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极疑惑：“什么？”

他又轻声道：“我是在想，白姑娘的表现，似乎与你关系很好？你们以前时常在一起玩么？”

温伊伊愣了一下。

她瞅瞅尉迟极，再看看萝卜，成功被转移话题：“她……她以前就喜欢跟我玩，她那么小一只，粘着我这么大一只。”

“关系还可以吧。算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了。”

尉迟极侧眸看她，应声，“这样。”

温伊伊小小声地：“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别人好像总是会误会我欺负她。”

“虽然我觉得跟她一起玩没有很有意思，但怎么也不会去欺负弱小啊。”

反而温伊伊看白以珊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还会经常把自己的口粮分给白以珊吃，想让她吃壮点。

不过后来发现白以珊收了口粮之后也不吃之后，温伊伊想着也许人家小狐狸本来胃口就是小，也就不再特意给白以珊带东西了。

再加上被误会的感觉实在是有点糟糕。偶尔一两次还好，但次数多了，温伊伊的心情多多少少会被影响，后面就没怎么经常出龙族。

白以珊进不了龙族地盘，自然就接触不到温伊伊。两人的关系也便渐渐冷淡下来，到现在只不过普通朋友。

尉迟极淡声道：“那些误会你的大概率没长眼，不必放在心上。”

温伊伊点点头：“大龙们也是这么说的。”

“大龙们还不要让我跟她玩呢。”

“不过我觉得她也没什么坏心。”因为别人的原因迁怒白以珊，温伊伊实在是有点不太好意思。

她因为这个不去找白以珊玩已经说不太过去了。

尉迟极语调轻飘飘的：“那可不一定。”

温伊伊又去瞅他。

一只小狐狸还能有什么坏心思。

温伊伊想了想，问：“你不喜欢她？”

她之前就隐约有点感觉，但温伊伊还是想不通尉迟极为什么会不喜欢白以珊。

柔柔弱弱的人类和柔柔弱弱的小狐狸，不是应该更有共同语言吗？

尉迟极诧异，而后摇头，温声道：“既然她是你的朋友，我自然不会不喜欢她。”

“只是……”尉迟极欲言又止。

温伊伊果然好奇追问：“只是什么？”

尉迟极轻叹一声：“你日后便知晓了。希望只是我误会她了。”

温伊伊皱起了眉头。

她努力思索。

她想起了点什么。

好像，今天的小狐狸确实有点不大对劲。对人类的情绪起伏好像也有点大了。

……难道，小狐狸排外，欺负人类了？

应该不会吧。

*

另一边。

白以珊提着自己的裙摆，气得耳根都红了，大步往山下走，在心底骂骂咧咧。

果然温伊伊能瞧上的人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走前竟还联合起来坑了她的荷包！

白以珊这次出门本是想着顺便去人类大城镇逛逛，多买点新款服饰，回狐族跟她的那些小姐妹炫耀，再在那些暧昧对象前出出风头，稳住自己形象的。

现在好了，不仅没能看到温伊伊的笑话，她自己都快成了个笑话！气死她了！

白以珊沉浸在自己的怒气和不甘里，没注意到小路边草丛里的轻微异动。

等她注意到，脚腕处已经传来一阵剧痛。

白以珊失去支持的力气，抱住脚腕跌坐在地的时候，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条细小的黑蛇飞速扭头钻入草丛，眨眼间就跑了个没影。

白以珊以手握拳，在地面支撑了片刻，努力抑制自己当场发火的冲动。

她深吸几口气，又去看自己的伤口。

果不其然，白皙的皮肤上两个血淋淋的小洞格外显眼。而在这个伤口的周围，一股青紫色逐渐在皮下蔓延开来。

方才那蛇有毒。还是剧毒。

白以珊终于冷静下来，眉头蹙起，开始给自己挤血。

她好歹狐狸成精，一条普通的毒蛇还威胁不到她什么。

但，糟心是够够的了。

她今天出门到底是倒了什么大霉？

*

温伊伊在厨房呆得无聊，想到药草还没清洗，就往外走去，还不忘回头嘱咐尉迟极：“你好好做菜啊，我给你煮药去！”

尉迟极唇角扬起一个清浅的笑：“好。”

温伊伊一走，尉迟极不再端着装模作样，三两下把配料跟鸡肉都剁了放进烧滚的炉子里，撇去浮沫，用小火烧炖。

他慢条斯理地用方帕擦着修长的手，眸子半阖，视线在厨房内扫视一圈。确认一切无误后才走出厨房。

尉迟极去到前院的时候，温伊伊正顶着张小花脸，一本正经地把一堆药草从框里拿出来努力辨认。

先前脸上便有的一点泥渍不仅没被擦掉，还被温伊伊又捣鼓出了许多灰扑扑的泥灰。

但她似乎是完全没察觉到，小表情极认真地盯着草药，嗅嗅闻闻，再纠结一下，分别归类。

尉迟极走近，温伊伊听到动静，望他一眼，立刻把动作加快：“你先等等，我马上就分好了。”

尉迟极站在竹筐前，低头，一眼就看到了一堆药草里杂着的一些杂七杂八的野草野花。

他沉吟了一会儿，轻声问：“你采药的时候不小心将杂草一起摘进来了？”

温伊伊也很不解，手上扒拉了下这框药草：“不知道啊。我就算认错了草……”微微停顿，然后无奈道，“那也不该把不知道哪里来的花也塞进去吧。”

“我怎么可能会摘花呢。”这种乱七八糟的花又不好吃，也不能治病。

尉迟极瞬间就联系上了白以珊。

不出意外，应当是她临走时不忿，就顺手捣些小乱。

装模作样，又功夫不到家。

尉迟极虽自认为演技不如何，看穿白以珊那点小伎俩却是没什么问题的。

不过温伊伊没察觉到，尉迟极这时候自然不会明说出来挑拨离间。

挑拨离间有损他的形象。

因此尉迟极没多说，只蹲下身，帮温伊伊一起把杂草和野花挑出来。

温伊伊很稀奇：“咦，你怎么认得这些药草的？”

花就算了，人类居然还认得草？

她有鼻子，人类的鼻子应该没这么灵敏吧？

尉迟极一边挑拣，一边道：“我闲时会读些各类杂书，便什么都涉猎些。”

温伊伊眨眨眸子。

看书啊。

温伊伊倒不怎么喜欢看书。

她会认字，还是大龙们逮着她硬教的。

大龙们去人类世界搬回大堆大堆的书籍，还有龙去偷听人类私塾的教书先生怎么给人类幼崽们启蒙，再回来原样给她表演一遍。

温伊伊在识字方面实在没什么天赋，看什么字都迷糊得很，觉得都长一个样，还觉得认字确实没什么意思。大龙们没办法，就轮流一个字一个字教她对着念。

然后念故事，念杂记，念怪谈，念一切新奇好玩的东西，这才勉强带着温伊伊把人类世界的字给认全了。

这也就导致温伊伊只爱看些奇奇怪怪不正经的书。

她迟疑想，人类喜欢看的那些“杂书”，应该跟她喜欢看的那些“杂书”不太一样？

不过，温伊伊不太在乎这种小事情，爱好嘛，龙跟人类有差别那可太正常了。

温伊伊把一株闻起来有点奇香的草捏在手里端详两秒，思考过后，想着应该可以吃，就丢进了药草那堆里。

两人一起做事，没多久就把剩下的这点药草挑拣完毕。

温伊伊忙忙碌碌地把药草端去洗干净放去慢熬，再劈柴添火，一时间几乎脚不沾地。

等她终于缓下来，拖着沉重的步子打算出小厨房休息，就见尉迟极站在门外，黑眸微阖，不知是在等她还是在发呆。

温伊伊疑惑过去：“有什么事情吗？”

尉迟极抬眼望过来，递出手中的帕子，而后道：“你脸上沾了些泥土，擦一擦会好些。”

温伊伊：……？

她接过帕子，下意识在自己脸上胡乱抹了几下。

雪白的帕子瞬间就灰扑扑了。

温伊伊低头瞅帕子，再瞅瞅尉迟极，憋了憋，道：“……那，我到时候帮你洗了，再还给你？”

他、他不早说她脸上有这么多灰！

她用水洗多方便直接呀！

尉迟极想了想温伊伊洗衣服的狠劲和水平，还是伸手，当着温伊伊的面，把帕子拿了回来，“我去洗就好。”

免得到时候还得找理由解释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帕子，洗坏了一张还有新的顶上。

温伊伊欣慰，伸手拍拍尉迟极的肩，感叹：“要不是你身体不好，你肯定很好找媳妇。”

不像她，还要想尽办法攒金灿灿。

尉迟极微顿。

他神色莫名地看她一眼，而后唇角扯出一抹落寞的笑：“也许吧。”

温伊伊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顿时收手，忙不迭转身回了厨房，“……我再看看药炉那边的火够不够！”

天，看看她都说了些什么！

温伊伊后悔得恨不得飞回几分钟之前，把自己的嘴给堵上。

人类本来身体不好就够难受的了，她居然还提人家娶不到媳妇！

病还不一定能治好，这不是更往人家心窝里戳！

温伊伊决定，果然还是让柔弱人类自己一个人冷静一下的好，她就暂时不要去碍人家的眼了。

然而，尉迟极也走进了小厨房。

轻飘飘的脚步声，听得温伊伊几乎不敢回头。

她还是回头了。

温伊伊欲言又止：“你进来？”

尉迟极温和道：“我看看白萝卜和鸡肉炖得如何了。”

温伊伊：“……哦。”

确实，萝卜炖鸡的味道已经弥漫了整个小厨房。

不受控制地，温伊伊咽了口口水。

她想，其实……人类这一手好厨艺，身体不行也不一定就娶不到媳妇啊。

话本里不是都说了，要想抓住一个人的心，就得抓住一个人的胃不是。

到时候估计就算没有她，应该也会有其他人愿意养人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