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露出破绽
“哈哈哈!那日我只是这么随便一说,你,你倒真的……”钱奕宣听完赫连铭的话大笑不已,不经意抬头却对上了赫连铭面无表情的脸。
笑声骤然停止,笑容也僵在了脸上,钱奕宣顿了一秒便很有眼色地转移了话题:“也就是说你没问出些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赫连铭沉着脸不答,钱奕宣终于意识到他的话又踩了另一个雷区,人家好不容易拉下面子,纡尊降贵地按他的话去做了,但是最后没成效不说,他还在这里说着这种听上去更像是讽刺的话,更何况这所谓方法还是自己提出来的,也难怪他拿这种恶狠狠的眼神盯着自己了。
钱奕宣又是一顿,尴尬地笑了笑,正要再说什么缓解一下气氛,张巧儿就进来了。
“皇上,工部的李大人和户部的张大人在门外紧急求见。”
赫连铭眉头一皱:“快宣。”
见他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钱奕宣勾了勾嘴角。也好,正好省了他一番口舌转移他的注意力。
……
沈昀卿送茶进来的时候赫连铭他们正在谈论着什么,瞥了一眼上首的赫连铭,发现他的眉间皱着一个深深的“川”字,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板着的一张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她赶紧低下了头。明显他今天心情不好,她可不想撞到枪口上,还是低调点的好……
“皇上,前方来报沧澜江涝,晋中,岳川,金州三城已经是水漫全城,民不聊生。臣恳请皇上开仓放粮,救济灾民,并派人前去修固河堤,疏浚河道。”一位年届半百,头发花白,身着官服的男子道。
身旁的另一壮年男子不同意了:“李大人,话虽如此,但此前国库刚刚拨了大量银两置备武器、军需,国库空虚,修固河堤、疏浚河道都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若此时进行这样大的工程,这国库是会被挖空的呀!”
“张大人,您的意思是要我们置万千百姓的生死于不顾吗?”
“李大人,我何时这样讲来着?我的意思是再过一个月,等各地的税金缴纳上来,国库稍微充盈些了,我们再派人去。”
“到那时黄花菜都凉了!我们晚一天,便有无数的百姓死去,再等一个月?那些灾民哪里等得起……”
“但此时国库空虚,若是我们强行从国库挪出钱来,此时边疆来犯,那我们没有银两支持军需,那岂不是糟了!”
“张大人那只是自己猜测罢了,洪涝灾害是眼前之事,我们何故要为了那些不知会不会发生的事情而置百姓于不顾?”
“李大人,你……”
明显屋里的两位大人正在争论,沈昀卿发誓她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实在是他们说话太过慷慨激昂了,根本就没有要避人耳目的意思。
“你们还有完没完?!”赫连铭大声喝止了他们,“与其在这儿争执,倒不如想想怎么解决!”
沈昀卿将茶水递到赫连铭面前,然后就看到了一只手端起了茶盏,骨若修竹,莹若白玉,更胜女子。她几乎看呆了,然而就在这时候,赫连铭重重把茶盏往桌子上一搁,语气不豫:“你是准备要烫死朕吗?”
“皇上恕罪,奴才马上替您换一杯。”
沈昀卿收了杯子换了一杯回来呈上,谁知赫连铭只是啄了一口又摔了杯子:“这么凉,怎么喝啊?”
沈昀卿深切地觉得赫连铭是在迁怒于她,他自己因为政事烦心,就把怒火发到了她身上,当她是出气筒吗?
虽然她嘴上好声好气地应答着,但是心里却是既委屈又愤怒,端着托盘一转过身,她忍不住嘟囔了几句:“真麻烦,心情不好就乱迁怒于人,算哪门子的皇帝啊!”
虽然沈昀卿觉得自己讲得很轻,充其量也就她自己听得清,但是却没料到赫连铭自幼习武,耳聪目明,听力自然也就较普通人好上不少,于是她的那些抱怨一字不落地入了他的耳。
“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要说话就给朕大声点!”被人骂了赫连铭再大度也不可能有什么好语气。
沈昀卿一惊,手上还端着托盘就跪下了,“奴才,奴才没有说什么。”
赫连铭嘴上轻哼,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这套说辞的。不过有一点她想错了,赫连铭不是因为今天的事情迁怒她,而是因为昨天沐浴的事情。赌上自尊的放手一搏,结果根本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这让他身为皇帝的尊严往哪儿放?
虽然沈昀卿一直说做人要实诚,但实诚也是要看场合的,她不是傻子,她知道她要真把这话说出来了,有没有命回去都是个问题了。
短短几秒钟时间沈昀卿的心思已经转了两圈,终于脑海里灵光一闪,在赫连铭发飙之前她结结巴巴、磕磕绊绊地开口:“奴才刚才,刚才是在想两位大人的话。”
赫连铭挑眉,哼了一声,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哦?那你倒是有何高见啊?”
沈昀卿低着头,一边组织着语言,一边缓缓地开口:“之前听两位大人说是要修堤固坝,但是人力、经费不足,既然如此,那为何不征用那些遭受了水患的百姓来做呢?既是水患,庄稼作物必是颗粒无收,没有收入自然也交不了那些个赋税,那皇上便可让他们让家中壮年男子帮忙修堤挖渠、以工抵税,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妙计!妙计!”一旁站着的工部侍郎一拍大腿,高声赞道,那两撇花白的眉毛翘了翘。
另一边户部的张大人也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赫连铭眼睛亮了起来,一脸意味深长地盯着跪在地上的沈昀卿,他可以看出她不经意的细微颤抖。
“起来吧。”赫连铭的脸色变得讳莫如深起来,转而望向面前的两人,面色不善,“朕封你们做工部侍郎、户部侍郎是为了让你们帮朕排忧解难的,谁知你们不但跑来朕面前争吵,想事情竟还不如一个小太监通透!那朕要你们何用?”
“皇上恕罪!”
“皇上恕罪!皇上身边卧虎藏龙自然是我辈无法比拟的。”
“既是比不上,那张大人是否也该退位让贤了呢?”
那张大人头上霎时出了满头的冷汗,拿帕子不断擦着,什么也不敢说了。
赫连铭扫了跪在地上的两人一眼:“起来吧。刚才所议之事就按照……”嘴角微微勾了勾,“小路子所说的办。”
“是。”
“微臣遵旨。”
两人出去之后赫连铭才转向一旁站着还不敢出门的沈昀卿:“小路子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法子的?”
赫连铭的声音很轻柔,轻柔到沈昀卿出了一身的冷汗。
“回、回皇上,奴才、奴才那是心之所至,心血来潮,脑子里突然就蹦出来了这么个想法,凑巧,凑巧而已。”
赫连铭挑眉:“哦?那朕怎么就没有灵机一动呢?”
“这、这、这……奴才不知。”沈昀卿此刻把肠子都给悔青了。不是想好了要低调行事的吗?她这回是太过高调了吧?
“你也下去吧。”见沈昀卿的头上也吓出了汗,赫连铭好心地放了她一回。
……
房中最后又只剩下他与钱奕宣,赫连铭望向勾唇淡笑的钱奕宣:“现在润之你怎么看?”
“这个小路子……肯定有问题。”刚才沈昀卿的嘟囔他也是听见了的,但是她能够在短暂的时间里找出借口让自己脱身,那是需要极强的应变能力的,更何况刚才的提案,不是一个普通女子能够轻易想到的。“只是还不清楚她究竟是敌是友。”
“之前皇上您失败了,虽然一方面是计策本身的不成熟……”
钱奕宣才刚讲了半句,赫连铭的目光便是一厉,狠狠地凝视着他:“你还敢说?”
钱奕宣一噎,但还是顶着压力改口道:“之前的那次失败其实也有太后的原因,如若不是半途被太后叫去,皇上您再问下去事情可能又是另一番面貌了。但是失败了就是失败,同样的计策用多了也是很容易让人起疑的。不过今日臣又想到另一个被我们忽略的要点。”
“你又想出什么鬼点子来了?”赫连铭的目光还是淬着火。
“距离,你们离得太远,相处太少了。”钱奕宣解释,说得倒是头头是道,“平日里小路子只是给您端茶送水、整理床铺,你们的接触少。但如果皇上您把她放在目所能及的地方了,两人相处多了,那她便越容易露出破绽,就好比今日之事。”
赫连铭微微一笑:“这就是你想出来的点子?”
“是。”钱奕宣笑着应道。
赫连铭眼睛一瞪,脸颊一板:“你给朕想出点实际的方法来,不要再说这些有的没的!”
这次,他绝对不会再听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