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无樱抽出长鞭，她现在的修为远不足以她教训这些人，可这是她的心魔。

虽然是环境，但多少是源于她心中想要“报复”的仇恨。

心魔一遍遍重复当初的场景，让楚无樱心上更添羞辱，若是她被激怒了，那心魔只会在她心中越扎越深，直至道心彻底被摧毁。

若是平日，楚无樱或许还能慢慢想怎么对付她的心魔，可随着小灵界提前开启，知晓她即将面临什么的楚无樱彻底被怒火烧红了眼，无暇思考。

“你到底想怎么样！”

男子怒道，把纤细娇弱的少女护在身后，身旁之人的窃窃私语愈发明显。

他们是在嘲笑她。

嘲笑她的道侣在大典上逃脱，嘲笑她天之骄女又如何，还不是面临这般遭人羞辱的情况。

“想怎么样？”楚无樱冷冷笑了出声。

她想怎么样？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让这群人去死！

男子还在说话，声音里带上了些许厌恶：“无樱，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都说了——”

灵月也跟着柔声劝说：“无樱姐姐，我和顾大哥……”

他们的话戛然而止。

穿着红火衣袍的少女长鞭如蛇，闪电般窜来，带着强大的威压，竟是让他们心脉震动，口中漫出血腥味来。

楚无樱不管不顾，冲破了身上的禁制，修为瞬间拔高，她正冷笑着，想看这对男女血溅当场，可她忽然愣了愣。

一只纤白的手拉住了她的长鞭。

那只手很好看，指节纤细，白皙如玉，带着楚无樱熟悉不过的模样。

穿着白底玄边道袍的少女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清透的眸中渐渐倒映出面容扭曲的楚无樱。

楚无樱脑子的弦突然崩了一下，喃喃道：“师、师姐……”

洛清羽捉住甩来的长鞭，带着疾风、能破开虚空的一记长鞭竟然被她轻飘飘地捉在手中，仿佛少女只是捏住了一朵花，而不是足以要人性命的灵器。

大师姐看着她。

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楚无樱竟是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师姐……”

洛清羽握住鞭身，朝她走去。

她走的步子不快不慢，却像是一步步踩在楚无樱心尖上，让她鼻尖莫名就酸了酸。

洛清羽：“过来。”

楚无樱杵了杵，不动。

大师姐冷声：“我说，过来。”

楚无樱：“……”

小师妹倔不过三秒，想起师姐生气的模样，蒙在双眼间的红色都散了下，恢复了些许清明，抿了下唇，在师姐皱眉前，止不住地听从，朝师姐靠去。

洛清羽扔开鞭子，随手一扯，就扯碎了此处环境。瞬时，无论是楚无樱厌恶不已的二人，还是周围的环境，一切都瞬间像是镜子般哗啦碎开。

做完这举动后，洛清羽才重新看向楚无樱。

大师姐先是慢慢地看她，目光慢慢变得幽凝，楚无樱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低着头，咬唇不说话。

洛清羽：“你低着头做什么。”

楚无樱把头埋得更低。

洛清羽：“抬头，看着我。”

楚无樱小声：“我不。”

洛清羽：“？”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顿了顿，小师妹又怯生生地开口：“师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洛清羽：“你的气息那么明显，我感受不到就怪了。”

楚无樱又不说话了。

她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在亲近信赖的人面前，明明受了委屈，却死撑着不说，洛清羽看着平日里可爱乖巧的小师妹此时这幅模样，忍不住想，果然，师弟师妹大了以后，连师姐的话都不管用了。

楚无樱红着眼眶，她不敢抬头，生怕让师姐见到自己的狼狈模样。

她许久都没有听到声音，直到一声叹息，一只手轻轻搭在她发顶。

“笨蛋。”

洛清羽瞧她，语气温和：“受委屈了？”

楚无樱眼眶瞬时就更红了，她猛地抬起头，眼泪啪嗒掉了下来，濡湿了睫毛：“师姐。”

修真者天赋越高，因为修为对外貌的影响，反而愈发分不清年龄。面前少女本就长得娇俏，一双含泪的大眼掉着珍珠，小鼻子红通通的，像是兔子一样。

洛清羽：“……”

大师姐僵了僵，有些无奈：“……你、你哭什么啊。”洛清羽难得有些头疼，本就没有什么教训意味，此时更是无可奈何。她拿出手帕轻轻为小师妹擦眼泪，耐心地问：“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告诉师姐，师姐帮你教训他们。怎么可以欺负我家无樱？”

楚无樱眼泪掉得更凶了。

明明心魔难以切齿，可站在她面前的，是她的师姐，是可以亲近信赖的人，哪怕她没有任何记忆，可师姐依旧是师姐。

那时候，楚无樱很清楚地记得，她倒在雪地之中时，那道声音也是这样温和。

“……多可爱的小姑娘啊，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怎么有人舍得……”

楚无樱抱住洛清羽，在师尊面前都能忍住的眼泪，在师姐面前却控制不住的落下。

“——是心魔吗？”洛清羽也没逼问，但稍稍一想便能推知原因。

她顺着师妹的气息寻去，却意外发现师妹的心魔世界入目一片荒芜，光线昏暗，可她去到时，师妹僵持着的画面色彩又格外浓烈，宛若鲜血，红得灼眼。

楚无樱的状态一看便极为不对劲，暗红色的光晕围绕在周围，身上的灵气闪烁不稳，洛清羽只能强行破坏掉心魔幻境。

——可这到底是饮鸩止渴的办法。

心魔一旦存在，若不正视解决，只会越来越严重。

楚无樱张了张口，又低回了头：“……是，对不起……”

洛清羽不悦，直接揉乱了楚无樱的头发：“道什么歉，有心魔又不是你能控制的。”

错的是傻逼心魔和那些傻逼给师妹留下心魔的人，和师妹有什么关系？

楚无樱被大师姐胡乱地揉着头发，敢怒不敢言，可她的眼睛明明还挂着泪，嘴角却早已忍不住挂起了笑容。

她拉住洛清羽的袖子，轻声道：“师姐……想听一个故事吗？”

洛清羽一愣。

楚无樱抬起的那双眸子里，眼眶微红，晕开的水光还未散去，静静地倒映出她的身影。

·

火红的绸带挂在灵树上，来往的人笑意盈盈，宗门里一派喜庆之色。

今日是两大宗门的首席弟子结为道侣的日子，两人都是玄真界里出了名的天才，郎才女貌，又身份相当，加之两大宗门交好，两者结合更是亲上加亲，自是合适不过。

“恭喜。”

“恭喜顾师兄。”

“诶呀，顾师兄可真让人羡慕，无樱真人美名远扬，得此佳人，不知有多幸运。”

宗门里亲近的师兄弟围在顾行身边，有人道喜，有人调笑，无论真心假意，面上带着明显的喜悦，仿佛发自内心地为他高兴。

可顾行的面上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即将迎娶佳人的喜色，他心不在焉地听着师兄弟的打趣，明明即将与之结为道侣的是楚无樱，可他心中，莫名却浮现出另一双楚楚可怜的鹿眼。

“师兄……”

顾行失神了一瞬，但他很快压下心神，强迫自己不动声色。

时间很快过去，选定的时刻也将要到临，顾行在众人的催促下，正要出发，却见和灵月向来亲近的一位师妹跌跌撞撞的寻了过来。

“顾师兄！”她面上着急，“灵月师姐……灵月师姐刚醒来不久，不知怎么，又突然吐血昏了过去。”

“什么！”顾行大惊，“师妹不是已经服用悬泉幽莲了吗？！怎么还会出事！”

他下意识地就要御剑回宗门里，有师兄弟拦住了他。

“顾师兄，灵月师妹自有人照料，你……”

“让开！”顾行双目发红，直接呵斥道，“不必多言，我自有安排。”

他着急是有原因的。

灵月虽然玉雪可爱，但天资不显，在宗门并不受重视，况且楚无樱不知从哪听了谣言，对灵月师妹多有不满，这般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女，哪怕没有直接表露出厌恶，自有人暗自揣测其心理，为了讨她欢喜而拿灵月出气。

况且这次他还夺了她的悬泉幽莲，楚无樱若是气急之下做出什么，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况且，那朵悬泉幽莲，说不定一开始她就在上面弄了什么东西。

想到每每见到灵月师妹时，对方大眼里若隐若现的水雾，顾行心中不由一疼。

“师兄，可你的结侣大典——”

“有何关系，大不了日后再议。”

顾行的话是有底气的，楚无樱向来倾心于他，自然不会让他有多为难，况且此次事由在她，她必定是不敢有什么意见的。

师兄弟竟是拦不住他，只能暗自焦急，有激灵的人已经暗暗传音给长老们。

“——日后再议？”

少女轻笑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像是晨间清露，清晰地传入到众人心底。

众人顺着声源处望去时，便望见了一道身影。

白衣墨发，明眸皓齿。

少女宛若仙子惊鸿而来，踩在玄铁般的寒剑上，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们。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视约定如若无物。”

她身形纤细，带着些许弱柳扶风般的病弱，说话时轻声曼语，那张白皙的玉颜上眉眼慢慢舒展，似有星光流动，少女似乎很少露出这样明朗的笑容，笑起来时宛若冰雪初融，宛若月色浮落于江面。

“我可以视为，这是对我们宗门的挑衅么？”

少女身边，是一袭红衣的楚无樱。

对方冷冷地注视他，目光冰冷得像是在注视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