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 35 章
文澜老太太今年七十岁了,看起来却和五十多岁一样,听说她年轻时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商业奇才,文氏企业就是在她的手底下逐渐成为商界巨头,她的性格独断果敢,两个儿子也都是随了她的姓氏。
连程淮都对她的经营手段颇为佩服。
她坐在头桌的正中,远远见了程淮,就大声招呼:“是小淮,小淮来了,快来文奶奶这儿!”
白然偷偷瞥了程淮一眼,后者面对文二太太时的冷硬气息已经褪去了,眉梢重新变得柔和。
他走到文老太太身旁,温和的笑着:“文奶奶,祝您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白然本以为这样性子的人应该像把剑一样锐利,没想到满头银发的文老太太穿一身改良后的墨绿旗袍,慈眉善目得像庵堂里的佛像,五官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着实是个温婉的美人,不由得微微吃了一惊。
她见文老太和程淮寒暄完,目光一转就落在自己身上,连忙也笑着说祝寿词,她从小嘴甜,每年过年走亲戚,都能讨得比她哥多不少红包。
文老太点点头,笑意依然,扭头对身旁人说:“看这孩子长得多俊。”
“小淮,这是.....?”
程淮面对文老太太,语气也和刚才不一样:“她是白然,我带来一起给您祝寿的。”
文老太太一副了然的表情,又好像有点可惜:“噢,也是,你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了,我本来还想......算了,年轻人的事,你们自己说了算,我就不瞎掺和了,来来,白然是吧,让文奶奶看看,这小脸蛋欸,比我当年还俏。”
???
什么和什么?
白然正要张嘴解释,旁边的程淮已经把她挡住了:“文奶奶,她比较笨,您就不要太刁难她了。”
你才笨!
文澜眼睛笑得眯起来:“我看她刚刚几句说得挺好的,你呀,就不要这么心口不一,不然女孩儿都要被你气跑咯。”
她顿了顿,又对白然说:“小淮虽然不是我的亲孙子,但我也算对他有几分了解,有时候他嘴巴上说得不好听,心里其实不是这么想的,你就多担待吧。”
“其实---”
“文奶奶,我有些事想和您聊一聊,”程淮打断了白然的话,“您先别跟她拉家常了。”
文澜笑眯眯的看着白然:“自个儿先去玩吧。”
白然看了程淮一眼,把话又吞了回去:“我去后面花园逛逛。”
刚才听见两个小孩儿说花园很漂亮,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文老太太含笑点头,白然却忽然觉得手上一紧---
“别走太远,回头我又得一顿好找。”程淮攥住她的手腕,语气关切。
白然忽然觉得平时对自己冷嘲热讽的那个人还比较正常点,她一把扯出了自己的手臂,冲文老太太挤了个笑就往后头走了。
程淮是不是有病?
白然绕到后厅,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当初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是他,现在装亲热的又是他,果然她就是一个莫的感情的工具人。
白然叹了口气,又往前走了几步。
天色已经暗下来,后花园也亮起了灯,回廊和凉亭,果然是挺别致的。
从稍远的地方忽然飘来一阵音乐声,流畅但不连续,一段过后,演奏的主人似乎因为不满意,又从头再来。
白然有点好奇,循着声音走去。
一个穿着浅橘色毛衣的少女站在凉亭里,手里拎了把小提琴,正站在石桌边练着歌。
拉得真好,白然好久没听过小提琴曲了,最近的那回,还是上辈子在......
她的思绪飘得有点远,没留意脚边的一个小花盆,一脚踢了过去,虽然没把它踢倒,也带出不小的声音。
惊到了那边的少女,一下子回过头。
白然自知打扰了别人的练习,有点窘迫,她想了想,笑道:“你的小提琴拉得真好。”
这时候她才看清少女的脸,十四五岁的样子,细长脸,长得并不算漂亮,但五官鲜明,因为冷风吹,鼻头被冻得微微发红。
少女闻言,带羞一笑:“谢谢。”
噢,性格还挺好说话的。
白然松了口气,走到亭子里:“你在这里练,风好大,不冷吗?”
少女老实的点点头:“冷。”
“那怎么穿这么少。”白然看了一眼凳子上的大衣。
“穿多了动作就不灵活了,”少女把小提琴放道下巴下示意,“而且只是一点风而已,不碍事。”
白然点点头,一时没话,正想往花园另一侧走,忽然又被喊住了。
“那个......”少女犹豫了一下,“你有空吗?”
“怎么了?”白然问。
少女有些不好意思的抿着嘴:“可以帮我听一下我拉得好不好吗?”
白然本想说自己对小提琴不太了解,但是对方之前的琴声好听,她又舍不得说不好,点点头,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坐下。
少女拉的是首古典乐,白然在程淮的车上听过这个旋律,和名家自然是不能比,但是在白然听来,少女已经拉得足够好了。
“又在锯木头呢?”
一把娇滴滴的声音打破了和谐的气氛。
少女愣了愣,有点不自然的放下琴,看向声音的方向:“晴晴姐。”
白然眉头一皱,谁?
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从另侧路走进凉亭,仰着下巴,趾高气扬的望着少女:“奶奶生日,你就打算给她拉首小曲?”
她留着一头卷发,妆容精致,但五官并不算美,甚至还不如拉小提琴的女生来得顺眼。
少女不语。
白然皱起眉,这个难道是照片里的那个女生?
可是......跟照片不像啊。
“你说你,一个文家人,不学经商,偏要学什么小提琴,你对得起奶奶吗?”卷发女生讥笑,“大伯和大伯母要是知道,说不定得气得从医院的病床上跳起来呢。”
“不准你说我爸妈!”少女的声音忽然拔高,染上了愤怒。
“生气了?”卷发女生瞟着少女,“你爸妈现在都是植物人了,你哥又在国外,你现在就是个孤儿仔,有本事找奶奶告状啊,除了奶奶,还有别人护着你?我就说句实话,等奶奶以后走了,文氏集团就是我们家的,小孤儿,就搂着你的破木头到天桥下要饭吧。”
白然听“孤儿”这二字实在刺耳,忍不住站起来:“开口闭口孤儿,你太过分了。”
卷发女生刚才没注意暗处还有个人,吓了一跳:“你谁?”
“你家寿宴的客人,”白然没好气,文老太太看起来这么和善的人,她的孙女怎么这么尖酸刻薄?这居然是差点让她花心思给程淮拉红线的文晴,“想不到文奶奶居然有这样的孙女。”
文晴看她眼生,又一副毫不怯场的样子,一时拿捏不准她的身份,连忙赔笑:“我们家的事,您可能不清楚,她是我妹妹,平时总是不务正业,家里人也说她好多次了,刚才看她又在这里弄些乱七八糟的,一时有点气,平时我不这样。”
白然看清了她的脸,果然和刚才遇到的文涛以及他老婆有几分相像,难怪感觉艺术照上面的照片不像呢,原来是高P照。
听她的话,这个拉小提琴的少女,就是文老太太大儿子的女儿了。
明明是一家人,居然像仇人。
白然又想起了白可玥,更觉得一团气在胸口翻涌。
“不管怎样,你这样说她就不对!你得给她道歉。”
文晴愣了愣,她实在是想不起眼前得年轻女孩子是谁,但白然身上得服饰一看就价值不菲,恐怕不是什么普通人,再加上她又自称是奶奶的客人......权衡了片刻,她僵着一张脸给少女道了歉,脸色不佳的走了。
白然回头,少女在桌边握着琴,指节发白,眼泪流得满脸都是,一抽一抽的实在可怜。
父母都在病床上昏迷不醒,所谓亲人又不安好心,这样的生活,白然还是能稍微有些感同身受的。
她叹了口气,从包里掏出纸巾给对方擦脸:“别哭啦,冬天的风吹到眼泪上面,脸会很疼的。”
少女接过纸巾,低声道谢,又有些疑惑:“你真的是奶奶的客人吗,我以前没见过你。”
白然:“没见过是正常的,你认识程淮吗?”
少女哦了一声:“程淮哥哥,我知道,不过是小时候见过一次,没有什么印象,但是二伯和二伯母经常在奶奶面前提起。”
她抬头看着白然,迟疑着:“我没听说程叔叔还有女儿。”
白然失笑:“我不是程淮的亲妹妹。”
少女恍然大悟,不由得破涕为笑:“原来是程淮哥哥的女朋友,真好,还好你来了,不然程淮哥哥就要为难了,二伯还想给他和文晴说媒。”
白然只觉得两眼发黑,她哪里看起来像程淮的女朋友?
不过收人钱财□□,程淮刚才在文老太太面前的表现,明显就是要拿她当挡箭牌,她只能含糊的笑了笑:“他才不会为难,他不喜欢的事,没人能勉强。”
开玩笑,程淮像是会被家族联姻捆绑的人吗?
“你比文晴好看多了,”少女已经止住哭泣,情绪也平静了很多,“性格也比她好,我放心了,看来这回二伯和二伯母得气的跳脚。”
白然见她性子率直,问:“你叫什么名字?”
“文兮,归去来兮的兮。”
不知道是不是发现白然一直盯着自己的小提琴,文兮问:“你想试试拉吗?”
“我只会拉一点点,”白然摆摆手,“你这小提琴一看就很贵,还是别了。”
她确实懂一点点小提琴,小侄子上幼儿园时,不知受到什么影响,忽然说要学小提琴,哥哥本来觉得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靠谱,嫂子却觉得孩子多学点东西是好的,第二天就带他去报了班。
说来也神奇,不知道是小侄子天赋高,还是小提琴老师教得好,学了没多久,他就能像模像样的拉曲子了,到了小学更是比不少琴龄是他两三倍的孩子要好。
白然那时候觉得好玩,在小侄子休息的时候,跟他学了一阵子。
到现在,她也只会拉几首简单的曲子。
“不要紧,你试试,”文兮把琴递给她后,拿起自己的大衣,“奶奶从来不说拉小提琴是不务正业,就只有二伯家,觉得我老弄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白然把小提琴放在肩上,调整着位置,她已经好久没碰小提琴了,指法生疏,连动作都不如从前标准,勉勉强强拉了一首《小星星》。
曲子本来很简单,白然却因为太久没拉,硬是拉出一种初学者的笨拙,歪歪扭扭的,倒是有点可爱。
白然一脸不满意的说自己太久没练不熟悉,文兮却不在意,笑着手把手纠正了她几个指法。
“你可以让程淮哥哥教教你呀,我听二伯和二伯母说,他不仅长得帅,年纪轻轻就在商界闯出名堂,还会各种各样的乐器,简直是男神的标准模板,”文兮说起程淮,眼里明显换上崇拜的神色,“我经常想,要是我哥哥也是这样子那就好啦。”
“算了吧,让他知道我拉小提琴拉成这个鬼样子,肯定又得吐槽我笨,”白然想起之前在花园里面对剪草机的情形,不由得又有些愤愤不平,“你还是别把他神化了,他这个人---”
程淮还会拉小提琴?
可她没在他家里见过和小提琴有关的东西啊。
“知道自己笨是好事,但是背后说人坏话这种习惯,可不能养成。”
白然正想打破无知少女的幻想,冷不丁听见身后传来程淮有些懒洋洋,还带着点笑意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白然:不是说白天不说人吗!天都黑了。
某渊:我个人理解是,冬天天黑得早,其实这个时间还蛮早的...
白然:话都让你说完了。
某渊:我是作者当然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