甚至有点害怕：“你不用对我更好了。赶紧打起精神来，恢复以前的阿希。”

正好姚司和傅贤从外面回来，周瑞琪推推秦希：“阿希，是姚司，你不捉弄一下他吗？”

她的声音清脆，被两人听到，傅贤笑着拍了倒霉的姚司一巴掌。姚司吃疼：“这已经成了定式吗？”

秦希制止：“我从今以后，一定好好做人。姚司同学，我以后不会再捉弄你了，也不和你抢第一了。”

姚司：“你本来也没抢过。”

秦希：“……”

像是压下怒气一般，秦希双手合十，深呼吸几口气：“积点阴德，积点阴德。”

姚司不管她，位子在她斜后桌，在做自己的事情时，不时抬头看一眼。

午饭后，秦希没去宿舍，也没回教室，而是去了逃生楼梯旁的窗户。

有点像秦希的秘密基地，这边都是实验室，几乎没人经过。

秦希啜着酸奶，长吁短叹中。

“站在这里，别人会以为你要做傻事。”

秦希回头，看见姚司站在她身后，脸上有点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