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距离上一次来到皇宫也不过是一个月都不到的事情,但是祝颂却感觉是已经过了很久了，这一次见面，无疑比上一次更为得官方。

——从老太太竟然穿上了全套朝服就能看出来。

两人见面的地方也从后殿到了皇宫主要用来迎接宾客的主殿中，作为镇殿之宝的琉璃灯也被打开，把所有的金碧辉煌都照得清清楚楚。

反观祝颂，现在只不过穿着第一军校的校服。

而且,在来皇宫前,她只来得及急匆匆地先把头发上的红色染料褪去,没想到之前因为贪便宜买了廉价的染料，一时之间竟无法完全褪去。

幸好,许一一心灵手巧地为她编了个极为精致的麻花辫，她这才得以显得不那么邋遢地出门。

倒是老太太依旧看着她金红交加的鞭子,还是在那边皱了皱眉。

祝颂咽了口口水,却觉得自己不应该突然这么心虚，她不知道老太太这个关头把自己叫道宫里来有什么缘故，但是她看着四下无人,终于抢先开口道：

“您知道‘太子’计划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祝颂当然知道,她只是想用这个问题观察老太太的神情。

果不其然,老太太因为她这一个问题狠狠地皱了皱眉：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你从哪里知道的太子计划？是宫慕的资料库吗？”

宫慕指的就是那位宫老,祝颂倒是不奇怪老太太的猜测如此准确,只听到老人继续说道。

“他喜欢收藏，收藏的东西稀奇古怪，其中就以信息为主。”

老太太面色平静地继续说道,“你之前以我为诱饵，就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自己去寻找资料吧，怎么，只找到了这个？”

祝颂也皱了皱眉头，她咬了咬嘴唇，女孩儿看着表情没有任何破绽的老人，一时间却不敢随意开口，倒是老太太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一点：

“今天，我是以明序的未婚妻这个身份来召见你，只是要给帝国一个交代，你们的婚姻是我认可的。”

老人停顿了一下，表情没怎么变动，“但是其他问题，我并不想回答你。”

“可是我想知道，”祝颂紧紧盯着老太太，她抱着孤注一掷的心，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是‘太子’计划的一部分吗，祖母？”

老太太的表情不变，看着祝颂的琥珀色眸子：“当然——你既然知道了那个计划是什么，这个问题就是多余的。”

“那我换一个问法，祖母。”祝颂紧紧地握着拳，只觉得手心里满是汗，“我就是这个计划的作品，对吗？”

“……”老太太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些许裂缝，她皱起了眉头，很快变得面无表情，她似乎沉吟了一会儿祝颂所说的话语的意义，才道，“你自己觉得呢？”

祝颂僵硬在原地，她无意识地松开了刚刚紧握住的拳头，只觉得全身都有些冷，老太太却还是直直地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语气冷冷冰冰：

“你既然选择来这里质问我，想必是心里已经对此有了答案。”

祝颂看着老太太的眼睛，知道她就是确实真的就是那么想的，女孩儿只觉得笔尖有点酸涩，她只好轻声地问道：

“那您……也不愿意给我一个解释，或者否定我的一个猜测，对吗？”

“你觉得，我只能，我就应该是这样的，我真的……”她似乎轻轻地哽咽了一下，才说道：

“我就是一个替代品而已。”

“我从来没有教过你妄自菲薄。”

等了几秒，祝颂却感觉每一秒的时间都像是打在她心上那样的漫长，她终于听到老太太发话了，老人的声音听上去极为疲倦，“祝颂，也许是我把你想得太过聪明了，你还是太过得年轻，容易听信毫无根据的猜测。”

祝颂愣愣地听着老人的话语，明明是毫不留情面的失望斥责，她却觉得从心底的深处涌起了一股暖流，就像一个被快乐充满的气球，突然变得越来越大一样。

女孩儿眨了眨眼，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又使劲儿把差点出来的眼泪又憋了回去，她看到老太太明显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头。

“这就是你这么迫不及待来找我的理由？”老人的声音依旧是平平的，女孩儿却愣了愣，转而很缓慢地摇了摇头，老人则毫不客气，“别对我撒谎。”

祝颂委屈巴巴地咬了咬嘴唇，只好小小地重新点了点头，她小声道：“我实在，我实在不知道……”

“你很令我失望，祝颂。”

老人叹了口气，走过来把小姑娘一点点还是没有憋住的眼泪擦掉，她的拇指柔软，动作却并不轻柔，“不过已经比你小时候好的太多了。”

“小时候，你就完全是一个哭包，随便一个磕碰都能让你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哭。”

老太太面上依旧是不显，但是祝颂还是注意到了她开始微微勾起的唇角，小姑娘能明显感觉到她似乎心情稍微好了些许。

“明序最近怎么样？”冷不丁地，她突然问道。

祝颂猛地挺直了腰板，她有点没有接受老太太的话题跳跃度，但还是咽了口口水回答：“挺，挺好的……”

“哦？”老人反问了一句，转而似乎感觉颇有意思地挑了挑眉，“倒是明王不太好，他已经拐弯抹角了好几次，告诉我，他的儿子配不上你。”

祝颂眨了眨眼，意识到老太太是在说明序的父亲，她微微皱了皱眉：“为什么……”

“政局会因为关键人物任何一个小小的决策动荡。”

老太太慢慢地往前走，她的朝服有一个很长的摆尾，祝颂顺手就帮她带起了这个摆尾，让她继续往前走，走到殿堂的末端，老人才慢慢地停了下来。

她看着眼前的玻璃，外面的阳光倾斜到了室内，把她们眼前的所有都一一照亮：“良禽择木而栖，自然都是这个道理。”

“明家只有一个孩子。”她不太在意地敲了敲那块好看的像是工艺品一般的剔透玻璃，如此淡淡地说道，“既然你决定不接受帝位，想与我划清界限——明王显然也不想让他的儿子娶你，两头不讨好不是他的风格。”

“我没有……”

祝颂下意识地想要去否定她的话语，转而却是皱了皱眉头，那边老太太把她所有细微的表情收在眼底，转而却是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声。

“把门推开。”

她动了动下巴，指着眼前的门，对着祝颂说道，祝颂不疑有他，便伸手过去推开了门，而那一下——

似乎又是来到了与安静的殿内不同的两个世界，成堆的记者簇拥在他们面前，最近的那个话筒似乎就要怼到了祝颂的脸上——

祝颂抓住门的手在那一刻青筋暴起，但小姑娘显然也做不到直接又把门关回去，直接甩到这些记者脸上的动作。

然后下一秒，老太太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她笑得皱纹都起来了，看上去倒是像任何一个普通的慈祥老人，记者很快从她身上转移了目标，挪到了老太太身上：

“太后陛下，您今天接见了祝颂，是因为您认可她作为明序将军的未婚妻的身份了吗？”

“太后陛下，这次订婚宴上的流言蜚语您是否知晓呢？请问有多少是真实的呢？”

祝颂面无表情地看看问出了第二个问题的记者，觉得她举着的话筒上的LOGO分外眼熟，俨然就是跑在流言蜚语最前线的报社。

后者却似乎一点也不为自己的问题感到心虚，目光炯炯地盯着太后，只等她一个回答。

其他稀奇古怪的问题同样络绎不绝，祝颂从刚开始的惊讶已经变得面无表情了起来，她听着那些问题，知道这就是今天太后召见她的原因。

等这些问题终于问完，记者们一双双眼睛如狼似虎，老人只是停顿了一下，轻飘飘地说道：

“和祝颂同学聊天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这句话说得极为的聪明，一时间记者停顿了一下，她们没有立刻明白太后的意思，却不敢继续追问。

倒是最后太后示意自己有些累了，祝颂愣愣地停在那里，下意识地想要去扶老太太，但是对方慢慢地伸出了一只手，却是先往后退去。

她在门外，她在门里。

就在那一瞬间，祝颂终于明明白白地感觉到自己和老太太之间的距离变得远了起来，她呆站在了原地。

记者们比起祝颂，显然是觉得太后更具有采访价值，她们多半是看了一眼祝颂，本来的轻慢态度倒是很快改变了。

祝颂注意到很多记者甚至都较为客气地和她点了点头，她也同样僵硬地给予了对方一个笑容。

很快，她们又重新敲响了那扇门：

“陛下，陛下，您不打算再说点什么吗？”

祝颂在那边看了一会儿，倒是觉得有些无趣地往回走了。

“结束了。”

她打开了智脑，先是发给明序了一条消息。

令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许意外地，她回复的动作甚至是有些轻快的，转而开始准备发送‘你在哪里’的第二条消息的时候——

她突然停顿了一下，有些好笑地发现自己竟然是想着要第一时间到明序的身边去，抑制了这种冲动，女孩儿的脸却是有些发烫。

这些天里心里被压着的重担似乎被老太太几句话解决了，她眯着眼睛抬头看着阳光，甚至有点想要微笑。

很快，智脑‘科罗索’温声提醒小姑娘她收到了新的讯息提醒。

她嘴角越发上扬，察看讯息却发现明序还没有新的回复，皱了皱眉，她发现新的讯息来自于一个陌生的号码——

那是一个文件。

祝颂的手停顿了几秒，才慢慢地打开了那个文件。

下一秒，她的眼睛无法抑制地睁大——

‘赵祝颂的死亡报告公元483年12.12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只有一更，磨下一更的剧情

你们今天看到的这一更，我从下午三点写到晚上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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