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又见母夜叉
当顾绵顶着一张被熏黑的脸,端着沙罐进来的时候,谢安已经吃完了一个包子,余下的那一个被包好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顾绵上前一咧嘴,露出一口锃亮的大白牙,将那沙罐往他眼前一送,“钱不够,没买碗,你就凑合着用这个罐子把药喝了吧。不烫了,我都晾凉了。”
那沙罐比人的脑袋还大,看起来也很沉。在谢安犹豫时,顾绵干脆的上前,“我喂你喝!”说完端着沙罐送到他嘴边,谢安退避无路,被迫就着那被熏的黑漆漆的罐沿把药喝了。
入口极苦,他皱着眉头喝完了,顾绵把沙罐往旁边一放,蹲在床边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笑眼看他的表情。
“上次喝药也是这幅表情,原来你怕苦?”
“不是已经喝了。”
顾绵瞥嘴一笑,忽然看见一旁的肉包子,眼前一亮,“这个是留给我的?”
谢安嗯了一声,顾绵也没客气,拿过来拆了包纸大口吃了,两腮被撑的鼓鼓的,“我刚刚看到附近有好多野鸡,还有野兔子,一会我就去抓几日来给你炖汤喝。”
“那两只狼崽,你卖了?”
“不卖哪有钱买药啊,怎么,你舍不得了?”顾绵突然凑近了,打趣的看着他。
谢安并没有舍不得,只是顺嘴问问而已,听她这般说却也没反驳。
顾绵却是越发觉得他这个人面冷心热,就像个宝藏,初见之时就被他光彩夺目的外表所吸引,随着深入挖掘,原来还有诸多内在美。
随后的两日,顾绵上山下海,在附近抓了不少海鲜和野物,又采了许多野山珍和珍贵的野菌菇拿到山下去卖。
一些普通村民不敢去的危险地方,她仗着武艺高超,力大无穷都勇闯不顾,好在收获颇丰,也没有受伤。
换来的钱是越来越多,顾绵买了足够多的药,和生活所需用品,又请镇上的工匠将小树屋修缮了一番,将这个暂居的地方布置的越来越精细。
顾绵手里还有多余的钱,将小树屋跟前围出了一个几平米的空间当做小院子,还专门做了一个鸡笼子用来关捉来的野鸡。
她忙的不亦乐乎,看着原本荒凉简陋的地方越来越有居住的氛围,顾绵很开心。她是个干净而又勤快的姑娘,总也闲不下来。
谢安内服外用了几日药后,伤势明显有了好转,他可以下地活动了。
正逢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小镇上前几日就已经很热闹了,附近的村民都赶来置办节气所需。
顾绵看谢安连日来只穿着那一件衣裳,连一件换洗的都没有,而且那件衣服的右肩上还有个被剑戳穿的窟窿,顾绵就拉着他一起上街,想着给他买一套新的。
小镇子不大,只有一条主街,街两侧的商铺都是门庭若市,街上行人也很多。
顾绵最早所生活的科技世界,买东西可以足不出户,躺在床上就可以一掷千金。
后来到了修仙世界,被师父捡回了一峨山上,一晃就是十六年,所以顾绵以前从未感受过这般热闹的市井氛围,她看什么都很新奇。
谢安走在她的身侧,他没有什么想要买的东西,对逛街的兴趣也很淡,只是不好拒绝顾绵的要求,毕竟被她细心地照顾了许多日。
谢安看着顾绵一会摸摸布料,一会看看胭脂水粉,转眼又去看纸灯笼。她和几个摊位的小贩都有些面熟,不时还会有人主动和她打招呼说话,她都笑脸相迎。
这刚几日的功夫,她就又融入了一个新的环境,谢安暗赞她的适应能力。
“谢安,谢安。”顾绵忽然回头,隔着人流朝他招手。
谢安有些恍惚,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还可以被这样大声吵嚷的叫出来,在这喧哗街市上,很随意的叫出口。
他走上前,耐心的问怎么了。
顾绵指着一捆布料说,“你看这个和你身上的衣服颜色是不是很相近?我买来给你把破了的地方补一补吧?”
谢安低头看着肩头的窟窿,觉得并无补的必要。
但顾绵并不是在争取他的意见,她已经付了钱,开心的看着老板剪裁下一块布,又给她包了针线,她接过来,朝他扬眉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谢安不知道她在开心些什么。
终于到了裁缝铺,顾绵挑挑选选了好多件衣服让他试穿,谢安扫了一眼,只挑了件玄色的去了里侧的屏风后试衣。
顾绵在门口等着他的时候,遇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姜海。
姜海其实是远远看到了顾绵才进来的,自从那日她被他娘赶出村子以后,姜海就整日的魂不守舍,他觉得自己的魂也跟着顾绵被一起赶出了村子,不知去了何方。
今日终于得见,他一冲动就跟了上来,并未想好要同她说些什么,只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他隐约感觉到自己若是错过了,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一脚迈进门槛,掌柜的笑脸招呼的时候,顾绵也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她转头的那瞬间,姜海的心跳就止不住的加速起来。
顾绵有些意外,她轻轻笑了下,朝他点头示意,并未说话。
掌柜的招呼了两声,见姜海也没看他,直勾勾的盯着顾绵,掌柜的晓得这不是来买衣服的便走了。
姜海喉咙滚了滚,艰难的开口,“绵绵……”
这称呼一出口,里侧正在换衣裳的谢安一顿,隔着屏风朝外望了一眼。
顾绵看向姜海,“好久不见。”
“你,你这些日子都去了哪里?过的还好吗?”姜海忍不住上前几步,“你看起来瘦了许多,是不是过得不好?你回来吧,我同我娘说,把那老房子重新建好了给你住,你回来好吗?”
顾绵笑了笑,又摇了摇头,“谢谢你,我有住的地方了。”
“你住在哪里?”
“不远。”
“绵绵,我娘那日也是说的气话,过后她都后悔了。你也别生气了好不好?就跟我回去吧。”
这时,屏风后走出一人,玄衣玉立,清隽儒雅。顾绵上前几步,站到谢安的身边挽着他的胳膊回眸笑看姜海,“我和哥哥一起,你也要我回去?”
姜海忽觉心口一痛,踉跄的后退了几步。
谢安转眼看顾绵,摇了摇头,当先朝外走去。路径姜海身边的时候并未多做停留,连一个眼神都没看向他,迈过门槛走了。
顾绵付了银钱,将谢安换下的衣服抱着跟出门去。姜海眼睁睁的看着顾绵和谢安肩并肩的走远了,他脚步不自禁的跟了上去。
谢安问:“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你晚上想吃什么?烧鸡?猪排骨?还是清淡一些的?”
“都可以。”谢安示意顾绵看向身后,“让他这么一直跟着?”
顾绵回头一看,有些无奈,“你等会,我去同他说句话。”
谢安嗯了一声,找了一处人少的地方站在那里,远远的看着顾绵朝姜海走去。少女的身形娇小,在人群中穿梭很容易被淹没,谢安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身上。
姜海一见顾绵朝他走来,有些慌张的转身走到一个摊位面前,佯装在挑选东西。顾绵站在不远处等着他挑,隔了一会,姜海扭身看她,有些不好意思。
“姜海,你别跟着我了,我不会再回村子里去的。”
“我,我知道了,我就是送送你。”
“别送了,你——”顾绵话音未落,忽然被人用力一推,踉跄了几步朝旁边栽倒过去。
路人见状扶了她一把,顾绵道了声谢谢,扭头去看推她的人,只见姜海他娘闫华形如母夜叉一般,黑着脸,插着腰,眉毛倒竖的指着她骂道:“狐狸精,又来勾引我儿子!”
顾绵:“……”
“娘!”姜海急忙去拉着闫华,“你别那么说她,我就是半路遇见了说几句话。”
“你和她有什么好说的,她还有脸在这生活?街坊邻居们,你们快过来看看,就是这个狐狸精,和亲哥哥乱搞不说,还来勾引我们家儿子,简直是不要脸!前几日被我识破了嘴脸赶出去了,这没几日就趁我不在又来纠缠我家大海,你还真是不知廉耻啊!”
周围的人一听这话,全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向顾绵,前几日卖山货和猎物熟悉的一些商贩看着她的眼神也变的古怪起来。
顾绵现在是真的感受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滋味,当初她是脑袋进水了,才会脱口而出那么一句话,让闫华逮着机会骂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