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杀

蔚蓝的海水波涛阵阵,一望无际,在金色的阳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

西门吹雪负手立在船头,迎面扑来的海风带着海水特有的咸腥味,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时隔多年,再次登上前往白云城的客船,他的心情已经截然不同,上一次来是痛苦中带着微微的希望,而这次却是破釜沉舟的决断,只为彻底的解脱。

远处几只海鸟贴着海面滑翔而过,耳边是海浪翻滚的声音,他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无波无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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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孤城持剑而立,站在一座不高不矮的小山头,初起的秋风撩起他的发丝,衣摆,让他看上去宛如降世的谪仙。

时间渐渐流逝,也不知他到底站了多久,终于,官道的尽头慢慢的出现黑色的影子。

长长的队伍马蹄声声,兵甲森然,纪律严明,这显然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军队,而且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嗜血煞气,这支队伍是真正杀过人见过血的百战之师。

足有百人的队伍中间,是一辆被保护的很好的奢华马车,而里面坐着的,正是他今日的目标。

轰隆隆!巨大的爆炸声传来,马声嘶鸣,烟尘滚滚,整个队伍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混乱起来。

而就在这时,无数黑衣人手持利刃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见人就杀,一时间,鲜血染红了天地。

到底是血海里撕杀出来的铁血之军,即使被人杀了个措手不及,却很快的就反应了过来,结阵对敌,将马车牢牢的护卫起来。

两方的战斗越来越白热化,地上已经躺了无数的尸体,有穿着铁甲的士兵的,也有黑衣人的。血流成河。

叶孤城静静的站在山头,对于下面那无比惨烈的情景,竟是无动于衷,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忽然,马车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在一片厮杀之中,这点声音应该是很小的,小的根本不会被人注意到,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场所有人竟被这不大的一点声音吸引住了,纷纷向这边望来。

一个锦衣华服的男人慢慢从车内走了出来,他看上去并不很大,最多二十三四岁的样子,面貌俊朗,贵气逼人,面对眼前这血腥的一幕没有丝毫害怕,嘴角含着一丝微笑。

他手拿一柄描金折扇,站在车辕上,眉眼一扫,谁也没看,而是径直落在不远处的小山头,磁性悦耳的声音远远传播开去,“阁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相见!”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一道白影纵身而来。

叶孤城容颜冷肃,一双琥珀色的眼眸亮如寒星。

他的皮肤很白,却不是病态的苍白,而是一种白玉般晶莹泽润的颜色。他漆黑的头发上,戴着顶檀香木座的珠冠,身上的衣服也洁白如雪。

明明是修罗般的地狱之景,但他落下的时候,就像君王登临九重,又像是天外的飞仙足踏白云降临人间。

宫九的眼睛亮了,他折扇一开遮住嘴角,“一剑西来,天外飞仙!你是白云城主叶孤城!”

叶孤城没有否认,没有否认即是承认,他也不屑去否认!

宫九自然清楚,他问道:“我与白云城素无冤仇,城主为何拦我去路?”

他淡淡道:“前路艰难,凶险莫测,太平王世子还是往回走的好。”

宫九的眼睛微微上挑,恍惚一看竟有些妩媚,他喃喃道:“是了,差点忘了,你可是南王世子的老师,有充足的理由拦我呢!”

不过,他一挥衣袖,轻笑道:“你就有把握一定能拦住我?”

叶孤城拔剑,“拦不拦得住,也要试过才知道。”

下一刻,两道身影已经纵身飞跃,撞在一起。两人的动作太快了,快得只在空中留下白色的残影。

“啪!”描金的折扇被绞成碎末,狭长的剑刃擦着宫九的脸飞过,在那张俊朗的脸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紧紧的盯着对面的男人,宫九伸出拇指沿着伤口缓缓划过,然后将沾着血液的指尖送到唇边轻轻的舔了一下。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带着淡淡的猩红,唇角露出一个极度兴奋的笑。

等他再次攻向叶孤城的时候,他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柄剑,一柄轻薄雪亮的狭长软剑。

琥珀色的眼睛微微发亮,他知道宫九武力高强,却没想到对方竟也是用剑的,这样一来,就更好了!

宫九的剑法很好,并不比他差上多少,轻灵诡密,变幻多端,走的是奇诡的路子。

只是渐渐的他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长剑绕开对方的攻击,直劈而下,宫九诡异的一扭,避开刺向要害的一剑,却在身上留下一道渗血的伤口。一次两次还有理由,但五次六次,八次九次呢?甚至到了后来,对方几乎是明目张胆的往他剑上扑了——当然是避过要害的。

随着身上的伤口渐渐增多,对方的脸上却丝毫看不出疼痛的痕迹,反而透着股反常的兴奋。双颊泛着诡异的红晕。

叶孤城就是再迟钝,也隐约的明白了什么了,他有些反胃,继而便是愤怒,这样的人怎配用剑!

长剑高高举起,在夕阳之下折射出雪亮的光芒。叶孤城背脊挺直,袍袖鼓舞,整个人和剑已经融为一体。

剑声长啸!璀璨夺目,不可逼视!

那一剑的光华破开混沌,照亮了整个天地!

剑是好剑!人是飞仙!

宫九死死的咬着嘴唇,俊朗的脸扭曲成狰狞的弧度,那双眼睛更亮了,透着红光。

两道白影闪电般的交错而过,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四周一片安静!在场已经死的差不多,仅剩的几个黑衣人和铁甲士兵,纷纷下意识的摒住了呼吸。

叶孤城握剑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很快就稳住了,除了他自己没有人察觉到,右肋之间一点点的血色渐渐蔓延开来,衬着雪白的衣衫更显刺目。

“哈哈哈哈!”宫九仰天长笑,“痛快!真是痛快!不愧是南海群剑之首!”

啪的一声,软剑掉落,他身子一软,已经倒在了地上,仅剩的几个士兵赶紧围了上去。

宫九伤得很重,他能感觉到自己连动一下都困难无比,可他脸上却没有丝毫重伤之人的虚弱,反而透着股酡红,那是一种兴奋到极致的神情。

他死死的盯着那个渐渐远去的人,笑得猖狂而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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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唐穆慵慵懒懒的躺在榻上,深深的叹了口气,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身上,暖洋洋的,让人昏昏欲睡。

可他现在却睡不着,西门吹雪已经离开山庄有十天了,这十天以来他吃好喝好睡好,再也没人在他后面逼着他练剑了,本该舒了口气的,可他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他想他了!好吧,一个男人说这句话的确很矫情,比女子还要扭捏,可他确实浑身不得劲。

他不是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了,情爱一事早已看的透彻,自身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儿,哪知一朝情陷,竟也尝到了思念一个人的滋味,这样的经历还真是新鲜。

翻了个身,他念头一转,又想到了早上刚刚收到的飞鸽传书。

信件是由绯姬亲自寄来的,言曰近日罗刹教风波不断,教主似有大动作。

他知道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赶紧回去,就算出了事也能有个准备,而不是身在中原鞭长莫及。可他却又有些不舍,至少在西门吹雪回来之前他是绝对舍不得走的。

想到这里,他再次叹了口气,情之一字当真害人不浅,明明知道自己经营多年的势力很可能会一不小心土崩瓦解,却偏偏舍不得离开,甚至觉得只要能与西门在一起,哪怕是舍弃了魔教少教主的身份,也是甘之如饴的!

当真是魔障了!他拍了拍额头,微微挑起唇角。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白光闪过,他轻咦一声,一脸兴趣的看着那只白白胖胖的绒毛狐狸。

这是西门非常宠爱的一只狐狸,他见过好几次,但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它不太喜欢他。

白狐优雅的蹲坐在窗台上,一双黑眸像是最好的宝石,泛着光泽,小小的尖耳朵一抖一抖的,看上去极为可爱。

唐穆坐起身子,手一伸想要将它捞进怀中。嗖的一声,白狐从他手下穿过,跳下窗台。他一惊,趴在窗沿上往外看。

空空荡荡的回廊上,白狐慢条斯理的往前跺了几步,然后回过头来朝他低叫了一声。

唐穆惊讶,眉眼一挑,它这是让自己跟上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