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大婚
大婚之日转眼就到了,这天,凝珠早早被婢女唤醒,开始梳妆打扮。
折腾了好几个时辰,婢女们才为她梳好发髻,换上华服。
看着铜镜上的盛装女子,她感觉到不太真实,这真的是自己吗?
不等她感慨几番,吉时已到。
婢女们搀扶着她,上了凤辇,往神台去。
神台,是帝后大婚之所,月国崇拜神龙,神台上雕刻的同样是一条巨大的石龙,石龙前有一块醒目的巨石,处在中心的位置,外表平平无奇,却有两个宽大的手掌印。
这块石头虽然普通,却来历非凡,是远古神龙留下的礼物,被月国人称作同心石。
命定之女得到神龙认可是第一步,得到同心石的认可才能成为真正的王后,据说这是为了防止有人假冒命定之女而特别设立的。
极月岚此时站立在神台之上,俯瞰众人,看到远处的凤辇逐渐清晰,内心却感到无比悲凉。
今日过后,这个陌生的女子就会成为自己的妻子,而心爱的女子却在府中独自垂泪,翘首企盼。
若我不是王,是不是……
极月岚心里突然有种卸去责任的冲动。
可这念头刚闪现,就立马被打消。
不……我必须是王。
坚定了信念以后,极月岚放开握拳的双手,将视线重新投入到下方。
凝珠今日光彩照人,她身上穿着的喜服是珍贵的凤云锦。
凤云锦和龙云锦是只有帝后大婚才能使用的名贵绸缎,数量极其稀少,一般人就连贵族都不配享有,更不谈穿着,私自藏匿的人更是重罪,堪比谋反。
凤云锦的颜色采用的是尊贵的黑色,上面以金线勾绣出凤鸟,衣裙上方是数只小凤鸟,配以祥云、火焰。
衣裙下方同样是一只凤鸟,这只凤鸟体型巨大,双翅完全展开,凤尾突出分明,借着太阳的光线,反射着夺目的金光。
极月岚穿的龙云锦,与凤云锦是一样的颜色,有所不同的是上面的图案,身为月王,他的衣服上绣着的是龙,龙驾着祥云,口吐龙珠,五爪上带着几簇火焰,表情生动丰富,展现的是一国之主的霸气威严。
凝珠乘坐的凤辇行进了一段时间,停了下来,她知道是时候下轿了。
大婚之前,宫里专门派人来教过她一些礼仪,基本的礼数她是知道的。
由着两旁的婢女搀扶着下轿,她的手心微微出汗,这是她紧张的表现。
紧张不仅仅是因为第一次大婚,更因为众人的注视。
幸好隔着一层透明的红色盖头,众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不然她一定会当众出丑。
下轿了,她需要走一段路,再踏玉阶上神台。
到了神台,月王会掀开她的盖头,那时,她就会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
在此期间,她给自己暗暗鼓气,始终保持着一个王后该有的礼仪。
踏上玉阶,走了一会,她已经被沉重的头饰和衣着压得喘不过气,里衣更是被汗水浸透,要不是有一旁的婢女协助,她随时可能晕倒在这里。
能不能歇歇脚?她暗暗叫苦。
想想也不可能,她又鼓起勇气迎难而上。
当看到一个人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高兴地弯了弯嘴角,到了,终于到了。
没等她歇息一会,婢女又指引着她站到月王对面的位置上。
透过盖头,她看到月王慢慢靠近,随后站定。
紧接着,月王的双手抬起,掀开了她薄薄的盖头,视线被打开,风吹进来带来了一丝丝地凉意,她好想抬手扇扇风,却不敢轻举妄动。
双手悄悄地绞着衣袖,月王突然地抓住她的左手,一瞬间,她慌乱无比,不知所措。
还是在月王的带领下走了几步,她才意识到要去同心石那里。
“别紧张”,好听的声音自耳边传来,然后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紧握了下,很快放开。
月王这是在……安慰我吗?
听了这句话,凝珠的心奇妙地镇定下来,冷静地从另一边走到同心石前,和月王再次相遇。
此时,极月岚和凝珠是站在同心石后,俯视众臣。
看着巨石上的手掌印,极月岚伸出左手,凝珠伸出右手,同时放在那手掌印处。
两人的手刚接触巨石,还没过一秒,立马窜出两道白光,形成了两道光柱,各自映射着他们的脸。
此刻,凝珠的外形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头顶上的黑丝刹那间变成了白发,眼珠的颜色由黑变蓝,和身边的极月岚一模一样。
群臣略微抬头,都能见到这个奇异的景象。
凝珠不明白刚才这个动作的意义,没有人给她讲过,但是见周围的人面露喜色,心下觉得应该是祝福的仪式。
光柱持续了一分钟,在极月岚的手离开后,速度消失。
凝珠收回手,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进行下一步的仪式。
这时,司仪出面,高喊:“一拜天地。”
极月岚和凝珠弯腰,对着天做长揖。
“二拜龙神”,司仪又喊。
极月岚和凝珠扭头,对着神龙作揖。
“夫妻对拜”,司仪接着喊。
极月岚和凝珠同时转过身,面对面作揖。
“礼成”,最后,司仪喊完,就退下了。
两人起身,极月岚再次上上两步,左手牵着凝珠的右手,拉着她转身,面朝群臣。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群臣纷纷下拜,高呼,声音震耳欲聋,响彻了整个神台。
自此,凝珠成为了月国的王后,真正的一国之母。
人人都为帝后鼓掌庆贺之时,隐藏在人群中的两人心情却分外复杂。
他们分别是奉阳神宫的大神官极月隐以及极月隐的大弟子樊宴。
千寻万寻,派出了一切的力量去找,人却在眼皮底下,躲在了王宫中,更成为了新后。
回到神宫的隐殿中,极月隐将自己关在房中,脑子里总是回想着刚才的场面。
月王掀开了王后的盖头,一个熟悉的面容倏地出现在眼前,那是阔别已久的夕,她戴着九尾凤冠,穿着王后的喜服,脸上堆满了笑容和一个男人在拜堂成亲。
看到她的第一眼,确认她活着,他应该欣喜。
有好多问题想问,去了桑州究竟经历了什么?有没有遇到危险?为何会失踪?又为何住进了王宫里,又突然出现在封后大典上成为了新后?
太多太多的疑问得不到答案,想不顾一切地冲上去问个明白,却不合时宜。
极月隐歪着头,心隐隐难受,白色的发带垂落到了手心处,他微微弯了弯手指想抓住,却因为稍一抬手,错过了机会,发带很快滑落,消失不见。
手掌里空落落的像缺少了什么,连带着他的心也跟着塌了一块。
明明该属于他的,原本应该是他的,现在能后悔吗?
这边极月隐心事重重,另一边樊宴也是愁眉苦脸。
今日个陛下大婚,也是樊舟解禁的日子,那日他惹怒大长老,大长老命人将他禁足,为了防止他偷跑,还特地派了好几名弟子在外把守。
樊舟的确想过偷跑出去,可大长老派下的弟子不是吃素的,任樊舟武力再高,在众人围攻之下,还是被老老实实捉了回来,硬生生地将他关了许久。
今天他出来,樊宴愁得就是这一点,夕嫁了人,他怕这个愣头青知道,一时脑热跑到王宫去惹事,到时候牵连大神宫不说,更会连累夕。
再者,他们师父极月隐和月王关系微妙,月王对师父疑心颇重,若樊舟去闹事,只会让月王以为是师父指使,猜忌更甚,到时候师父的处境就十分不妙。
这些头脑简单的樊舟不会考虑,他犯起倔来也让樊宴非常头痛。
该怎么和他说?怎么阻止他?
想了想,樊宴决定下剂猛/药。
有了对策,樊宴马上跑到樊舟的住处。
果不其然,大长老的人刚撤走,这性急小子就开始收拾包袱。
樊宴到时,包袱已经收拾了妥当。
按住樊舟的包袱,樊宴问他:“你干嘛去?”
“找夕去,还干嘛?”樊舟一脸明知故问的神情。
“不用去了,夕很好”,樊宴突然抛出一个重大的消息。
听闻,樊舟两手抓住樊宴的肩膀,急吼吼地问:“是吗?你找到了?她在哪?”
“你先坐下,听我跟你说”,推开樊舟的手,樊宴冷静答道。
“快说”,樊舟随便找了个凳子,乖乖坐下。
“我说了你不要激动,夕,在王宫里,她是神龙认可的命定之女,今日刚和陛下大婚,日后见到人,你要规规矩矩的行礼,称呼她为王后娘娘。”
看着樊舟的眼,樊宴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讲着夕的消息。
这些话,樊舟完完整整地听完,如晴天霹雳。
“我不信,你骗我”,拼命地摇着头,樊舟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认定樊宴是捏造谎言来骗他。
樊宴知道对他打击很大,但希望他面对现实:“这是真的,我没有骗你,今天我和师父一块参加了封后大典,亲眼见着了夕。”
“我不听,那是假的,不会是夕。”
陡然红了眼眶,樊舟依旧不肯接受这个事实。
“你清醒点”,使劲摇了摇樊舟的身子,樊宴冲着他耳朵大吼。
“怎么会是夕?夕怎么可能是王后?”
不顾男儿的形象,樊舟的眼泪蹦了出来,受过再严重的伤他都没这样哭过。
看着樊舟伤心的样,樊宴笑不出来。
本以为他受过了打击会接受现实,哪知他又说:“就算是夕,那她也是被迫的,我要去救她,救她脱离苦海。”
“疯了吗,你!”狠狠地甩了樊舟一巴掌,樊宴怒喝道,“那是王宫!”
“王宫又怎样,刀山火海也得闯!”樊舟像着了魔怔。
“你凭什么认为她是被迫的,啊?”
“大庭广众之下,我看她喜笑颜开,有哪一点被迫的样子?”
樊宴讲着当时的情景,希望他恢复理智。
“可她不可能喜欢月王的!”樊舟说得振振有词。
樊宴冷笑:“不喜欢月王,喜欢谁?你吗?你有什么?能给她什么?权利、地位、财富?”
见樊舟怔愣住,樊宴再接再厉:“你以为是救她于水火,可她会不会认为你阻碍她前程?你想她怨恨你吗?”
“不,她不会这样的”,樊宴这样说夕,樊舟不能接受。
“没有什么不可能,人是会变的”,樊宴继续谆谆教诲,“你要认清这一点,不要被过去所迷惑。”
樊宴说了这一番话,樊舟虽然难以接受,可话听在心里,意志终究是动摇了。
他不确定夕的心思,就连以前也看不透她。
他们之间,难道真的就此要成为陌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