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本尊登岛

空气中一片寂静,仿佛结了冰,叫人难以呼吸。

慕沉笙严肃地看了季吟澜一会儿,收回情绪中的不悦,耐心地解释道:

“话虽如此,你可知那玄骨丹的厉害?那妖灵一半魂魄被掌门困在恶人岭多年,心中本就恶念生根,又利用了方文秀的的怨气,从恶人岭逃脱,杀害我派弟子,吸收了人临死前的恐惧,与这莲花村的妖灵合二为一后,又有村民的贪念为引,炼成的玄骨丹,含了人的七情六欲,定能催动罗刹珠苏醒。”

季吟澜听着,陷入沉思。

也怪她,从前竟不知漠染这这等心思,玄骨丹炼成不易,漠染定是筹谋多年,他为何要取罗刹珠?

还有,她死之前,漠染还是妖界看守死牢的一名狱卒,后来怎么会被叶归尘关进恶人岭?

漠染已死,好些答案已经问不出了。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去东荒大泽。

“师兄,算我求你,能不能带我去东荒?”

闻言,慕沉笙的脸色间浮起几分不满,“你还要去找他不成?当初你为了他,与整个玄虚派背离,如今又要去找他,都不顾自己的性命了吗?吟澜,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也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季吟澜坚持要去,又听到慕沉笙问,“你去东荒做什么?”

季吟澜怔了片刻,心中一团乱麻。

去东荒......做什么?

半晌,她道:“若是陆离真要破开魔尊封印,我自当去阻止他,我向他承诺过,若他真成了丧失心智的魔,便杀了他。”

慕沉笙道:“你重伤在身,杀不了他,那里有玄虚派的长老们在,你且放心便是,而且你去了,有何用?”

他说着,季吟澜已经努力站了起来,额头汗珠不停往外冒,“师兄不帮我,我便自己去,爬也要爬过去。”

慕沉笙默了片刻,看到季吟澜决绝的眼神,终于妥协道:

“算了,你这性子,我不让你去,你也定不会安心养伤,我就不该告诉你。”

季吟澜听他答应,心中松了一口气,“多谢师兄。”

慕沉笙叹着,“本来觉得你有权知道此事才告诉你实情,现在反倒惹了麻烦。”

季吟澜没再多言,临走之前,路过窗前那张案几,她下意识瞥了一眼案面上的那根金簪。

当时在云水街边,她不过是随口说说,并非真的想要,陆离竟然真将它买了回来。

“吟澜,走吗?”

慕沉笙将她打断。

“嗯。”季吟澜急忙跟上去,同时嘴角泛起凉凉一笑。

戴不上了。

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那金簪,她现在多看一眼都觉得厌弃。

...

东荒大泽,乃东方灼念海的发源处。

天地初开,最天边一片混沌之中,无边黑暗里忽有一片晨曦般的光芒泛出,而后,从晨曦之中,翻涌出滚滚碧绿的天泉,泛着金光,源源不断,汇成一汪望不到边际的洪荒大泽,于最东边的九重天上波澜起伏。

又过几万年,浩浩荡荡的湖水落于人间,蔓延成海,名灼念海。

灼念海的海水泛着金光,波光粼粼之中,能够洗涤世间恶念。

十六年前,季吟澜将魔族尊主封印于此,以灵力结成法阵,以防魔尊冲出牢笼,却是被仙门误以为她藏有私心,是故意不将魔尊残留的魂魄毁去,想要独占罗刹珠的力量,才设下此阵。

各仙门有所防备,便在季吟澜设下的法阵之外,又布下一道结界,再经过几番商谈,选出了家底清明的贺兰一族,于灼念海边的汀兰岛看守此界。

季吟澜和慕沉笙二人来到这汀兰岛,岛上一片苍翠,树木葱郁。

这灼念海四周灵力充沛,长年生长于此的万生万物都因得到净化而至清至纯。当初,魔尊心魂难消,季吟澜便是冲着这净化的能力,才将魔尊残魄结成的罗刹珠封印于此的。

“二位,如今汀兰岛突生变故,二位想要拜访岛主,恐怕要另择他时了。”

来迎接的贺兰家弟子彬彬有礼道。

慕沉笙拿出了玄虚派的身份令牌,解释道:“我们是玄虚派弟子,此次前来,正是为了结界被毁一事,之前我师妹身体不舒服,所以掉了队,敢问叶掌门与贺兰岛主现在在何处?”

那名弟子见了令牌,急忙行了一礼说道:“原来如此,叶掌门与岛主已经动身前去灼念海岸了,此刻估计到了沉仙谷。”

“多谢。”

慕沉笙道了声谢。

那弟子给指了路,两人便片刻不停地赶往沉仙谷。谷中参天古树郁郁苍翠,墨绿如云,于林中行走,仿若进入无日夜的秘境一般,只有极少的日光透过枝桠照射进来,在地上映出点点金光。

季吟澜本就虚弱无力,再加上路途崎岖,她走得十分吃力,慕沉笙几次劝她休息一下,她都不肯,坚决要继续往前。

没过多久,他们便看到一行人的身影,一队身着淡青色莲袍,以叶归尘为首,另一队穿着紫色祥云长衫,为首的便是贺兰岛主,贺兰朝熙。

“掌门,贺兰岛主。”两人走上前去。

之前在玄虚派,虽然发生过诸多不悦,季吟澜依然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她心中有些疑问想要找叶归尘求解,但知道此时并非询问的时候,于是并未言及,只是抬头望向叶归尘。

叶归尘冷冷看了一眼季吟澜,并未苛责什么,只是问了一句,“你们怎么来了?”

季吟澜道:“弟子离开玄虚派之前曾经保证过,陆离不会入魔,如今出了此事,弟子应当负责。”

她说罢,慕沉笙也走上前,拱手谢罪,“掌门,是我擅自做主带季师妹来的,要怪就怪我好了。”

叶归尘沉默未语。

贺兰朝熙发觉气氛有些沉重,便上前一步,说道:“叶掌门,你们自己门派中的事,且先放一放,如今的要是,还是罗刹珠一事比较要紧。”

叶归尘甩袖道:“没错,那逆徒已经破了仙阵结界,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留他性命。”

贺兰朝熙道:“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灼念海,好在仙阵的结界破了,还有当年妖尊设下的法阵,还能坚持一会儿。”

季吟澜倒也并未像他们那般焦灼,毕竟她对自己当年设下的法阵心里有数,玄骨丹威力再大,也不能轻易破了她的法阵。

停了片刻,一行人继续往山林深处走着,这是通往灼念海唯一的路,由于这四周灵气特殊,又布满阵法,所以无法动用功法,只能徒步而行。

走了一会儿,一名弟子忽然发现不对劲儿,“岛主,我们刚才好像就来过这里。”

叶归尘颇为不悦,“贺兰岛主,你们在这岛上看守结界已经十几年,难道连路都能带错不成?”

贺兰朝熙也发觉不对,停下脚步,向四周查看了一番,质问身边的一名弟子,“这是怎么回事?”

那弟子回答道:“弟子绝对没有弄错,平日里,一直沿着这个方向便能走出去,今日却不知道是怎么了。”

他这一说,身后也有弟子随声道:“是啊,灼念海在东边,只要一直往东走,就一定能到,莫不是因为今日法阵有异,所以才走不出去?”

“那我们岂不是被困在了这里?”

一时,众人有些乱了阵脚。

季吟澜仰起头看了一会儿,说道:“确实不对,我们来的时候是阴天,这会儿却是烈日当头。”

“难道是这太阳不对?稍稍偏差了一个时辰,便偏了一个方向。”贺兰朝熙问着,回神间,发现自己竟然顺下意识顺着眼前这名年轻弟子的思路想了下去。

季吟澜道:“这应该是类似鬼打墙的邪术,要想破也不难,没有太阳,那便通过风向判断。”

身后有弟子问道:“可是这哪有风啊,根本感受不到啊。”

季吟澜道:“桃木辟邪,点燃后烟雾能保持不散,顺着烟雾的走向,就能辨别方向。”

“这哪有桃树?”

那弟子闻言,脑中灵光一现,从袖中取出一个配饰:“我这辟邪符,是用桃木所制,应该可以帮得上忙。”

季吟澜点头,“只要是桃木所制,肯定可以。”

“那谁有火啊?”那弟子问道。

慕沉笙闻言,走上前将桃木接过,“我修的是火系法术,交给我便是。”

说罢,他催动功法,桃木点燃发出丝丝白烟,果然在空中弥留须臾,并未立刻散去。

“走这边。”

季吟澜道。

她往前走着,身旁的人也急忙跟了过去,没过多久,就出了树林,再往前走,竟是来到了悬崖边上。

沟壑险峻,深不见底。

随即有人质疑道:“这方向错了吧,前面是万丈悬崖,根本过不去,你的法子到底对不对?”

季吟澜没急着回答,她走了几步,镇定地查看一番,转身问道:“贺兰岛主,您可曾来过此地?”

贺兰朝熙摇了摇头,“这地方,倒是从未来过。”

季吟澜又问:“岛上的其他弟子呢?”

“并未。”在场之人皆如此回答。

“我们每日去的地方都是固定的,汀兰岛这么大,没来过也不奇怪吧。”有人辩解道。

季吟澜笑了笑,她并无怪罪之意,只是在确认自己的判断而已。

她定定说道:“那便没错,正确的方向就是这边。”

贺兰朝熙失色道:“开什么玩笑,前面是悬崖,你要怎么过去?这里可没法御剑。”

季吟澜身先士卒,一边往前走着,一边说道:“踩上去,便是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