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世间事不一定都有道理,世间事冥冥中又似乎总是有点儿道理。

世间事之中王熙凤的事上演了。

年方二八的佳人,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仆妇们打理着日常起居,只不过她那双柳叶眉半扬着,旁边给她梳头的仆妇正在嚼舌的道:“姑娘,你可不知道外边都将那柳尚书家的柳姑娘传成什么样了,一忽儿是什么恍若神仙妃子,一忽儿又是什么天上的文曲星投了女胎,绝世的佳人一般似的,听说太子也有意纳她当侧妃呢,只不过奴婢瞧着也就是个狐媚样儿,专钩人家男人的魂儿。听说前儿个贾家门里的琏二爷出门风流,不知怎的就见着柳姑娘了,登时两眼就放直了似的黏在柳姑娘身上,那柳姑娘也不知道避嫌,就那么让人看着,还冲琏二爷笑呢。这还不算,琏二爷回了家就央求贾老夫人上柳尚书家提亲,贾老夫人虽然没有同意,但是琏二爷天天在老夫人房门外跪求,也不知道老夫人会不会就应了。只是委屈了姑娘你了,谁不知道贾史王薛四大家,那都是同气连枝的,而姑娘你和琏二爷两人虽然没有婚约,但是那结亲的意思是打小就有的,都怪琏二爷犯浑,到叫姑娘你难堪。”

说这话的婆子崔婆子,原本是王熙凤母亲的陪嫁丫鬟,只是她母亲死的早,故而到王熙凤身边当了个梳头的仆妇。崔婆子待王熙凤那是忠心耿耿,王熙凤待她倒也宽和,因此她便也敢在王熙凤面前说些逾越本分的话。

半扬着眉的王熙凤听到这个消息自然不高兴,但她却也没有急吼吼的发泄不满,毕竟现在的贾琏之于她,还是个陌生人,虽然两家都有结亲之意,但怎么说少男少女间还没有那种夫妻之间的情谊。

轻哼了一声,王熙凤将半扬的柳叶眉落下,轻启朱唇淡淡的道:“给我说说那个柳君蕙都写了什么诗词吧,前个去夏侍郎家做客,他们家夏烟柳一个劲儿的夸赞柳君蕙秀外慧中,尤善诗词曲赋,今儿个我就听听,看是怎么个妙人儿能写的出人人夸赞的词句。”

崔婆子也不知道这样的王熙凤是生气还是没生气,只得陪着小心慢慢回忆似的背了几句:“奴婢我常听别人念叨的词句就有这么几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还有很多其他让人欣赏的词句,不过奴婢年纪大了,不大记得了。”

虽然崔婆子说的小心,但是王熙凤还是怒了,不是怒她和琏二爷的纠葛,而是因着柳君蕙这些诗词纵然自己如何努力也是达不到的。

王熙凤这人要强,别人她倒也不会盲目的比来比去,但是对于柳君蕙,她却是打眼里心里120个讨厌,以至于但凡关于柳君蕙好的情况,她都不高兴。

当然,王熙凤也就是当着崔婆子的面才这样,在外面,她那可是一枚娇俏的小辣子,模样俊俏,而且嘴比蜜都甜,哄得夫人小姐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

发了一阵无名火,王熙凤也算回归了常态,梳洗打扮过后,她便袅袅娜娜、粉面含春的往婶婶赵夫人那里请安去了。

王熙凤的父母早逝,原有的那几个姨娘也被遣散了,故而偌大个王府,其实已经完全是她叔父王子腾的府邸了。好在王熙凤聪明伶俐,且能言善语,好察言观色,倒是哄得王子腾夫妇待她如己出。其中赵夫人待王熙凤更好,赵夫人原本是有个女孩儿的,但是从小就体弱多病,将养到十二三岁时候就撒手去了,赵夫人一腔爱女之情碎了一地,人也病倒了,恰此时九岁的王熙凤衣不解带的侍奉,到得了赵夫人的疼惜,把她当亲女儿对待。因此王熙凤虽然年幼不幸,但却也是并未受什么苦的。

王熙凤一路走过抄手游廊,迎面的丫鬟婆子都恭敬的对着王熙凤行礼,得力的婆子还满脸堆笑的逢迎着,这倒让王熙凤的心情好了不少。没办法,人上人的感觉总是好的。

赵夫人身体也不怎么好,时常犯些小毛病,王熙凤自十一岁就开始协理管家。到了今年年初,赵夫人更是小病不断,故而她直接将管家权放给了王熙凤,而自己则是安心养病。王熙凤得了管家权,到真是殚精竭虑,一面笼络人心,一面又大刀阔斧的整改时弊,大半年下来,王府里风气焕然一新,秩序井井有条。

赵夫人也爱王熙凤这么能干,逢人便说王熙凤的好话,故而虽然早有凤辣子的名声,但也有了个能管家的好名声。不过碍着贾王两家的情谊,依旧没有媒人上门提亲。

不提这茬,只说王熙凤一路走过抄手游廊,来到赵夫人住的紫华苑,正看到赵夫人的贴身丫鬟端着洗漱用具站在廊下,王熙凤这便知道赵夫人必定是身体不爽利,起晚了。

王熙凤也不好这么进去,便站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下看果子。

此时已是初秋时节,满树的果子红的喜人,个个像小灯笼似的挂在枝头,给人富贵盈门的感觉。

紫华苑院里这棵海棠树,已经长了将近百年了,据说是王熙凤的曾祖爷爷在开府的时候亲手栽种的,象征着王府一脉“玉堂富贵”。

也不知道这栽种海棠是否有效,反正百年来王府还算鼎盛,现而今看着这棵海棠树苍如华盖,枝繁叶茂的样子,到让人期盼王府日后鼎盛非常的样子。

越看越喜爱,王熙凤甚至伸手摘了一片略略泛黄的叶子,玉手描摹着树叶的脉络纹理,想象着它曾经的苍翠欲滴,风华正茂,不光如此,渐渐地她也联想到了自己尚未展开的未来。

王熙凤正自己在海棠树下得趣儿,那边赵夫人已经梳洗完毕,派了大丫鬟赤芍来请王熙凤进去。

被这么一打断,王熙凤也没心思继续往下展开,理了理姿容,王熙凤带着平儿、喜儿便跟着赤芍往赵夫人住的正房里去。

此时的王熙凤虽然有凤辣子的名声,但为人还不张扬,毕竟真算起来,她也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罢了。

一边往里走,王熙凤一边小声的向赤芍问话道:“婶婶今儿个身体又不爽利了?”

前头引路的赤芍低声回答道:“可不是,昨儿个晚上奶奶就觉得有些头重脚轻,想想天晚了就没折腾,不过到今儿个早晨就起不来了,现在正在榻上歪着呢。”

听赤芍如此说,王熙凤继续追问道:“要不要紧?可着人请了大夫过来?”

赤芍回答道:“奶奶并无大碍,就是浑身乏的紧。已经派人去请了南胡同的金大夫,想来一刻钟也就到了。”

说了这几句话,几人便到了正房门前,王熙凤跟着赤芍进了屋内,便见到赵夫人脸色不是很好的歪在榻上,那脸色中苍白里透着灰暗,眼睛也是半睁半闭的,显得精神头儿不大足的样子。

王熙凤先是给赵夫人行了礼,然后便行至榻前,轻轻的给赵夫人捶腿。一边又嘘寒问暖的道:“我刚听赤芍说婶婶身子不爽利,可是又病了?婶婶平日里可得多注意注意身体,否则以后可怎么叫侄女我放心呀。”

榻上的赵夫人浅笑着慈爱的看着王熙凤,打趣儿道:“羞也不羞,还没嫁人呢就开始想以后了,放心吧,婶婶没事,我这充其量也就是整日里没什么精神罢了,等你以后出嫁了,府里的事我也应付的来。”

听了赵夫人打趣儿的话,王熙凤神色间也没什么娇羞的神态,反而是一副娇蛮的表情道:“我才不想出嫁呢,守着婶婶过日子就好了,何必还得到别人家受别人的掣肘。婶婶你可不许不要我,我就赖在婶婶身边了。”

赵夫人眉眼间都是笑意的看着王熙凤,眼里的揶揄和感动都不是假的,她有些感慨的道:“我们凤儿就爱说傻话,哪个女人不是要出嫁的,怎么能守着婶婶过日子呢。虽然婶婶也舍不得凤儿,但是过几日贾府来提亲,婶婶还得做主把凤儿嫁过去,到时候凤儿到了贾府,可要好好过日子,可莫要再说傻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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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两个又说了一会儿话,赵夫人的神色放松了下来,而南胡同的金大夫也来了,王熙凤便辞别赵夫人往养安堂处理府内的事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