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妖孽(修)

伯宗行到甘泉台,恰好又和从里面出来的少舆君碰了面。

少舆君依旧避在一旁让道,令伯宗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

梁姬那个贱人所言,昨日虐杀他四名侍从,又令王子成避开的女子,出身名门,夫家尊贵。那么必定不是嫔妃了。自出身公族的梁王后入宫后,梁王宫里一个出身名门的女子都没有。

夫家再尊贵,能有王室尊贵么?

王室往下,便是季氏和子氏。

季肥之妻?季武子之妻?平舆君之妻?少舆君之妻?

伯宗一路思来,进了甘泉宫,见了梁王后。

“大夫何以姗姗来迟?”梁王后脸拉得老长。

本就被王后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扰兴致,伯宗十分不高兴。此刻见到这半老徐娘的死人脸,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开门见山。

“王后今日一再遣人叫我过来,究竟所为何事?”

梁王后早就得知伯宗进宫,在甘泉宫一等再等,都不见他的踪影。遣人去找,居然是在淄台找到的!此刻这个年老油腻的色中饿鬼伯宗一副被下半/身控制忘却一切的模样,着实令人作呕!

方才少舆君来禀,那个贱婢之子觊觎孟季,甚至可能已经……所以阿棠今晨才会是那副憔悴的样子。这对姐弟是妖孽托生来的吧?

不对,就是妖孽所生!当年的梁王,对!他们娘,就是这幅鬼样子!

“今日大王有些不对劲。”梁王后皱紧了眉,“你给的药,是不是太猛了?今早大王差点起不来床。”

“起不来床?”伯宗不以为意道:“现在不是起来了么?我当是何事,值得你一催再催。就算他明日死了,难道不是大喜事么?”

梁王后点点头——大喜事……

阿棠娶了季氏女,又有晋国做依靠,只要梁王一死,一切尽在掌握。想到这里,梁王后缓了缓神:“你说得对。只要阿棠继位,即便查出来是中毒而死,那又如何?”赢家通吃!

伯宗既然兴致没了,倒也不着急去找梁姬,想起一进门遇到的少舆君,问:“方才出去那个小子,是子氏子吧?”

梁王后很是奇怪:“不错。”

伯宗:“他可有娶妻?”

这话问的突兀。所问之人又是色中厉鬼伯宗。

梁王后一时,表情仿佛便秘了。她片刻后,吐了一口浊气:“尚未。”

“他没有妻子啊。”伯宗一脸遗憾。

见伯宗苦思冥想的样子,梁王后着实气闷,她走到窗边,看了看青青柳色,才透了一口气。这个伯宗实在油腻的她闻所未闻。

强行索要未成婚的公主便也罢了,居然连重臣的宗妇也敢肖想。实在是厚颜无耻!她母国怎么会派这么个烂人过来?!

那些刺客也是的,怎么不行刺他,反倒行刺王子成去了!可惜!想到这里,梁王后又是一阵烦躁,那季武子查行刺案,已经过了一整天了,居然一点线索都没有!打仗怂!查案更怂!没用的东西!

心浮气躁地发散想了一会,梁王后重拾心情,便听宫婢禀报说:太子棠已经带着新妇,入了宫门。

此值正午,浓烈的太阳,赐下万丈光芒。仲春的暖风将宫中的树木花草抹上了,层层叠叠的色泽。衬得张灯结彩用的绸缎,颜色都被比对得暗淡了些。

宁纾跟在太子棠身后,亦步亦趋。他走在前面,高大的少年身材投下了阴影,正好将她整个人笼罩住。这么一路行来,到好似,一点阳光都没有接触到。宁纾不由打了个寒颤。

周围喧闹的各色人等,嘴里说着各色吉祥语,喉咙里发着各种笑声,也似乎被阴影隔离了。

终于宁纾的目光,穿过头上垂下的珠帘在人群中锁定一个人——曲。

曲匆匆挤进来,站到她身边,代替宫婢,扶着她,将一个小瓶塞进了她的手里,宁纾这才心里一颗石头落地。

今早她随梁棠去宗庙告祭,留下受伤的曲去找医者看伤,顺便……寻些调经的益母草丸药来。

只消大量吞服,月事就会提前。

那么如果运作得当,今晚的洞房也就能混过去了。

她略略晃了晃小瓶,这曲找来的这么一小瓶,够不够?

接触到她怀疑的目光,曲赶紧小声回报:“足够了。再多,就要吃坏了。”

宁纾不怕吃坏,就怕没吃够,曲只得又从衣袖里掏了一瓶塞给她。

册封典礼,很是复杂,程序繁多。

梁国又因好巫,以致巫乐巫舞在典礼前要跳好一阵。

馆娃宫外,梁棠与宁纾被寺人引去偏殿等候梁王宣召。

梁棠本就气色差,经过繁琐的礼仪流程,此刻已经很疲倦了,很是顺从地当先一步,入殿,并向寺人提及父王身体。

宁纾见他说的神情倦怠,还一个劲地盯着自己。不由心里悚然,赶紧拉了个更衣的借口,从偏殿服用益母草。

说是更衣,确实是更衣,她一身繁重的礼服里,全是汗。一个宫婢引着她和曲,去了附近的一间厢房。

曲帮宁纾脱了厚重的外衫,并找出新的内单给她换上,便去倒水,伺候她吃益母草。

宁纾只穿了单衣,还觉得热的厉害,今日的太阳太厉害了。也是梁国太靠南,以至于春天太短,热的太快。她拉了拉自己的衣领,露出颀长的脖颈,让热气散地更快一些。

就听见门口有人进来了。

她本当是曲端水来了,浑不在意。转头要水,却是见一个高俊的身影,仪态出众,站在门内,旁边跟着个战战兢兢的曲。

梁樾?

他怎么来了?

还没等她说话,梁樾先吩咐曲退下了。

???

然后宁纾就眼睁睁看着曲真就这么走了。

虽说她也想和梁樾单独培养感情,可曲毕竟是她的侍女,如今却听梁樾的吩咐,着实令她心生不快。

而且,这里离偏殿极近,偏殿里坐着梁棠,梁樾这个“奸夫”出现在这里,被发现可真就修罗了哈。

“王子怎么来了?现在这里不大合适吧?”宁纾一出口,便发觉自己口气里的幽怨……好像个怨妇……

但是确实是令人不忿、扼腕啊!

昨日,他们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还向她求婚,她都答应了,他居然不仅不肯说他爱她,反倒发信号叫季武子来带走她,送去跟梁棠成亲!

哎!

这都说梁樾觊觎孟季多年。昨晚都道这份上了,就然就给她看这个!?

梁樾却是不以为意,走近她,向她伸手。

宁纾:?

“你手里的药。”梁樾一脸严肃。

“这有什么好看的。”宁纾纳闷,“不过是妇人吃的东西。”然后一个激灵:“你不会以为我要服毒自尽吧?”

她连连摆手:“不至于不至于。”

梁樾无语了,他伸手将宁纾手中的小瓶抓了过来,放进衣袖里。果见她瞪圆了眼睛,仿佛一只被抢了食的猫:“你做什么?”

黑漆漆的眸子清湛湛,里面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白净的脸皮擦着厚厚的粉,看不出神情。倒是这唇,红红的,有些干。不似昨晚的水润。他一想起昨晚的触碰,不由捏了捏手中的瓶子,更近一步。

宁纾猝不及防被梁樾靠的这么近,唬了一下,退后一步,差点没站稳。

“你干嘛?”宁纾着实是奇了怪了,这人来了抢她女人用的药,接着又不说话,盯着她瞧,接着靠这么近,干嘛?!

只听梁樾的声音有些低醇:“这个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废话!

若不是你一直不肯帮我完成任务,我至于吗?宁纾没好气翻了个白眼。翻完,又后悔怨妇之态……

她有些恼火,伸手抓住他的衣袖:“哎,还给我,别闹了。”再不吃,时间就赶不及了。

梁樾却反手捉住了她的手腕,他掌心因为练剑留下的粗粝触感,触碰到她静脉处敏感纤细的肌肤,激起一阵苏颤。

宁纾抽了抽,没抽出来,反倒被抓了更紧。

她这下彻底沸了:“你今日是没事干,跑来消遣我……”话音未落,梁樾就拉着她的手腕,将她拉得极近。

低醇的声音有些哑:“别抢了。今日不会有成亲,也没有合卺。”

宁纾愣了,目瞪口呆——“你说什么?”

梁樾低头,微微一勾唇角。他本就生的极好,平时不笑的时候,因为眉眼锋利显得很凶。但一笑起来,乖的能让人看了心都化了。

宁纾心漏跳了一下,这人还是别笑了!都不像梁樾了。

他什么意思?今晚她和梁棠成不了?

似是回应她的问题,只听外面忽地一声喧哗,接着呜呜糟糟的声音传来。

发生了何事?

现在不是国巫乩在祈福吗?

她想去看看,却困于手腕被梁樾拉着,动弹不了。

“意外发生。婚礼中止。”梁樾轻轻道:“孟季,你亲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