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6

卧室的房门敞开着,凉风自半开的窗户中刮进,吹得阮仪瑟瑟发抖。

阮仪抱着胳膊,纳闷不已。

这不是贺南灼第一次不按剧情走了。可上午那次,是她利用bug将贺南灼逼过来的,贺南灼本身也许并不愿意;可这一次却完全不同,贺南灼竟然主动放她进了房间。

阮仪:[001号,如果我现在离开,算不算崩人设?]

001号:[算……吧。]

001号的声音听上去犹犹豫豫的,阮仪猜测,作为空间管理员的001号,此刻也许比她更为懵逼。

阮仪干脆也不难为他了。

她一鼓作气走进卧室,关上房门,爬上了床后,迅速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团。

“贺南灼,那我就先睡觉了哦。”

贺南灼抿起唇,冷淡扫向她,再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后,视线渐渐停留在了她的脚丫上。

阮仪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尴尬咳了两嗓子,默默将脚丫子缩回到被子下面。心里想着,贺南灼莫不是个脚控,怎么总是喜欢盯着她的脚看。

“贺南灼……”

“去洗澡。”贺南灼冷声开口。

阮仪愣了:“可我来之前刚洗过。”

贺南灼偏过头:“你又不穿拖鞋。”

拖鞋……好吧。

阮仪俯身往床下扫了眼,果然没找到拖鞋的踪迹,想来这一路上她都是光着脚丫走过来的。她记得书里描写过,贺南灼有些轻微洁癖,恐怕当自己跳上床的那一刻,贺南灼已经在心里抓狂了。

可不穿鞋是阮仪这么多年下来养成的怪癖,想让她一时半会儿改掉恐怕很艰难。更何况,阮仪之前的生活还算富足,阮仪也早就习惯了天天有人追在她身后递鞋的生活。

往常经常给她递鞋的人们如今都不在,阮仪只能暂时寄希望于贺南灼了。

“贺南灼,我的拖鞋应该还在客厅,麻烦帮我拿一下。”

贺南灼的眉毛皱得更深了:“自己下去拿。”

阮仪不情愿道:“可是地板很凉,我怕冷。”

贺南灼轻哂:“你穿这么轻薄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怕冷?”

阮仪:“……”

没想到贺南灼还有点毒舌属性,属实意外,属实意外。不过毒不毒舌的,对阮仪来说也着实没什么区别。

阮仪深呼一口气。

“离家出走。”

“……”

拖鞋取回来后,阮仪迅速踏上鞋,蹦哒着进了主卧内部的浴室。

贺南灼则冷着一张脸,到客厅的洗手间内洗了几遍手,才使得自己跳动的太阳穴逐渐平静下来。

水流声哗哗作响,回荡在昏暗的洗手间中,余音悠长,显得他格外可笑。

他无法拒绝阮仪。

阮仪想让他回家,他必须得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阮仪想让他脱衣服,他必须得允许阮仪的手在他身上作乱。

阮仪想让他去取拖鞋,他必须得弯腰将拖鞋递到她脚下。

阮仪想睡了他,他也必须……

贺南灼自嘲一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回到卧室时,阮仪正好从浴室里走出来。她的体态很美,该瘦的地方纤细,不该瘦的时候丰盈,窕窕立在浴室门口时,在身后的墙壁上落下一道绰约的身影。

贺南灼眸色骤暗。

他能看得出来,阮仪并不爱他。她那双平静的眼眸下,是一颗凉薄的心,那里仿佛还藏着她的另一个“阮仪”,另一个或许只被允许活在黑暗中的影子,晦涩到令他无法看清。

那感觉就好似,他实则也可有可无。在阮仪眼中,穿着暴露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深更半夜敲开他的房门、甚至与和他同床共枕,都仅仅只是个任务而已。

任务?

贺南灼轻哂。

或许自己真的应该向她学习。

学着把心空出来,学着把之后难以逃避的夫妻义务,也全部当做任务来完成。

正想着,阮仪冲他招了招手。

“贺南灼,我洗完了。”她一边擦头发,一边眨眼轻笑:“你要再洗一个吗?”

贺南灼低垂下头,抚了抚袖口处的银色纽扣,轻哂了声。

而后大步向前,倾身将阮仪拦腰抱了起来。

“贺南灼?”

贺南灼将阮仪放在床上,如瀑的青丝瞬间铺满在枕面上,白皙小巧的下巴、修长的天鹅颈、曲线完美的锁骨,以及那张和顾仪七八分相似的面孔,美得令贺南灼稍稍晃了片刻神。

做任务也会晃神?

贺南灼指尖一僵,呼吸有些微窒,心里也不禁开始懊恼万分。

不会。

贺南灼瞬间回过神,关掉了一旁的台灯,略显粗|鲁地倾身附了上去。

他没法开着灯做,盯着身|下相似的脸庞,他会觉得自己在玷|污顾仪,玷|污记忆中那个明艳动人,又干净到不染纤尘的少女。

他不能允许。

贺南灼向来自律,既然心里认定了是做任务,那这便就只是个任务,可以在半个小时内解决掉的任务而已。

贺南灼自以为如此。

可当一切渐渐失控,当他甚至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力道,当女人在他耳边呜咽着喊疼之时,贺南灼睁着空洞的眼睛,猛地惊醒。看着眼前的一地狼籍,难以置信。

他到底在做什么!

“贺南灼,疼。”

阮仪抬高下巴,浑身颤着:“亲我,快亲亲我。”

贺南灼犹豫了。

不该如此。

“忍着。”他狠心道。

女人的眼泪一瞬间从眼眶中滑落了下来,她咬着下唇,无声哭泣着。不知道是因为伤心,还是因为疼痛。可饶是如此,胸口处的小爪子却依旧没有动静,也许是她是真忘了,也许她只是在装可怜。

贺南灼到底心软了,低下头,吻了吻她的锁骨。

再之后,一切更加难以控制。

……

阮仪很懵逼。

她这已经不能算懵了,从贺南灼突然抱起她,再将她一把丢到床上时,她的思绪便瞬间混沌成了一片浆糊。

等阮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身上那块零星的布料已经被贺南灼扯下来,丢到了中途坠落在地板上的那双凉拖鞋旁边。

阮仪实在想不通,贺南灼这是突然发的哪门子疯。还是说……这一切只是剧情的必然趋势,在小说里,贺南灼和原身也已经做到了最后一步?

关于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阮仪已经记不清了,她只能依稀想起来,原身后来好像怀了孕。

既然连孩子都有了,自然是有过亲密关系。

阮仪想了想,便没有拒绝贺南灼。

刚开荤的男人很是急躁,平常看上去再清冷再禁欲的人,这会儿也多多少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这一夜过得十分混乱,直到凌晨四五点,阮仪才终于在天光熹微之时,疲倦闭上了眼睛。

次日下午,阮仪在肚子的咕咕作响中醒来。此时身边已空无一人,微皱的床单上透着一抹冷意,昨晚睡在这里的男人似乎已经离开很久。

阮仪揉了揉杂乱的头发,直起身,这才发现身体已被人清理过。没有睡完就将她抛到一边不管,好歹也算还有点良心。

阮仪想着,些微走了片刻神。

[阮仪,喂喂喂!]

[听得到吗?阮仪,你还听得到我说话吗!]

001号声嘶力竭地喊着。

阮仪皱眉:[你叫那么大声干什么,我在听。]

001号:[太好了,终于连接上了!阮仪,你昨晚没发生什么事吧,为什么我们之间的信号突然中断……中、阮仪,你脖子上是什么!]

阮仪低头看了眼脖颈以及锁骨四周,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红紫色的吻痕。

阮仪轻嗤了声。

说好的正人君子、清心寡欲呢?

男人昨晚似乎格外偏爱她的锁骨,尤其是锁骨处的那颗痣,刚开始他还能把握得住力道,后来干脆连啃带咬了。

阮仪笑笑:[发生了一些成年人才能晓得的事,你还是个孩子,我不能教坏你。]

001号理解了:[……阮仪,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阮仪点头:[知道啊,我在过剧情。]

001号深呼一口气:[阮仪,你是个恶毒女配,而贺南灼是个男配!你知道什么是男配吗,就是即便不属于女主也不能属于其他女角色的优质男人!你见过哪本书的男配曾经被恶毒女配玷污过吗!你这过得是什么鬼剧情!]

阮仪深深检讨自己。

[……可我记得,我之后好像会怀孕。]

001号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他是真没见过连小说内容都记不全的宿主。

001号咬牙道:[阮仪,那个孩子不是贺南灼的!]

孩子……不是贺南灼的……

那她昨天晚上遭的罪,岂不全都白受了。

阮仪陷入到了深深的迷惘之中。

001号叹了叹,决定再给她一个机会:[关于剧情上的问题,你还有什么疑惑吗?]

阮仪张了张嘴:[还有一个……]

001号见她意外失身后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无奈摇头:[问吧,问吧。]

阮仪眨巴眨巴眼睛:[就是……那个……我孩子的父亲……也是新手吗?]

001号:[……]

他错了。

他真的错了。

他竟然还会对阮仪抱有期望,他竟然忘记了阮仪是个比恶毒女配还没三观的。

001号愤而掐断通讯,瞬间消失了。

阮仪此刻很迷茫。

说句心底话,自从穿到了第三世、得知自己必须按照剧情走向生活后,阮仪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反抗剧情,什么为了尊严,什么以性命和剧情相搏,在阮仪这里完全不存在。

当然,给林甜甜找茬这件事先排除在外,毕竟她太讨厌林甜甜了,在不影响剧情主线的前提下,她肯定要找准一切机会给林甜甜难堪。

可除了给林甜甜找点小小的不痛快之外,阮仪一直希望能做个遵守剧情的好公民。她理想中的生活是,保留着画画这点小爱好,再偶尔去林甜甜那里找点小乐子,其余时间随剧情安排。

这样的生活可能说不上自由,却安逸且富足。

哪晓得就在今天,阮仪却翻车了。

这车翻得猝不及防,而且还是个新手司机引路,这一路坎坷波折,简直让她难以回首。

早知事实如此,当昨晚贺南灼第一次傻乎乎地找错路时,她就应该一脚狠狠把他踢下床。

阮仪顿时悔不当初。

阮仪埋在枕头里思考了一会儿人生后,肚子又咕咕叫了两声。她叹了叹,套上了一件家居服,下楼去厨房里找了点东西吃。

厨房里还剩下一锅瘦肉粥,冒着腾腾热气,阮仪还以为是阿姨来过,便没多深想,盛了一碗粥端到了客厅里。

可经过客厅,看见沙发旁边的黑色垃圾桶时,阮仪的脚步却突然顿住。因为她看到,垃圾桶里竟然还剩下她昨天丢掉的香蕉皮。

阮仪看了看碗里的粥,又瞥了眼垃圾桶里的香蕉皮,深深皱起了眉头。

如果阿姨过来煮过粥,为什么不把垃圾桶倒掉?

可如果阿姨没有来过,那这粥又是谁煮的?

更为可疑的是,她昨天丢在垃圾桶里的废稿竟然一张都不见了,又是谁把那些纸团捡走了?

经过缜密的分析,阮仪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了一副画面:

贺南灼蹲在垃圾桶旁,眉头紧蹙,袖子高高挽在小臂上,正半低着头……

捡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