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走在出宫的路上时，林芷月才终于消化了自己重生回幼时的这个事实。

说不出心里是种什么感受，有点怅然，又有些欢喜，当然，更多的是感激。

如今她既然能重来一次，自然不会再像前一世那般的活法。前一世她什么都算计好了，走的每一步都要想了又想才敢迈出去，可最后她什么也没有得到，就连一直想要追求的虚名到最后还是没有留给她，终究还是成了别人的眼中钉，又以那样屈辱的方式死去……

她想着前世的事情，贝齿不由得紧紧咬住，小脸紧绷，越想越是替之前的自己感到不值。

“小姐……”

直到自己的衣袖被人轻轻扯了扯，才将她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她回过神，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方才拉她衣袖的木菱，“什么事？”

木菱脸色通红，瞄了几眼跟在她们身后送她们出宫的那位公公，小心翼翼地凑近了林芷月些许，压低声音说道，“小姐，奴婢想要如厕……”

天知道她真的是实在是憋不住了才说出来的……之前在纯阳公主殿中那种情况下她实在不能离开，后来皇后娘娘来了她更不能走，所以就一直憋到了出宫这时候才敢说出来。

林芷月哭笑不得，但见木菱都要哭出来了的模样，只能转身看向那位公公，道，“劳烦公公带我这个婢女去趟恭房。”

那公公自是应承了下来，面色不变，低头垂眸地作出一个手势，对木菱道，“这边请。”

木菱跟着那个公公去如厕了，林芷月也不好傻傻地站在道路中央，四处看了一圈，这才发现不过走出纯阳公主的宫殿范围而已，不远处有座假山，正好遮住日上中天的阳光。

不多想，提步走到假山旁站着等木菱回来，一边还在脑袋里想着如今回去的话尚书府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却突然听见这附近一阵嘻笑声若隐若现地传过来，林芷月蹙眉，这皇宫中敢吵闹的人可不多，而且听声音……似乎都是一群小孩。

突然记得自己如今也是个小孩儿，颇感一阵无奈。

她并不想去看那群人在做什么，在这宫中，装聋作哑才是正道，多管闲事的可没几个好下场，她好不容易能重来一次，可不想刚来就因为一群小孩子的争吵而丢了命。

——在宫内能自由行走嘻闹的孩子，不是皇家的也是其他勋贵之子，怎么想都不是自己能管得了的。

于是林芷月继续低头看脚下的石子，将自己完完全全当成了一个隐形人。

但她刻意的不去看那群人在干什么，可他们说话的声音还是断断续续地传进了耳中，想要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还真是难……

“父皇如今可能连你这个人是谁都忘了，你生母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婢女而已，我可都听人说了，你生母不要脸，趁着父皇醉酒爬了床，本还觉得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哪曾想将你这个小贱种生下来后便死了，你就是个害人精，你把你生母给害死了。”

听这话，看来是几个小皇子了。

林芷月心里轻啧了声。

不愧是皇宫长大的人，小小年纪说话就这么狠，这一句句的，刀刀入人心啊。

“就是，我母妃也说了，你是个不详之人，要是没有你的话，你生母说不定就不用死了。”

另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附和着前面的话语。

“有你这样的兄弟真是丢人，你还吃什么东西，别吃了，浪费粮食！我母妃说了，像你这样的就该早早地找个法子去死，省得碍人眼。”

“四皇兄说得对，你别吃了！这东西我殿中的太监都不吃，丢脸！”

“五皇弟你怎能用你殿中的人来与他相比？就连一个下人都比他金贵得多。”

“楚淮风是个小贱种，楚淮风是个小贱种……”

“……”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奚落了一顿那位婢女所生的皇子，之后不知是哪个皇子的母妃差人来找，几个人才陆陆续续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一群欠揍的小屁孩……

林芷月被强制听完了这一出戏，自己这个局外人听到他们几个人一唱一和的话都觉火大，不过这样的事情在宫中几乎每时每刻都会发生，捧高踩低的事情比比皆是，只要你是个不受宠的，主子身边的下人可能都要比你高贵几分。不过那位被羞辱的人却始终一言不发，连他的声音都没有听到过，就像是不存在一般，倒是不知道应该说他沉得住气，还是应该说是习惯了这样的羞辱。

方才他们说的是哪个皇子来着？楚淮风？

林芷月回想了一会，这好像是六皇子……

六皇子？！

林芷月被自己突然记起的事情给惊了一下，差点没被口水呛到。

六皇子，不就是将来的皇上吗？！也就是那个下了口谕赐她毒酒的皇上！

于被赐毒酒的这件事情上林芷月倒不曾怪过他，冤有头债有主，害她的人是以后的徐贵人，想报仇的话她也不会找楚淮风报。

不过原来幼时的皇上竟然过得如此憋屈，谁都可以踩上一脚，这倒是她不曾想到的。

她偷偷探出头去看了一下，假山后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背对着她。

他身边居然连一个太监宫女都没有，身上发旧的衣裳洗得发白，就连束发用的发簪也仅仅是一根简洁的银簪。一眼便能看出他在宫中过着的是怎样的日子。

她看到他捡起被拍落在地上的馒头，仔细地拨弄掉馒头上的石子沙粒，看样子是打算弄干净后还可以吃。

林芷月不免替这未来的帝王觉得有些心酸，多多少少起了点恻隐之心，可又记起让自己这一世不要多管闲事。

不过……

前世父亲在政事上站错了队，楚淮风登基后可没少打压尚书府。

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是自己帮了他，他将来登基之后，也许能不再在打压尚书府了吧？至少能在朝堂上给父亲留下点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