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一入内,苏呦便莲步轻移,缓缓朝前行去。
只眼角余光,却是稍稍扫了两眼整个屋内环境,见布置奢华考究,却不见侩气,不由暗自点头。
而在正中,两侧却有十来个容色各异的女郎,不论环肥燕瘦,放在外面,也皆是一等一的美人儿,而此刻聚集在此处,颇有些令人目不暇接,百花争艳之感。
而这些人见了苏呦入内,各自脸上神情各异,或坐或立,此刻则俱是将目光投来,隐含审视打量,凝定在她身上。
苏呦心知,这些人想来就是这摄政王府的其他姬妾了。
而据她所知,摄政王府的姬妾绝对不止这些人,想来其他未至此处的,估摸这就是身份地位不够,便是来请安,想也是在外走个过场便罢了。
可即便如此,就是屋内这些,也足以让人侧目了。
迎着这些人的打量目光,苏呦神色自若,缓缓走至正中,这才浅浅抬眸朝正中上座看了眼,见其所在有一容色上佳,身着宫装华服,颇具气势的女子端坐于此,便知此人就是摄政王府主掌后宅的容侧妃了。
听闻这位身份不俗,母亲乃是一位与当朝圣上有些关系的郡主,父亲也身居要职。
可今日苏呦一瞧这里众人问安的场景,却有些啼笑皆非的滑稽感。
其身为一个侧妃,不仅要众人日日问安,且场面宏大,颇似那些后宫中主持事务的娘娘派头。
不过这些也就只是一个念头罢了,她稍稍打量了一眼,便低垂下了眼眸,形容端正朝着容侧妃一个万福,道:“婢妾给侧妃娘娘请安。”
此言落下,屋内本就安静的氛围陡然再次一静,气压隐隐有些沉闷。
苏呦同时也察觉到了那些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更夹杂了许多的幸灾乐祸和看好戏的感觉。
她心知顿时知晓,自己此言有误,细细一思,便隐约觉出问题在哪里了。
如今摄政王府无有王妃坐镇,以至于容侧妃与云侧妃双姝身居高位。
若是云侧妃够强硬,不定还有可能是容侧妃的对手,产生双姝争雄的可能。
可惜其人却是个性子淡泊之人,虽不知真假,但至少表面上,这么多年来,她也一如既往,不理世事。
如此一来,自也没有了人钳制容侧妃坐大,以至于这位手掌摄政王府中馈多年,怕是心思颇有些起伏不定起来。
这些日子来,她自也派人暗暗打听过,听见那些下人们私下里说这位的时候,都只是含糊不清的称娘娘。
之前没有多想,此刻与这情形一比较,就知怕是自己方才的‘侧’之一字,颇有些刺对方耳朵了。
想明白了这些,她却也毫不在意,因为自己明面上的规矩令人毫无摘指之处,她容侧妃再是不快,也抹不去她就是侧妃的事实。
了不起,或是可能给予自己一些难堪罢了,这些小事,她还不放在心上。
果然,容侧妃听了这话,面上神色虽是不动,可眼底却闪过一丝阴沉,一时间,也未有说让苏呦起身来的话。
而像是未曾见着这幕似的,淡淡的朝两侧偏了偏首,拿手理了理发髻。
瞧见这一幕,下面的众姬妾顿时明白过来。
有心思活络的,立刻眼睛在苏呦身上一转,便眼眸一亮呵斥道:“这位妹妹!即是前来给娘娘问安,怎又戴着面纱,如此行径,你是觉得在座的姐妹不配看清你容颜,还是你不屑给娘娘见礼?”
苏呦见久久不闻容侧妃回话,却是别有他人开了口,顿时知晓,容侧妃给自己的下马威来了。
她低垂的眼睫微微一抖,却是径直起了身朝说话的那人看去。
众人见她如此,脸色微微一变,不由纷纷拿眼去看上座的容侧妃。
却见容侧妃神色如常,叫人瞧不出心底在想什么,只那视线却似是不经意的掠过苏呦。
实则,众人却是不知,她借着放在扶手上垂下的广袖遮掩,内里的双手已是死死的攥成了拳头。
苏呦此般举动,说好听点,是不懂规矩,说难听点,却是大大的扫了容侧妃的脸面!
苏呦却是不管那许多,看向刚刚开口质问自己的那人,正想开口回声,却不料身后跟着苏呦的春兰一见这情况,顿时眼眸一闪。
她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春兰自一心想要攀附摄政王起,就知道,依靠昌元候的力量逼迫苏呦将自己带入摄政王府已是极限。
自己若是想要往上爬,那必须得依附王府其余的人!
而经过她这些日子来的暗下里打听消息,自然而然的,将目标放在了如今掌管中馈的容侧妃身上。
她知晓,自己必须得抓紧一切机会,眼下时日尚短,苏呦看在昌元候的份儿上可能不会动自己,可若时日一长,想要在她手上活下命来,就只要尽快跳出苏呦身旁。
而这些日子,她因为一直被管束在苏呦身边,苦于无法找门路,却没想到,今日苏呦前来给容侧妃问安,居然带上了自己,这顿时让她心思活跃起来,意识到不定机会已至。
却是没想到,机会来的这样快!
眼下这样的场景,正是适合自己出头之时!
她眼眸微微闪烁过后,立刻站出来,抢在苏呦开口前,语气状似带着些许不满与得意对刚刚质问苏呦的姬妾道:“这位夫人此言不妥!要知道,我家夫人常年带着面纱,除了万花魁斗会那日稍许在王爷面前露了一面外,便再也没有取下过了。即便是入了王府,夫人便是在王爷跟前,也一样是带着面纱的,便是如此,王爷也丝毫没有怪罪我家夫人。”
此言落下,众人面色纷纷变化,眼眸闪烁不已。
春兰这话明着是为苏呦抱不明,实则却是在众人跟前炫耀,且进一步暗示众人苏呦在摄政王宇文翳心里的与众不同,自然是让众人看向苏呦的目光越发难言了。
而春兰此话落下后,面上看着像是一副得意又委屈的模样,实则心中心跳如鼓,浑身的血液都好似沸腾起来了,只在煎熬中等着接下来的结果。
她心知,自己要得到容侧妃的注意,那就必须得提高苏呦在众人心里的印象,让她越发被人忌惮。
而苏呦定然是不会容忍自己这般的,接下来肯定就会责罚自己,而自己再稍露一些许的异样,叫人看出自己与她并不是齐心,这样的话,自己的谋算就算是起了作用!
而若自己所料不错的话,苏呦在被众人忌惮不已的同时,肯定不会任由她这样好过下去。
而有自己这样一个知根知底的人好利用起来对付对方,那是最好不过。
她相信,只要容侧妃不傻,见了这样的情况,那就绝对会放在心上,安排人去打听自己与苏呦的关系来历,如此一来,她可活跃的空间,就越发大起来了!
苏呦眼眸微闪,自也是很快明白了春兰的打算。
她心中不由一哂,暗道:还以为春兰会忍到何时,又如何发力,没想到,这么快就跳出来了。
她心中飞快转念,却是快速定下了一个计划,若是运作的好,不定可以除去春兰这个钉子的同时,还可能会有其他意想不到的作用。
念头几乎是转瞬而过,她面上神色却是瞬间微微一沉,甩手便一巴掌过去,厉声呵斥道:“放肆!在侧妃娘娘跟前,哪有你一个奴婢开口的份!还不给我掌嘴谢罪!”
她这一巴掌用足了力气,直打的自己手掌微微发麻,却也□□兰很是不好受,她一瞬没站稳,径直趴倒在地,脸颊更是飞快的肿了起来。
可听见苏呦这话,她心下却是不怒反喜,面上却装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抬眼看向苏呦:“夫人……”
“怎么?”苏呦垂眼:“听不懂我的话?”
春兰愣了愣,随即脸上有丝丝不甘和怒意一闪而过,眼底更是氤氲其层层水雾,掺合了愤恨,然后便才开始掌嘴起来。
苏呦见状,这才转身,对着上座的容侧妃又是一礼,告歉道:“侧妃娘娘,是婢妾御下不严,才致其冲撞了侧妃娘娘,还请娘娘责罚。”说完,她顿了顿,似是在考虑什么,紧接着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抬手便准备揭开面纱。
而容侧妃一直盯着苏呦,先前对于苏呦的态度,她的确是心中很是不满,可此刻见了这主仆两一番情形,却是眸光闪烁起来。
见苏呦似要摘掉面纱,她这才轻笑道:“行了,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你既在王爷面前都可不摘面纱,那在我面前,自也不用在意这些,礼数什么的,只要心意到了便可,其余的,自也不必挂在心上。”
苏呦动作一顿,便从善如流的又福了一礼:“既如此,那婢妾便多谢侧妃娘娘宽宥了。”
容侧妃颔首,指了指距离她最近的一个位置道:“在这处坐下吧。”
苏呦朝她所指处瞧了眼,不禁心中一笑。
明眼人一瞧便知,这里的座次,乃是按照每个人的身份来排座的,身份越高,或是份量越重,自然位置便越靠前。
而自己不过一个才入王府,且无任何背景的人,却一下便越过了其余人等,明面上看起来是得容侧妃青睐看重,可更深处的用意,也是不言而喻。
不过,若是别人,自是会有所顾虑,可与她而言,却是不算什么了。
是以,她面色淡然的道了谢,便上前落了座。
容侧妃见状,点点头,又看向了还在掌嘴的春兰,道:“行了,你也下去吧。”
淡淡一语,化解了春兰处境。
春兰一愣,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顿时振奋起来。
可随即,她拿眼去看了看苏呦。
苏呦淡淡道:“愣着做什么?侧妃娘娘宽宏大量,还不谢恩?”
春兰闻听,忙又叩首道谢,这才慢慢垂首后退下去。
只离去的时候,春兰隐约听见容侧妃淡笑似的对苏呦道:“妹妹也是太严了些,我瞧着这侍婢长得倒是美貌如花儿般的,你也舍得下心。”
苏呦则是道:“侧妃娘娘若是看重了她,那改日婢妾便遣了她来娘娘跟前伺候便是。”
容侧妃道:“这却是不用了。”
一阵说说笑笑,方才的事情就像是没发生过似的过去了。
而就这这时,突然有人轻声了笑,‘哟’了声,道:“这位妹妹瞧来眼生,想必就是前些日子方才入府的苏妹妹了吧?”
苏呦抬眼看去,见对方排座在左侧第一个位置,着了一袭粉衣轻裳,脸容秀美,粉腮杏眼,看起来年龄不大,且说话的时候,眸中时不时闪过丝狡黠,看起来一派天真。
可苏呦却是不会当以为对方天真,天真的人,不会座次这么靠前,且发话时机拿捏的如此准确。
她顿了顿,轻笑道:“正是,不知这位姐姐如何称呼?”
“我姓杨。”粉衣少女道。
苏呦顿时知晓了对方是谁,杨茹,其人也是摄政王府后宅颇有声誉之人,听闻惯来也是以容侧妃马首是瞻。
“原来是杨姐姐。”苏呦淡淡‘哦’了声:“杨姐姐有礼。”
又道:“杨姐姐方才说的不错,妹妹正是前几日方才入府的,日后与诸位为姐妹,还望大家多多关照才是。”
杨茹却‘噗嗤’一笑,颇有些像是小孩子吃醋拈酸似的道:“苏妹妹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在座的姐妹们谁不知晓,苏妹妹乃是金玉馆的当红头牌,在上京城里好大的名声呢,且听闻,妹妹今番若不是意外,不定还能争一争此届万花魁斗会的魁首呢。
且妹妹虽是方才入府,却是比我们这些老人们都还要得王爷喜爱,才入府几日,便得王爷亲自上门看望,不仅赐了小字,还亲自给妹妹换了院子的名字,试问在座的姐妹们,这么多年来,谁人有这样的福气呀?是不是姐妹们。”
“杨妹妹的消息却是落后了。”杨茹话音方才落下,右侧首第一位的一个五官精致,身姿却婀娜丰满的女子淡淡开口了:“想来是各位姐妹今日来的甚早,怕是还不知,昨儿王爷回去后,便亲手替苏妹妹替了新院落的名额,且安排青管事连夜吩咐人制了新匾额送去了‘鹿鸣阁’了。”
“哦?周姐姐此言当真?”杨茹一讶。
“我何须在这样的事情上撒谎?”被问道的周悦淡淡看了眼,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杨茹看向苏呦,有些赌气似的:“瞧瞧,苏妹妹真是令人羡慕呢!王爷对苏妹妹这样青眼有加,我都有些不想理睬苏妹妹了!”
苏呦闻听杨茹以小孩子般的天真语气,却说着别有用心的恶毒话语,又同周悦一唱一和,又何尝不知晓对方的用心险恶?
无非就是想树立起自己在众人心中的形象,彻底让他人仇视,忌惮起自己来。
而这其中,除了这两人可能也是因为对自己有些防备外,想来也是为了讨好容侧妃了。
苏呦心中一转念,将场面分析清楚,不由心中轻轻一哂。
若今日在此的是别人,怕是也会忍不住难办,可面对她的是苏呦,又怎会在意这点小打小闹似的针对?
她扫了两人一眼,道:“若是姐姐看着不痛快,那还是别看为好。”
“你!”此话落下,众人都不觉脸色微变,随即怪异的看了她一眼。
杨茹显然也没想到对方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被她这话说的一噎,随即在在场众人的视线中,憋红了脸跺脚道:“你怎么能这样说话!你什么意思嘛!”
“杨姐姐别误会。”苏呦淡笑道:“我并无其他意思,只是明言而已。毕竟,王爷行事,自有他的意愿所在,今日姐姐瞧王爷对妹妹好心里不爽快,那明日王爷假若对别的姐妹好,杨姐姐岂不是自个儿都得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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