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都说本性难移,陈修洁算是见识到了。

梦里,陈修洁折磨了他们大半夜,结果早上一醒来,王大壮夫妻俩对彼此冷脸了一会,王大壮便发狠道:“拿上银子,咱们去金城寺请大师瞧瞧。”

看他阴沉的表情,陈修洁就知道王大壮绝不会是找佛祖忏悔。

陈修洁哼笑,他早问过系统了,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什么大师,人死有魂,七日之内,魂入轮回,无一例外,也根本不需要大师。

就让他们找去吧,多找找,没了希望才会绝望。

陈修洁飘到田氏藏银子的地方,又把整个王家里里外外转了一遍,找出好几处藏银,不过现在拿不到,他暂且先记下,等以后再拿。

王大壮夫妻离开,王大壮的长子媳妇敷衍的守灵,陈修洁飘到灵堂,掀起一阵阴风,让正打瞌睡的王家长媳身子一抖,抬头看了眼棺材,有些可惜,也有些害怕。

她往火盆里添了两把纸钱,低喃道:“小叔叔你命不好,别怪侄媳。”

无人看见,棺材里的书生嘴角一撇,似是不屑。

傍晚,钱不够只请来了两张符的王大壮夫妻信心大增,夜深时分也不去睡,手里捏着符,就等着小弟来要他好看。

空无一人的灵堂里,陈修洁小心抬手、抬脚、抬头——噗,又出来了。

他摸着脑门叹气,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

他飘门灵堂,直奔王大壮夫妻的房间,见到王家夫妻相互嫌弃却又不得不相互依靠的模样,再看他们俩手里的符,不出意外没有半点灵光。

陈修洁毫不留情,径直往前一扑,拖着这对夫妻坠入无边噩梦。

……

深夜,尖利的女声刺破夜间的安宁。

王家长子的房间亮起烛火,王家长子披衣而起,匆匆赶往爹娘的房间,急切推开门,便见自家爹娘扭打在一处。

田氏正是怒火中烧之时,又常年劳作,发狠之下王大壮竟不是她的对手,脸上已是多了数道血痕。

田氏边打边哭:“你个混帐,老娘嫁给你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明明是你造的孽,凭什么要老娘来还!我看就该让小叔把你带走……”

小叔?

王家长子心理嘀咕,怎么说起小叔来了,他爹娘不是最讨厌小叔了?

王大壮被压制地狼狈,却并非全无还手之力,一听她说要让小弟把他带走,方才的噩梦仿佛被唤醒,陡然生出一股力气,一把将田氏掀翻。

“你个疯婆娘!事情不是你做的?钱不是你收的?这个时候倒怪起老子来了?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小弟要是回来了,第一个先找你!”王大壮面红耳赤,双手死死掐着田氏的脖颈,状若癫狂。

王家长子心头狂跳,只觉得眼前的爹娘陌生无比。

小叔不是因为体弱夜间吹风病死,而是爹娘害的?

他难以置信:“爹、娘……”

王大壮夫妻激烈愤怒的情绪像是被一捧冷水浇下,田氏嘴唇颤动,绝望道:“昌儿……”

陈修洁飘在一旁,看着王昌一个壮汉身子抖啊抖,可怜极了。

都说歹竹难出好笋,偏偏王家不同,王大壮夫妻忙,王昌这个长子是跟着小叔叔长大的,没比侄子大多少的王敏才半当兄长半当叔叔的把王昌带大。

后来王大壮回过神来,一瞧儿子对小弟那么亲近,顿觉遭到了背叛,几顿竹笋炒肉下去,硬生生把王昌吓得不敢再去小叔叔那。

但这不妨碍王昌心里亲近小叔叔。

陈修洁叹了口气,可怜王昌日后日子不会好过。

……

从父母口中逼问出真相,王昌跌跌撞撞回房,枯坐半日,茫然不知所措。

替小叔报仇?

不,那是他的亲生父母。

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不,被小叔教导过礼义廉耻的王昌做不到。

内心极度煎熬下,短短两日,王昌病倒了,昔日上能进山下能耕田的壮汉手脚无力,虚弱地连话都说不清楚。

王昌媳妇喂他喝了土方熬的药,见他没一点好转的模样,眼泪顿时流了下来,痛哭不止:“相公,你这是何必呢,不关你的事啊!”

都是公婆造的孽,关她相公什么事情。

王昌也是昨日才知道自己媳妇竟早他一步窥到了小叔身死的真相,只是比起自己爹娘做的,王昌实在没立场去怪罪媳妇。

他摇摇头,对媳妇道:“你歇着,别忙活了。”

王昌媳妇默不作声,低低抽泣。

这对小夫妻静默之际,外间忽然传来阵阵喧嚣声,声音越来越近,终于分明。

“可怜敏才是十八岁的秀才公啊,死得真可怜啊!”

这声音落入王昌耳中如同轰雷,惊骇之下,王昌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霍然坐起。

“相公!”王昌媳妇也被吓得魂不附体,“他们……他们怎么会知道!”

不管她知道公婆做出的事情时有多唾弃,但他们总归是一家人,公婆出事,他们能讨到好?

外间,佩刀衙役威风凛凛,在众乡亲陪伴下一脚踢开院门,锐利目光在空无一人的院落里搜寻片刻,对身后两个手下挥手:“进屋搜!”

两个衙役干脆领命,大步冲入正房,刚巧揪住了企图跳窗逃走的王大壮。

“章头,这人想跑!”

章姓衙役冷峻面上露出一抹冷笑:“看来是知道我们来这为的什么。”

“其他人呢,”章姓衙役随即道:“一并带走!”

不等其他衙役有所动作,王昌便不顾媳妇的阻拦推门而出,在章姓衙役面前跪下:“大人,草民王昌。”

章姓衙役来之前就对王家的事情了解了大概,一看王昌这模样心里就有大概猜测,啧啧感慨,这一家竟然还生了两种人,稀奇。

“一并带走!”

章姓衙役挥手,一点没留情。

到了村口,另有衙役抬着王敏才的棺材,章姓衙役多看了两眼,叮嘱道:“这位生前可是秀才公,你们当心点。”

这位估计是最可怜的秀才公了,少年得志,既没猖狂也没享受,才几个月就被家里人害死了。

这得是什么样的蠢人啊,为了五十两银子害死家里前途光明的少年秀才公。

十八岁的秀才公他活着不比五十两银子值钱多了!

……

金光县,县衙。

县太爷由着书童给他整理官服,一边问师爷:“利举人父子还有齐举人都请来了吗?”

师爷摸着胡须眉头皱成川字:“去请了,大人,这事不好办啊。”

县太爷比他还愁,长长叹气:“你当我不知道,十八岁的秀才公啊,搁在我家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宝贝,偏有无知村妇为了五十两银子就把人害了去,蠢,太蠢了!”

他摇头晃脑,从前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有人能蠢到这个地步。

这不光给他的政绩上添了个污点,重点是那利举人出身金光县豪族,虽然这个豪族只能在金光县这一亩三分地逞凶,但为了金光县安宁考虑,县太爷还真得犹豫要不要为了王敏才得罪利家。

“我就想安安稳稳当个县太爷享享清福,怎么就那么难呢!”县太爷唉声叹气。

“县尊大人,齐举人、利举人利公子及王大壮父子都到了。”外间有人来报。

县太爷脸上神色一收,抖抖衣袍,迈着威严的外八字向外。

“传令,升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