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47章
“算不上受伤。”
在高墙、铁丝网上爬上爬下,擦破点皮很正常,说出来只会让乔明月担心。棠源正准备含糊过去,手腕却被乔明月一下子捉住。
两只手摊开后,原本白嫩的手心,此时上面布满了深深的红痕和尘灰、铁锈,有些地方被磕破了皮,还沁出几滴血珠子来,看起来很有些可怖。
乔明月看得眉头紧皱,眼里全是心疼。
“后面还有多少武戏?”
“唔……没多少,不用担心。”
棠源支支吾吾,眼神飘忽,不用问,乔明月也知道,后面的武戏肯定还有不少。她面露担忧,眉头皱得更紧了。
本来为了拍这部戏,小孩就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那小巴掌脸,光是让人看着就觉得心疼,再这样继续下去,恐怕戏拍完了,人也得脱一层皮。
这怎么行。
“待会儿我跟余导商量一下,给你安排个武替。”
“别!”棠源赶紧打消她的想法,“一起拍戏的几位老前辈,武戏的戏份和难度都比我高多了,还不是亲身上阵。”别人都能做下来的事,没道理只她一个人搞特殊。
“再说了,我哪有那么娇气?”
棠源揪着她衣角摇她,琥珀色的眸子眨巴了一下,歪着头做出保证:“下次我一定小心小心再小心,不让自己受一点小伤,你别去跟余导说了,好不好?”
乔明月沉着脸不说话,眼神里都是不赞同。
“好不好嘛~”棠源扭她,软糯糯的尾音拉长,任谁听了都舍不得说出拒绝的话来,“别去啦~”
乔明月心底叹气,其实她何尝不明白,不管从哪方面说,受这么一点小伤就请武替,确实有些小题大做。但如今这个受伤的人是棠源,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拍戏也不是没受过伤,而且伤情比这严重得多,但有些事,她自己可以承受,不代表她也能够让棠源去经历一遍。
小孩是她的宝贝,放在手心里疼还来不及,她怎么忍心让人受一丁点的疼呢。
见她不说话,棠源把手从她手里抽出来,作势要重新抱住她。
乔明月眼疾手快,迅速捉住她手臂,生怕她没轻没重碰到手心的伤口。一低头,棠源正软乎乎朝着她咧嘴,水汪汪的眸子里带着祈求,跟只讨要零食的小狗似的。
心下无奈,她手一伸,绕到棠源身后,在她屁股上轻拍了拍:“该撒娇的时候倔得很,不该撒娇的时候,比谁都会。”
“我哪有……”棠源小声反驳,然后又仔细观察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不确定地开口,“那待会儿就不去找余导了,对吧?”
乔明月失笑,在她脑袋上呼噜一把,没说话算是默认。
等助理找来棉签这些东西,两人也在训练场周围找椅子找椅子坐下。
两人面对面坐着,乔明月身体前倾,先用湿巾小心将棠源手心的尘土和铁锈拭去,又每一根手指仔仔细细地擦。擦拭的过程中,全程低着头,完全没有触碰到任何破皮的小伤口。
湿巾擦完了,又拆开一次性压缩面巾,沾了矿泉水,重复上面的步骤。
明明可以是一个很简单的清理,她却做得小心翼翼,每一次擦拭的动作都无比轻柔,那感觉,像是对待什么珍贵的易碎品似的。
看乔明月用完三张面巾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棠源终于忍不住缩手。
“我直接去水龙头下冲洗两下就好了。”这么折腾,麻烦不麻烦。
很显然,乔明月并不觉得麻烦。
她的手,是摊开放在乔明月手心里的,刚一往回缩,手腕立刻就被捏住了。乔明月撩了撩眼皮,斜睨她一眼:“别动,碰到伤口怎么办。”
怎么办?顶多疼一下呗,棠源无所谓:“又不是什么大的伤口。”
话音刚落,下一秒,冰凉的水流在擦破的肌肤上冲过,疼得她顿时龇着牙,吸冷气般“嘶”了一声。
“该!这下知道疼了吧。”
乔明月敛着眉头觑她一眼,面上说得严厉,但手上擦拭的动作,却比刚才更加轻柔,用水冲干净伤口后,立刻又用纸巾将手上的水迹轻轻吸去。
经她这样一处理,伤口处看不见一丁点不干净的东西,乔明月又拿出棉签,沾上碘酒准备给创口处消毒。
棉签伸到她手心前,乔明月温声软语,跟哄小朋友似的:“乖,有点疼,忍着点。”
棠源软软地嗯了一声。
原本还没那么怕的,平时练舞也会时不时受点伤,都是忍忍就过去了。
但人就是这样,被乔明月这样小心翼翼地对待,原来心里只有一分的害怕,此时硬生生变成了□□分。
说起来,这就跟小孩打针一个道理。大人不提,小孩打针时就跟被蚂蚁咬了一下,啥事没有,然而大人越提,越是让小孩不要怕,小孩却越容易被吓哭。
此时的棠源,差不多就是医院里第一次打针的小孩。
一边,是乔明月这个溺爱小孩的“家长”,在一旁心肝宝贝地哄。
一边,是棉签上褐色的碘酒,散发出淡淡的酒精味,仿佛在提醒她,别嘚瑟,待会儿酒精就会直接和你掀开的血.肉来个亲密接触。
嘶——光是想一想那个场景,就觉得手疼得慌。
棠源下意识闭上眼,不忍去看消毒上药的过程,然而,一闭上眼,反而又觉得更怕了。
反反复复地闭眼、睁眼,让乔明月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恨不得这些伤是在长自己身上。
她心下叹气,放下棉签,从黑色的手提袋里搜了搜,搜出一块奶糖,撕开透明包装纸,递到棠源嘴边。
棠源嘴一张,就着她的手将奶糖含进嘴里,嚼了两下,脸上露出享受的神情。
她眼眸微眯,惬意得像只晒到太阳的懒猫,软甜软甜的声音里,带着惊喜:“哪里买的?这个味道没吃过。”
浓郁的奶味里,夹着坚果香,比起市面上的奶糖,甜度低了一些,奶味和馥郁的坚果香却更浓郁。
乔明月见她喜欢,重新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昨天回了家里一趟,自己试着做的,知道你最近戒糖,放的糖比较少。”
最开始做奶糖的时候,乔明月还想用甜叶菊代替砂糖来的,后来一想,棠源最近训练量这么大,少吃一点糖也没什么影响,也就放弃了用代糖的想法。
棠源显然被她的话惊讶到了,两只琥珀色的大眼,会说话一样,咔巴眨了眨。
“特意为我做的呀?”
乔明月弯起嘴角,略扬了扬眉,那意思仿佛在说:除了你,还有谁能让我专门给她做这些?
“嘿嘿……”棠源咧嘴,笑出一排整齐的白皙贝齿。
乔明月最近也有新戏,没想到都进组了,还特意为了她回去一趟,就为了给她做奶糖。
经乔明月这么一打断,棠源自然早就忘了手上还没消毒的事。此时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嘴里的奶糖上。
越嚼,越觉得甜蜜,不止甜在嘴里,也甜在心里。
等嘴里的奶糖嚼到只剩豌豆大小,低头一看,整个右手上,已经涂满了褐色的碘酒,一呼吸,鼻尖全是酒精的味道。
至于消毒的过程疼不疼?棠源根本就没注意到。
乔明月扔掉手中的棉签,再次从包里摸出颗奶糖,撕开包装喂进她嘴里。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无比自然,被当作小朋友哄的棠源,反应过来后,脸上腾的飞起了红云。
乔明月只做不知,没有像以往一样逗她,反而握住她另一只手,煞有其事地提醒:“要是觉得疼就说出来,我再把动作放轻一些。”
说着,弯下腰,在她布满红痕的掌心上,轻轻吹了吹。
棠源抿了抿唇,脸红红地看着她,整个人被一股暖意包围,视线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移不开眼睛。
一时间,两人无话。
炙热晃眼的阳光下,两人坐在树下的凳子上,膝盖相贴,一人认真小心地给手心上的小手消着毒,一人乖乖地看着低头消毒的人。
两人周围的空气中,流淌着只能容纳彼此的默契。
两人在那儿折腾了不少时间,早就有人注意到了她俩。乔明月郑重其事的态度,不知情的人看了,都以为棠源受了多重的伤。
片场的人本就不少,有好奇的工作人员假装路过,一眼瞥见两人这样儿,反应都是差不多——
都是先伸长脖子斜着眼,偷偷去瞧棠源的手,想看清她到底受了多重的伤。
而后定睛一看,看清了她手上的那几道擦痕后,又都一脸被酸到的表情,恍恍惚惚地离开。
有那性格比较自来熟的,还会拉着站在不远处的乔明月的助理问:“她俩平时也这样啊?”一个小小的擦伤,搞得跟断了胳膊腿似的,也太夸张了。
助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给您一个微笑自己体会吧。
于是,这样一来,想通过助理吃瓜的人,除了得到一个微笑,什么也没问出来。
反倒又吃了一箩筐的柠檬。
而另一边,乔明月也终于给棠源手上的伤,消好了毒、上好了药:“天气太热,就不贴创可贴了。”
棠源嗯嗯,摊开手,翻来覆去地瞧,看着手心上淡褐色的药水,和白色细末状的药粉,一点也不觉得疼,反而心里甜津津的。
她抬眸,眼角一弯,对着坐在对面的人,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又趁着对方收拾东西的间隙,身子前倾,斜歪着脑袋,将自己的脸凑上去——
啾!
响亮地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