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四十二章
骄阳悬挂于天际多时,纪驰君正懒懒的斜坐在偏远的角落,他身上换了一身浅蓝色的长衫,面色平静,双眼却锁定着前方的战局。
三日若说极为漫长,但对于纪驰君而言,不过是回堂庭换了一身服饰,而后坐在这偏远的角落里看着日出月落。
周遭的瑶夷弟子从三日前的人满为患,到此刻零零散散的几人。
纪驰君明白,这是因为他们认定了元以修将再也不会走出来。
前方的元以修被困在光罩中,三天未曾改变动作,他周身的法术流转,面色较前几日来说略微有些苍白,但周身气息极为平稳,这几人分明不能以‘无渊’将他困住。
“没想到元以修竟这么厉害。”
来人声音熟悉,脚步声凌乱。
纪驰君侧目,来人竟是不知从何处赶回来的尹信鸿等人,风尘仆仆,是尘满面。
“小师弟!”
在纪驰君发现的同时,于星晏也伸手朝他挥了挥手。
他们怎么赶回来了?这是纪驰君的第一个想法,但随后又忆起三日前的夺命钟声,这样看来,他们一行人赶回来倒是意料之内。
“没看出来小师弟对这事还挺上心的。”
尹信鸿带着其他人从远处走近,又四处探头看了看。
“怎么不见席师弟?”
纪驰君眼神恍惚了一秒,席承仪这几日应仍然跟在陆行知的身侧,不知在做何事。
“不知。”
此时日光正盛,光罩中的元以修额头上已起了薄汗,身侧的法力也渐微暗淡,纪驰君的眼珠微转,见那四位老人也似有些承受不住了,心里不免安定下来。
“三日,要到了。”
尹信鸿听此有些不解,转身询问道。
“什么三日?”
纪驰君轻抒一口气,“三日前,这几位老人曾与元以修定下誓约,若他能在这法阵中坚持过三日,他便将霖花亲手送上。”
说罢,纪驰君抬头看了看天空。
“时辰,要到了。”
“为何元以修要出来了,你反而很高兴?”一侧的怀西彦疑惑的盯着纪驰君,他不明白纪驰君皱紧的眉头在说到‘时辰,快到了’的时候,怎么会下意识的放松。
纪驰君没有解释,浅浅的笑了笑,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
“不会的,他们不会放他出来的。”
熟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纪驰君回头一看,原来是席承仪正朝着他走来,也不知他是何时来的。
像是看出了纪驰君的疑惑,他走到纪驰君的身旁,伸手在他的肩膀处压了压。
“刚来,你的注意全放在元以修的身上,所以没有发现我。”
“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果然纪驰君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有元以修的地方。
席承仪冷静的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惋惜安静的看着纪驰君。
他脸上的神态使得纪驰君一下子紧张起来。
“你到底是何意思!”
纪驰君蹭的一声站起身来,随着他的起身,身后是更凌乱的脚步声,在这显得空阔的地界里,声音如深夜中的惊雷,令纪驰君身形一抖。
他回身看去,竟是以陆行知为首,十几个大弟子紧跟在他身后,朝着元以修的方向奔去。
陆行知先到,他右手持着一柄长剑,剑身微钝,不见光亮,往前走了几步,便有一圆形豁口的地方,他似早有准备一般,将长剑狠狠的插.了进去。
这一瞬间剑身上好似盘着金龙,剑身入洞,正如金龙入水,金光刺眼,就像是打开了什么机关,整座洵瑶山不受控制的晃动起来。
元以修原本处在平坦的地势上,山头晃动时,地面如开裂,可又是规整的向下裂开。
纪驰君此刻是目眦尽裂,他向来聪慧,见陆行知等人明显是有备而来,一时间以手握拳。
在这个眨眼的功夫里。
戚继已率先站立在开裂的一处,而后以手指尖上的法力为剑刃,朝着掌心生命线处轻划一道,刹那间鲜血直流。
其他十几人也已站立到各个方位处,学着戚继的动作,鲜血从掌间流出,而后流入开裂的地面,犹如鲜血落入大地,未曾被泥土覆盖,反而与火一般,蔓延在整块荒地。
正如此刻,开裂的地面已被这十几人的鲜血沾染,就如沸油里扔进了火把,火在油上烧,一时间沸沸扬扬。
戚继等人见鲜血已够,举手往淌血的掌心处一抹,掌心的伤口便已愈合。
“原来,你们竟然是这般打算!”
纪驰君的视线停留在那如火的地面,看着地面红色的光障如野草一般猛的朝天上窜去。
不过睁眼闭眼,元以修身旁那由‘无渊’构造出的光罩之外,又添了一层深红色的屏障。
在深红色屏障的法术压迫下,‘无渊’的体积陡然又增大了几倍。
元以修的脸色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和难看。
“坐!行咒!”
随着陆行知的一声呵斥,戚继等人立刻盘腿而坐,轻声念咒。
原来,元以修身下坐着的这块地竟藏着个法阵。
“你们!”
纪驰君向后踉跄着倒去,而肩膀上的那双手,却替他稳住了身形。
纪驰君眼神微惊,回头望去,对上的是席承仪那双藏着关怀的眼睛。
“你早就知道了?”
什么三日之约!都是骗人的,无非是想借个由头将元以修以不费一兵一卒的手段给解决掉。
席承仪有一瞬间的迟疑,末了还是出声道。
“昨日我才知道。”
“呵呵。”
顷刻间,纪驰君如坠深渊,他推开席承仪的双手,站立到两米外,低着头,神色不明。
“纪师弟,你这是怎么了,师伯这样做也是为了我们瑶夷,若不然,咱们瑶夷哪里还经得起第二次大战。”
于星晏不明白纪驰君这是怎么了,上前伸手想要拉住他的衣袖,却被纪驰君轻而易举的躲开。
“呵呵,当日既然已经定好只以‘无渊’困住他三日,三日已过,你们这些正道就应该将他放出来,送上霖花,他自会离开,又何来的大战。”
“你!你怎么能帮邪道的人说话!”尹信鸿着急了,提高了音量。
纪驰君眯眼打量着尹信鸿,双手束在身后,十六岁的少年身形如拂柳,却又有松柏之气,他冷着脸没有接话。
倒是身后有人替他出声解释道。
“他为邪道的人说话,不过是因为元以修是他的养父。”
“什么?!”
从身后而来的陆行知,所说的话刚落便惊起尹信鸿等人的惊呼。
“是你告诉他的?”
纪驰君并不在乎其他人的反应,脸色铁青的盯着前面的席承仪。
席承仪连忙摆手。
“是的,但你也不要怪他,毕竟他也算是你的大哥,怎么能冷眼看着你和这个邪道的人走错了路。”
陆行知将话接了过来,而后瞥了眼席承仪。
“看在你大哥一心为你的情分上,我特饶你一命,现在你立刻下山离开瑶夷,我便既往不咎,否则,我便将你也扔进那‘无渊’中,元以修能受得住几日,你这修为可撑不过,到时候魂魄尽散,可不好看。”
“掌门!他虽是元以修的养子,但从未害人之心,你不能处置他。”
令人诧异的是,于星晏竟站了出来,似母鸡护小鸡般,张开双臂护在纪驰君的身前。
陆行知面色微怒。
“你不过是堂庭山上的一小弟子,哪里有你说话的份?我也不是不知情理之人。”
他转过头,对纪驰君说道。
“你即刻下山,我便当你偷学我瑶夷法术这事并不存在,否则我看谁能护得住你。”
陆行知说罢,右袖一挥,一股法力打向纪驰君,席承仪站在他的身后,还未踏前替他挡住,纪驰君已飞了出去。
见他飞去的似是下山的方向。
席承仪方才轻抒一口气。
“我既已答应你,就不会害他。”
陆行知轻哼一声,大步朝着法阵的方向走回。
尹信鸿不知陆行知是何意思,但他眼里的担忧却很是明显,更多的则是不敢相信。
他伸手拉了拉于星晏的衣角,靠近她的耳侧小声道。
“阿晏,你快将此事告诉师父。”
于星晏眼里的担心如雾浓重,她点点头,小心的往偏门下山,而后驾剑朝着堂庭飞去。
席承仪则站在原地,眼神复杂的看着纪驰君离开的方向发神。
若这样能保住他一命,倒也无妨。
随着法术的冲击,纪驰君几乎是如断线的纸鸢朝着下山的方向飞去,他当然可以反击,也可以立刻止住身形,但他不想。
他觉得自己周身疲累,更累的则是他那颗心,他一点都不想动作,他更不想知道席承仪为何要将自己与元以修有何关系告诉陆行知。
是为了邀功?还是为了下一个大弟子的位子?
他见着天边浮云快速的飘动,心里满腔的怒气却无处发泄。
正在这时,只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从后推着他的腰肢,缓慢的止住他的身形。
纪驰君已是心如死灰,他回头看去,那张有些妖媚的笑,正对他说道。
“瞧吧,我就说了,正道之人皆不可信,我已等你许久,让我来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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