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陷落

所谓万事开头难,换种说法也可以理解为,只要有了第一次,就会顺理成章地有第二次,以及,往后的无数次……

所以,苏媛和贺朝明自然而然开始维持起这种奇怪的关系。

好在贺朝明来得并不勤,而苏媛又迅速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因此表面上,二人相处得还算和谐。

这段时间里,苏媛第一次开始了解贺朝明这个人。

虽然这个人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可是那样一副好皮囊,总是柔柔地看着你,时间久了,总会让人生出被爱的错觉来。

何况,他还会送给苏媛各种各样的小礼物,钻石耳饰、新品包包……总会在不经意的日子里,变成一个个小小的惊喜,似乎你一直被他挂在心间,心心念念。

涉世未深的女孩,总是很难抵挡这样的错觉,况且是苏媛这样的俗人。

于是,苏媛一面警戒自己这只是贺朝明哄人的小把戏,可另一边又总忍不住抱着他送来的花束,背着最新款包包,轻轻弯起了嘴角。

也许自己,真的是不一样的呢。

当然很久以后,苏媛终于知道,这些小小的惊喜,都是他的助理流水线一样批量生产出来的,在贺朝明身边每一个女人身上,复制粘贴而已。

可惜知道得太晚,那时的她,已在这些若即若离的暧昧里,苦苦挣扎后,落得遍体鳞伤。

而苏媛被贺朝明泼的第一盆冷水,是在一次酒会后。

苏媛生得美艳,酒桌上又总会遇到些衣冠楚楚的老板,他们一杯一杯地敬着苏媛酒,还不忘在谈笑间把手伸向那盈盈一握的腰间。

苏媛笑得僵硬,恶心又无力,本以为自己这次又要像从前一样,硬着头皮忍过去,可没想到,坐在主位上的贺朝明,出了声。

“我带来的人我最了解,看样子怕是已经醉了,张总就不要再为难人小姑娘了。不过既然张总今天兴致这么好,那我再敬您一杯,如何?”

一句一句,贺朝明脸上一直带着笑,语气却是越来越冷。

那位张总自然也听出了不对劲,只得讪讪收了手:“不敢当,要敬,也是我敬贺总一杯。”

于是推杯换盏间,这件事悄然揭过,而酒会后半场,苏媛滴酒未沾。

这是苏媛第一次,有了被保护的感觉。

而在此之前,她已孤身行走了太久。

回去的路上,苏媛看着身侧的人,终于忍不住开口:“今天,谢谢贺总。”

语气里,是如何刻意也藏不住的欢喜雀跃。

贺朝明侧身看了她一眼,温柔抬手理了理她的鬓发,下一秒说出的话却冰冷刺骨:“不用感激,我只是有洁癖而已。”

苏媛觉得自己当时,一定笑得比哭还难看。

果然自己身后,还是没有依靠的。

这盆冷水,让苏媛的心,消停了好一段时间。

就这样,苏媛和贺朝明继续着不咸不淡地日子,二十三岁的苏媛,人前,是炙手可热的流量小花,人后,是贺朝明养的一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金丝雀。

苏媛有段时间觉得,自己可能跟过生日这种事天生相冲。

自己二十三岁的生日,被安姐骗去成了贺朝明的情人,而二十四岁的生日,索性就直接病倒了。

苏媛努力想了想,自己上一次生病,似乎是很久以前了,真是流年不利啊。

躺在床上烧的迷迷糊糊的时候,苏媛还在犹豫,自己是在床上睡一觉就好,还是叫助理来送自己去一趟医院呢?

可惜她没有犹豫很久,就烧得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半夜里,苏媛仿佛觉得有一双温暖的手覆上了自己的额头,还有浅浅的叹息声,可病中的脑子无法支撑她思索清楚,连眼皮都未掀开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时,苏媛摸摸自己的额头,似乎退烧了,再摸摸自己的肚子,真的饿了。

磨磨蹭蹭起床,结果就看到客厅里,贺朝明正拽的二五八万地窝在沙发里打着游戏。

“你醒了,烧退了吗?我叫了外卖,等会就有的吃了。”

“贺总?你怎么在这里?”

苏媛惊讶之余又瞬间明了,毕竟除了贺朝明,还有谁会有自己家的钥匙呢,可尽管如此,脸上还是很不自然。

“你怎么生病了也不去医院啊?”贺朝明也不接话,盯着游戏屏幕,随口答道。

苏媛绞着手,局促不安地站在贺朝明身后,闷声答道:“不是什么大病,谢谢贺总了。”

不过贺朝明也并没有打算问出个什么来,一局游戏结束,嘟囔着埋怨道:“怎么外卖还没到,饿死人了。”

话落,门铃便应声响起。

苏媛连忙开口:“应该是外卖到了,我去拿。”

“算了,”贺朝明起身道:“你也算是公众人物,我去吧。”

提了外卖进来,餐桌前,才吃了两口,贺朝明便忍不住皱着眉吐槽道:“这外卖也太难吃了吧,不吃了不吃了。”

苏媛自然是吃不出什么来,虽然觉得不是十分可口,可也没到难以下咽的地步。

可看着贺朝明一脸嫌弃,又想到他昨晚照顾自己这个病人,苏媛心中微软:“我做的比这个好吃,要不贺总,我给您做一份吧?”

“真的?”

贺朝明颇是惊喜,见苏媛正要往厨房走去,却又改口道:“算了算了,回来吧,你一个病人,还是好好休息吧,你要是想做,以后多的是机会。”

苏媛愣住了,心里却是一暖。

贺朝明啊,似乎总能在人心冷的时候,再给一束光。

苏媛记得自己读初中时,也有一次高烧在家,那时正是除夕夜,外面的鞭炮声格外热闹,自己一个人躺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只觉得很冷很冷,迷糊之间,甚至都怀疑起,自己能不能熬到新的一年,要是自己就这么死了,会有人难过吗?

而那时候她的爸爸,正不知道在哪张桌子上推着牌九呢。

所以贺朝明,你知不知道,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对我这么好过。

最起码,你真的会关心我。

苏媛后来每每想到这次生病,总会讽刺地想,这种狗血剧都懒得用的俗套情节,也只有自己这样的傻瓜才会撞进去!

可怜只怪那时的苏媛,孤独太久了,别人的一点点珍视与温柔,都足以让她沉醉。

生日之后,苏媛对贺朝明上心了很多,以往她最讨厌自己这张艳丽的脸,最怕别人骂她花瓶,可如今,她会给自己化上精致的妆,去看镜子里的自己够不够美丽,去琢磨贺朝明的喜好,去给他做一份热腾腾的夜宵。

美名其曰,贺朝明照顾过生病的自己,礼尚往来嘛。

这段日子苏媛和贺朝明相处的太过温馨融洽,以至于苏媛再一次,失了分寸。

那时床头灯光安谧,苏媛靠在贺朝明身侧,仰着头,尽是娇嗔:“贺总,那个户外综艺的第三季,我可以不去了吗?我想空出时间,去读个表演班。”

贺朝明眼里含着笑,绕着苏媛的发尖,语气淡淡:“苏媛,你觉得,你凭什么不去?”

“苏媛,我捧你,是要你赚钱的,睡你,只是顺便。”

字字彻骨,界限分明。

苏媛张了张口,终于不再出声。

果然自己,又自取其辱了呢。

可是第二天,苏媛就收到了一条璀璨生辉的红宝石项链,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可这算什么呢?”苏媛忍不住自嘲。

那日之后,贺朝明似乎对苏媛更好了,来找苏媛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了。

甚至会陪她吃一顿二人晚餐,深夜里默默等她回家,带她出海去散心……苏媛的生活里,贺朝明的身影出现得越来越多。

而在这样的时光里,心湖总会再起涟漪,苏媛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别忘了贺朝明说过的话,每一句,都不能忘。

日子就这样悄悄流淌,一日苏媛侧身靠在贺朝明身侧时,衣袖滑落,手肘上竟露出了一大块淤青。

贺朝明一眼就瞥到了,莹白的手臂上,那乌青的一大块,如美玉蒙瑕,分外刺眼。

指腹轻轻抚过,似是无限怜惜:“疼吗?”

苏媛默默拉下衣袖,暗暗告诉自己,不要越界。

于是,仰头对着贺朝明,便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不疼。”

“怎么会不疼呢?怎么弄伤的?”

看着贺朝明眼里不加掩饰的珍视,苏媛不知怎的,还是实话说了:“录节目的时候,磕磕碰碰的,一不小心就这样了,不要紧的。”

苏媛口中的节目,正是那档热门户外综艺的第三季。

贺朝明恍然,倏然将苏媛揽进怀中:“既然疼,就别去了。”

“贺总,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媛眼里有惊讶,有欣喜,更多的是不敢相信,可隐隐似乎又有一丝希望。

贺朝明眸色复杂,温柔道:“我们阿媛这么娇嫩,怎么能吃这样的苦。”

“你不是一直想演电影吗?虽然《长生诀》让乔晚照抢走了,不过公司最近投了部电影,你去试试吧。”

感觉到怀中的苏媛微微颤抖,贺朝明贴身在她耳侧,轻声安抚。

“放心,我的阿媛,本就该被捧在手心里。”

终于,苏媛清晰地听到了自己陷落的声音。

所以,我真的是不一样的,对吗?

尽管警告了一遍又一遍,可是心里的那道防线,反反复复,终归步步失守,一朝陷落。

可你知道吗?故事里,那些未曾被好好爱过的人,总会饮鸩止渴,误将砒.霜作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