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开口了。

“蝙……蝙蝠侠。”我的声音有点小，没有调整好音量，甚至有点沙哑，但蝙蝠侠还是回了我一个气音：“嗯？”

“我能……”干，脸好疼，“我能去看一眼布鲁斯.韦恩吗？就看一眼，远远的看一眼就好。”我恳求：“拜托了，我只是想看看他。”

蝙蝠侠沉默了，久到我以为他动摇了，他才回答我，斩钉截铁：“不行。”

他的语气让我明白，这事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那能和我讲讲他吗？”我继续问道，“你应该和他比较熟吧？他肯定不止是个花花公子，不然我家大家长不会看上他的——我的意思是，他肯定在内心深处是个比较特别的人。”

“求你了。”

蝙蝠侠没有回答我，于是我失望地叹了口气，继续沉默。

“一个爱心过多的花花公子。”他突然开口。

我被他吓了一跳，过了片刻才意识到他似乎是在评价布鲁斯.韦恩：“你是在说他吗？”

蝙蝠侠再也没有开过口。

阿卡姆的日子并没有那么难捱，我或许该感谢蝙蝠侠没把我和那些最危险又致命的家伙关在一起——是的，我指的就是小丑和稻草人。我讨厌精神方面的攻击，这也是我唯一贴身携带的防御性魔导器是关于这方面的原因。

而且他们的精神攻击——污染更合适，还不能防反，这更恶心了。

顺带一提，我的电子脑和魔导器已经被蝙蝠侠全部拿走了，神奇队长送的固定灵魂的护符倒是好好的挂在我的脖子上。

啊啊啊啊蝙蝠怪胎我们不共戴天！！

哈尔说好要来看我，但是一直没来。我猜他肯定被蝙蝠侠拦住了，或者又是什么军团任务在召唤，当绿灯侠就这点麻烦。奥西斯也是，经常跟我聊天逛街到一半，忽然说扇区出了事，然后丢下我和一堆大包小包的东西跑路，我每次只能自己把东西提回去。

有的时候出差一去就是好几个月，回来没两天又要去出差，死亡率还极高，除了工资高以外这职业也没什么好处了，也就和奥西斯差不多的傻子们乐意干这种活了。

哈尔除外。

我不听，我就是双标哈尔吹。

我猜守卫们不知道我是谁，所以他们看着我的时候都不怎么上心，甚至乐意和我聊会天，全然不顾我是蝙蝠侠亲自抓回来的，手上还挂着两个一看就不简单的手环。我没想到地球也有这样天才的魔法师，这个禁魔效果我一时半会都破不开。

一时半会。

我现在每天的消遣就是和守卫们聊聊天，虽然电子产品不能带进来，但他们也乐意给我带几本书看看，我想肯定是因为我长得好看，肯定的。

什么，你说我不是不会说英语吗？拜托，我已经在地球呆了快两个月了，早就学会这门语言了。还记得我是谁吗？来，跟我念——天、才，懂了吗？

但是我的头发还是黑色的，这让我有点发愁。

“今天外面有发生什么吗？”在换班的守卫来的时候，我合上手中的小说，兴致盎然地问道。

高个子的那个回答我：“今天没事，明天会有大事。”他神神秘秘地说。

“什么大事？”我好奇地问。但是他就是不肯说。

一旁那个矮一点的看不过高个子遮遮掩掩地样子，跟我讲：“明天那个韦恩要来！”

“那个韦恩？”我重复他的话。

“对啊。”高个子接茬，“就是那个大少爷咯，布鲁斯.韦恩。”

“他为什么会来阿卡姆啊？”我被吊足了胃口。

“谁知道。”高个子耸肩，“反正是那个‘韦恩’嘛，做什么都不奇怪。我本来明天轮休，结果又被抓来上班了。”

“来这里不会很危险吗？”

“明天这里的警卫力量几乎翻倍，也会派一队人保护韦恩，没什么危险的。”矮个子说，然后他调侃我，“你可别想着明天越狱哦。”

“嘿、我这么乖，怎么会越狱呢！”我冲他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

矮个子哈哈大笑起来：“开玩笑啦。”

谁知道，一语成谶。

第二天一早，我就看见阿卡姆里的巡逻警卫多了起来，看守我这间的依旧是那两个人。今天的他们格外沉默寡言，我也没有找他们搭话，而是一个人安静地在房间里看书。

忽然，我听见铁门被轻轻敲了两声。我站起身从铁栏杆的缝隙向外看，高个子悄悄给我打了个手势，示意我布鲁斯快来了。

我的天啊，他可真贴心！

我迫不及待地往拐角处张望，不久就听见脚步声慢慢靠近，伴随着一些囚犯撞击铁门，警卫呵斥的声音。与此同时，还有布鲁斯.韦恩轻佻而迷人的嗓音：“哦，他们可真凶。”

“不用担心，韦恩先生。”有人回复他，“我们这里拥有最先进的看守系统，他们逃不出来的。”

哼。那些出逃记录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紧张中又混有一丝期待，我看见布鲁斯.韦恩从拐角走出，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西装很好的衬出了他完美的身材，脸上有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他的视线随意地扫过栅栏，钢蓝色的眸子直直撞进我的眼睛里。

他看见我了。在这个念头跳出来的那一刹那，我几乎是瞬间转身，把自己藏在墙角，连气都不敢喘一声。

我听见他的脚步声笔直地奔着我而来，接着停在了我的牢房门口。

别，不要。拜托，千万别。

万幸的是，这脚步声只停顿了片刻，就再次响了起来，逐渐远去。

我松了一口气，庆幸混杂着懊恼和酸涩翻涌。

我的鼻子发酸，我不知道为什么。

他现在应该去参观别的地方了吧，我猜阿卡姆的负责人还没胆子带他去看那些高危罪犯们，万一出事不就完蛋了——除非他自己想不开非要去看。

虽然到我这层就已经挺高危的了。

我想想，这好像的确是布鲁斯.韦恩干得出来的事。

在这儿瞎操心也没用，我又坐回床铺上继续看书。大约看了四五章，尖锐的警报声忽然响彻阿卡姆。

“怎么了？”我问道。

矮个子示意我暂时安静，他们伸手按着右耳的耳机，片刻后回复：“收到。”

“楼下罪犯出逃。”他们告诉我，“我们要赶去支援。”

我的心一跳。

“都跑了谁？”

“大半。”

我颤抖着问：“布鲁斯.韦恩呢？”

高个子皱眉：“似乎也在下面。”

我的胃沉甸甸的。

楼下的罪犯都是些大名鼎鼎的家伙，比如最危险的那个——是的，小丑。

他在下面。

他们怎么敢。

禁魔领域的破解其实已经进度过半了，剩下的就是比对寻找关键节点，这是一项耗时巨大的工程，尤其是现在是难点，我需要把几个陷阱节点排除掉，而直攻真正的节点，否则就会受到防御魔阵的攻击。

但是现在没有时间了。

我干脆把剩下的节点全部纳入范围，鼓动身体里静止的魔力，一鼓作气地冲向那些节点。

清脆的咔嚓一声之后，是绵长的嗡鸣。禁魔领域破除了不假，我的脑袋也被尖锐的疼痛充满，眼前一片花白，过了约莫两分钟才逐渐看清东西。

大部分的守卫好像都前去支援了，走廊上只有囚犯的嚎叫和混乱的脏话。

对不住了。我在心里默念，轰开了牢房的门，直奔着下层而去。火焰形成了我的护盾，保护我免受子弹的伤害，我不敢把温度调的太高，怕误伤普通人。我不想给布鲁斯添麻烦——哪怕他并不知道我，哪怕我已经惹了一身麻烦。

手榴弹的冲击和破碎的弹片还是穿透护盾伤到了我，我觉得我身上现在肯定是一塌糊涂。

我现在冷静得可怕，甚至在赶路途中回想我给企鹅人干活的日子。

好像基本没打过架，第一次出手就是把蝙蝠侠揍到半死，在那之后基本就是充当企鹅人吉祥物的身份，偶尔几次出手也没死人。和阿烛的事似乎也没误伤——哈尔的房子不算。不错，看样子我惹的麻烦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大。

一路风卷残云地冲到下层，我憋着一口气把出逃的罪犯们都锤倒，丢进透明的牢房里合上门，我看见警卫们倒了一地，而布鲁斯不见踪影。

我继续向更深处的牢房走去。

“嘿，瞧瞧这是——你是谁？！小蝙蝠呢！”是小丑。一队警卫倒在地上，脸上是痛苦的扭曲笑容。

“布鲁斯在哪！”我警惕地问他。

“噢，看样子你是来抢夺财宝的恶龙啊。”小丑耸肩，“没事，我也喜欢这样。他就在里面，你自便，我只想和小蝙蝠玩。”

他侧身，做出邀请的动作来，让出背后的走廊。

只是他的笑容越咧越高：“只要你能——”

沙哑破碎的嗓音从我背后响起，什么东西被丢在了我的火焰盾上，爆裂开来，雾气弥漫。

“只要你能活下来。”

我眨了眨眼，什么也没有发生。

“不、不可能！”我背后的人发出哀鸣，是稻草人。没有特殊能力的他们在我面前几乎没有还手之力，我轻而易举地把他们再次关回了牢房。

小丑的背后，走廊尽头的囚室，什么都没有。

“哈哈、哈哈哈哈！你可真有意思！”小丑爆发出尖锐的笑声，“骗到你了，哈哈哈哈哈！”

我打开他的囚室，火焰绳索束缚着他的四肢，问道：“布鲁斯在哪里。”

他只是笑，笑到快要喘不上气。

我撤去盾牌，按着他的脑袋砸向地面：“他在哪里？！！”

“可能被鳄鱼吃了吧。”

“在。”我踩断他的腿。

“哪。”我折断他的手。

“嘶——他跑了，你可真没趣，甜心。”小丑吸着气，漫不经心地回答，“他跑可快了，抓都抓不到。”

我摔上门。

这是个好消息。

我在心里安慰自己，迈过满地的尸体朝着上层走去。

然后我看见蝙蝠侠从转角走出，他看看我，又看了看我背后的满地狼藉，怒火爬上他的心，从他紧抿的唇就可以读出一二。

这是个坏消息。

这个转角遇到爱未免过于惊悚了。

“等等，先听我解释啊！”

呵，把我关在急冻人隔壁，可真有你的，蝙蝠侠。

急冻人隔壁，火元素们萎靡不振，我也提不起精神。虽然我也没打算再搞什么事，但是蝙蝠侠这个态度就是让我很不爽。

好吧，我越狱在先，我有错，但是好歹听我解释一下啊！

所幸，蝙蝠侠很快就检查完了前面，又回到了我这里。我盘腿坐在玻璃墙面的边上，看着地面发呆。一道阴影笼罩着我，是蝙蝠侠。

我不想抬头去看他。

隔着玻璃，收音器还是很好地把蝙蝠侠的声音传到了牢房内，有点太好了，振聋发聩。

“伊莱恩。”他低沉地叫，“你在玩火。”

我脑子转了一秒才意识到他是在、呃，关心我？没办法，我对谚语还是不太熟悉。还有，我讨厌双关。

所以我假装听不懂的样子：“火系法师不玩火，难道我还要跟水元素相亲相爱吗？”

蝙蝠侠被我一怼，沉默了。我居然有点开心。果然，怼人确实是能解压的。

他沉默，我以为他会一甩披风走掉，没想到他一直站在我的面前，现在尴尬的那个又变成我了。我伸手在地上画圈，不去抬头看他，也不说话。

又过了很久……或许也没多久，你们也懂，被蝙蝠侠盯着那是真的度日如年。我还是没忍住开了口：“那个……韦恩先生他还好吗？”

奇怪，周围好像变冷了一点。我顾忌着蝙蝠侠，没敢直接叫布鲁斯。

“他很好。”蝙蝠侠阴恻恻地开口，“现在已经回到韦恩庄园了。”

“啊，那就好。”我松了口气，“就是……”

我鼓足勇气：“你能不能下次在他要来这么危险的地方的时候制止一下？”

我觉得蝙蝠侠落在我身上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

“你觉得我和他很熟？”他反问我。

废话，天下谁人不知布鲁斯.韦恩包养、不是，资助蝙蝠侠的事，蝙蝠侠该不是个用完就丢的死渣男吧？

蝙蝠侠的眼神冰冷。

我后知后觉地捂住嘴，抬头看他，发出一声小小的悲鸣：“完了，我是不是说出来了？”

蝙蝠侠没有回答，但从他又下压了几度的唇角中，我明白了。

我的生命要走向倒计时了，救命。

“你该处理下伤口。”良久，我听见蝙蝠侠说。

啊，这是死前的幻觉吗？

“说得好像这间房间里有医疗箱而把我关在这里的人不是你一样的。”我回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