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阳光灿烂金蝉子 心慈面善离泥潭

平时受万民景仰,高高在上的圣王居然逃了出来,目的就是不想欺骗民众?

大家面面相觑,觉得不可思议。

“据说雪域圣宫的圣王都是从民间选出来的灵童转世,在千万圣童中甄选出来,你给选上了,就是圣王,怎么说不是就不是了呢?”安徒柳青怼问。

“肯定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反正我不是他们嘴里说的圣王,也没那么大的能耐去当,他们谁爱当去当好了。”

“你是受过皇封的,可知道这一走要面对的后果?”花千依问。

“后果?”圣王沉思片刻,忽地抬头又笑了:“走一天算一天吧,人生在世哪有这么多顾虑?轻松面对,笑对生活。”

“那你以后有何打算?”终于开口了,司琴德胜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暂时没打算,不过天大地大,到处是家。”看着他,圣王坦然一笑:“你们呢,又为何狼狈至此?真的打了一仗?”

“……”众人无语,因为他们也不明白,这仗打得糊涂。

“莫王,小莫王……”

远处又传来一阵小声的呼唤,声音小心翼翼,像是在寻找什么又怕惊动什么。

透过密集的丛林看出去,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身穿僧人服饰的沙弥正向自己这边寻来,是自己的兄弟安泰!

“我在这……”小圣王向他挥舞着手。

“莫王……你没事吧?”安泰上下打量着他,话语里无不透露着担心。

“没事,刚才幸好王爷一众人掩护。”圣王介绍着司琴德胜。

听到这,司琴德胜心里又一兀,冷冷看他一眼。

“多谢王爷护我家圣王安危,不然给他们抓回去,我家圣王又有好受的。”安泰行礼答谢。

“……”司琴德胜瞟一眼小沙弥,转过身。

“你是谁呀?”司琴安眼前一亮,感觉这小沙弥特有灵气,一身瘦骨、僧衣飘飘,与众不同。

“我是圣王的随从叫安泰,你呢?”安泰像极了圣王,逢人熟。

“我叫司琴安,是我们家王爷的跟班。你渴吗,从老远的地方赶来,喝点水解解渴。”

司琴安与主人的性格却不同,大方温和地自我介绍着递上水袋。

“多谢。”安泰接过水袋递给圣王,眼中似乎只有他:“莫王,你喝。跑了这么远的路了,一定累坏了。”

“没事,大家都没事就好。”圣王接过水,拉着安泰一起坐下歇息。

莫汗那德是赤乌国北方茫茫雪域之巅的轮转圣王,是雪域圣宫众多僧人及千万信众心中的神。

莫汗那德出生在茫茫西部一个叫哈撒的小村庄,本是一个平凡普通人家的孩子,俗名叫柳如风。

据说他生出时,屋内金光闪闪,天上七彩凤凰环绕屋顶七天七夜,北斗七星耀眼异常,百鸟齐鸣,一片祥瑞吉兆。

那时正是雪域圣宫第六代圣王仙逝第七天的日子。按当地习俗,圣王仙逝后七天出生的孩子都有可能是上一代圣王的转世。

偏偏这柳如风出生时天生异象,而且出生时哭声洪亮,一鸣惊人、响彻天际,胸前自带象征圣王权利的卍字符号震慑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于是他被雪域圣宫的高僧大德、长老护法,鉴定为金蝉子转世,推选为雪域圣宫的第七代圣王。

从此,他的世界发生了改变,不再是山野乡村可以自由飞奔撒野的孩子,而是成为一代圣王。

为了成为合格的圣王,他从3岁就住进了庄严古朴、巍峨神圣的清虚大殿。8岁正式登坛封王。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殿内有千万的僧徒侍奉,圣殿外,有千万的民众跪拜着,他成了人们口中的神——雪域圣王。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礼拜、念诵,青灯伴古佛,黄河落日圆。白天接受大众的朝拜,晚上去参拜殿上的大佛,他的每一天都在拜与被拜中切换。慢慢的,他从懵懂的孩童变成今天俊逸丰朗的王,拥有至高无上的权,成了至高无上的“神”。

他没有自己的生活,没有自由,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成为万众瞩目的对象,也是民众的标榜。

一日,半夜起来小解。刚跨出房门,一阵刺骨的寒风迎面吹来,圣王缩着身子经过那条长长的走廊,眼前有人影闪过。

谁呀,半夜不睡觉跑这干嘛?圣王嘀咕着定睛一看,是雪域圣宫东殿的长老哈斯和那楼,他们在黑暗中悄悄去了西殿。

黑天瞎火的干什么呢?小圣王一脸的迷惘,有什么事不能白天说?都在圣宫,有必要偷偷摸摸?

圣王虽是一代圣僧,但一直保持着活泼开朗的个性。好奇的他笃定有好玩的,一路无声地跟了上去。

雪域圣宫,最高权力和管理中心呈三足鼎立形。圣宫中间的清虚殿又分前堂、中堂、后堂。

前堂大气辉煌,气势恢宏,供着无数的佛像、罗汉。主要负责接见万民的朝拜,分发丹药、圣水,给民众加持神力、加持能量,接受民众的供奉等等。

中堂主要是圣王的主政中心,庄严肃穆。除了供奉历代圣王牌位,主要接见赤乌国和其它各国的政要使者朝拜、供奉及僧人们的训诫、颂经及各种仪式。

后堂是圣王日常起居之所,种满了各色花草。圣王的休息时间除了吹埙,就是照料花草。

东殿和西殿也是两坐超级豪华富丽的殿堂,东殿的长老护法是哈斯和那楼,这两位长老分别管理东殿的僧人和日常事务。

西殿的高僧大德是玉朗和林风,这两位大师分别管理西殿的僧人和日常事务。

各殿的工作分派各司其职,百年相安无事。

“玉朗……”

“林风……”

随着两声轻唤,他们悄悄推开西殿的大门,潜了进屋。

“两位东殿的长老,深夜至此有何贵干?”西殿的两位大师玉朗和林风披衣而起。

“嘿,别说了,我们制作的丹药主原料不够,还需要几味草药才可以炼制成有效的丹药。但这冰天雪地,去哪里找原料?”那楼把冰冷的手放在嘴边温暖着。

“我们派人去采购,但没货。一旦断货,要丹药的民众就会闹翻。”哈斯也冷,但表情平静。

“这有何难。”西殿的玉朗是位四十多岁的高僧,是西殿最高的管理者和权力者。

“没有原料就没原料,丹药还是丹药。”玉朗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你们慌什么?”

“对,那些民众谁知道丹药里没有主药?”林风附合着。

“没有主药的丹药,药效大减,民众早晚会知道。”那楼有点担心。

“怕什么?我们上面不是还有圣王吗?他是灵童转世,没有他不能承担的责任。”玉朗阴笑着。

听到这小圣王大吃一惊,丹药没了主药还有药效吗?没有药效的丹药给民众服了有什么用?岂不是害了他们?我连累受骂不要紧,但是民众的生命是天!

看着屋里的长老护法高僧大德,圣王的心一阵哆嗦一阵纠结。

他们是从小看他长大的长辈,是从小给他传授业道解惑的师尊,是教育自己怎么与人为善,爱护民众的师长。

这些话根本不可能从他们的嘴里说出,却又真实的发生在自己眼前,踉踉跄跄地回到自己的屋里,一夜无眠。

为了证实长老和大师们的话,他决定重试丹药。

第二天,他抓了条蜈蚣,一口生吃活吞,半个时辰后,开始腹痛难忍,满地打滚。

安泰吓得脸色大变,急忙给他塞了三粒丹药,却是一点也不管用,圣王越来越难受,满头大汗,脸色越来越青。

“莫王,你到底怎么啦?怎么丹药不管用了?”不明所以的安泰急得语无伦次。

“安泰,别管这些了,快点给我找个大夫。”他虚弱无力。

在大夫的针灸推拿放血之下,连续服了几剂药,圣王的腹痛才稍微改善。

这下更深刻地加强了他对眼前一系列事情的认识:丹药无效,无德骗人!

从此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沉重、勉强。在此之前,谁不知他天生爱笑?他的笑由心而发,自内而外,不但愉悦自已,还温暖他人。

此时看着窗外梅花盛放、姿意肆然,虽无声,却高洁灿烂。再看夜空繁星浩瀚,无边无际,而自已却一生困在这圣宫,心与佛伴,身却不由己。

他深深地渴望高墙外的自由生活,渐渐地,英俊的脸不再阳光,如星如辰的眼眸充满了迷惑,长长的睫毛多了丝丝的忧郁。

走出去,去看外面的世界!一种声音由然而生!

想到可以走出去,脸上又充满了灿烂的笑。他是个特别容易满足的人。

在他眼里,没有过不去的坎,没有迈不过的沟,只有不够长的腿。

对,走出去,走出这围墙,走出这圣宫。

经过无数次出走,东殿和西殿的长老大师们终于发观了端倪,他们发现圣王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毛头小孩,不再是任他们摆布的木偶。他们开始提防着圣王,对圣王的态度也在有意无意地起着变化。

这不,圣王前脚离开圣宫,僧人们后脚就追来。回忆往事,圣王苦笑着。

“虽说人的一生早已安排好,但是还要走好每一步,我是不会与他们为伍的,我喜欢光明,向往光明,我要把黑暗远远甩在身后。”他的声音圆润爽朗。

司琴德胜静静听完他的回忆,眼睛看着远方,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人的一生都是早已安排好了,这话不假。你看就像我们家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还不也是……”司琴安说不下去了。

因为那边的司琴德胜瞥他一眼,似乎怪他话多。

司琴安忙咋舌闭嘴,远处又传来阵阵马蹄声……

片刻,一名汉家兵急速来报:“禀王爷,风波芒的追兵来了,距离我们不足800米。”

不足800米?众人惊呼,这么快!怎么办,自己的兵力不足,怎么打?就算司琴德胜能战胜风波芒,那些兵将怎么办?

风波芒是战场上的老将,他能快速的通过风向、声音、地形的判断准确找到司琴德胜的藏身之处,正以雷霆之速向他们这边赶来。

慌乱中,士兵禀报说,刚发现藏身的附近有个洞,司琴德胜让安徒柳青和花千依带着兵将迅速躲进洞里,小圣王和安泰只好跟着进去。

刚进去,外面飘了片乌云,哗哗地下雨来,赤乌国平时雨水偏少,这场忽如其来的大雨把他们在外面凌乱的足迹冲得干干净净。

洞里大家屏息凝气,听着马蹄声渐渐逼近,手上紧握长/枪刀剑,准备着万一时拼个你死我活。

静悄悄的洞中出现了另一组生命,一只大蜘蛛带着它的一窝蜘蛛仔,瞪大蜘蛛眼虎视眈眈的盯着这群不速之客。

不巧王爷的哮喘隐隐要发作,强忍着不出声,脸上憋得通红。蓦然看到那一窝蜘蛛,顿觉心血翻涌、恶心极了,运掌挥剑就想击杀它们。

手轻轻给人按住,小圣王的眼神无声地示意他不可如此。他的眼睛明亮、纯洁,有一种令人无法拒绝的力量,虽手无寸铁却令王爷不由自主地松了剑。

蜘蛛与众人对视了半响,见无动静,灰溜溜地带着蜘蛛仔爬出去,神速无比地在洞口织了个网。

外面的追兵如期而至,见洞口完好无损的蜘蛛网,又观察着四周的草丛,一切无异样,风波芒嘟囔囔着。

“不用搜了,里面没人。”说完手一挥,率领大队离开。

感觉追兵的马蹄声惭惭远去,众人安全了,看着那个若大的蜘蛛网,王爷不由瞥一眼圣王,他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丰神俊朗的脸上还有几份稚气。

绝处逢生,众人长长舒了口气,又逃过一劫,哈哈。

小圣王站起来就要出去,却被王爷一把抓住手腕,想感谢他刚才对自己的阻止,不然可能惹下麻烦,可是一惯高冷如斯的他这番话怎么说得出口,结果只能愣愣地看着他。

“怎么?”圣王不明所以,抬眼看他。

“……”王爷低眉顺眼的不语。

“嘿,你啥也不用说。”圣王好像能读懂他的心思:“与人方便就是与自己方便,很多时候我们以为无路可走,其实是生命另一段旅程的开端。”

王爷没有搭腔,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眼前这个和尚的心思好奇怪,不是每个人过好自己的就行了吗,想的怎么与众不同?王爷开始对自己的名言感到困惑。

众人依次出了洞,圣王止步停在王爷面前,久久地看着他,一言不语。

司琴德胜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但此时面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和尚却明显虚了,脸上一阵囧迫,感觉一阵喘不过来的气正细若游丝地在胸腔牵扯着。

如此看了半响,圣王收起脸上微微的笑意,正经八百地:“王爷外表虽然是健硕挺拔,但骨子里却是脾弱体虚,还是要多多注意为好。”

听他如此说来,王爷紧吊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手掌轻轻顺着沉闷的胸口,长长地吐了口气。

“你怎么知道我家王爷身体不好?”司琴安追问着。

“人的脸总写着很多秘密,看多了就知道了。”小圣王笑着说。

“没有任何东西更比健康与自由重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珍惜现在拥有的!”

你不是我,怎知我走过的路,经历过的一切,以及对生命的绝望?司琴德胜没有回话,心里却悲苦无比,自己的人生就这样了,成天拖着一副病躯,活着都是受罪,哪还去奢望别的?

“安泰,我们走吧。”小圣王对安泰说的同时又向众人挥手:“保重啦,大家后会有期。”

“等等……”司琴德胜轻声说。

“嗯,怎么啦?有事?”圣王一脸灿烂地问。

“保重!后会有期。”司琴德胜第一次正视着他,迷人心醉的低沉嗓音让人感到愉悦。

“哈哈,后会有期。”圣王也注视着他,脸上无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