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云寅 他不是妖
云寅在期待中降生。
他的父母千盼万盼盼来了他,却不知是不是因为承受不住如此大的期待,他一出生便被检查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他的父亲的得知结果时颓然的坐在医院的凳子上,母亲沉默的坐在一旁。
医生说他活不过20岁。
他的父母没想过放弃他,他们因联姻而结合,却因爱情而诞下他。
没有什么狗血的凄惨童年,他的父母待他极好,细心呵护,百般照顾,甚至因腾不出精力所以一直没有要第二个孩子。
他们一直在努力寻找能救他的办法,延长他的寿命。
可终究是不一样的,从能记事起,便被告知永远无法肆意奔跑,永远无法与常人一样,每天都要吃药,定时去做检查,稍有意外便要进急救室。
可云寅还不能表现出痛苦。
——上天给他孱弱的身体,也给了他异常聪慧的大脑,可过于早熟的性格和极高的智商并没有给他带来快乐。它让云寅知道,他的父母为了照顾他的身体已经很累了,面对他流露出的负面情绪,他的爸爸妈妈会比他还痛苦,所以他微笑,把抑郁不平的情绪藏在心里,时间久了,也就成为了习惯。
虽然每个人一出生便开始死亡倒计时,但对云寅来说,这条奔赴死亡的路实在是太短了。
他很聪明,极有头脑,因为身体原因云寅无法正常入学,但他很小便展现出了在经商上的天赋,他跟着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即便知道云寅并不能继承他的事业,但仍不遗余力的教导他——带着难以言表的遗憾与痛心。
云寅的聪慧让他的父母更加痛苦。
再聪明又如何?不还是个早死的命?
偶尔有来自外界的恶意如此提醒着云寅。
云寅的过于早熟造成了他纤细敏感又沉默寡言的性格,他的心底积压了一层厚厚的黑色情绪,但他从未想过轻生。
他要好好活下去,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希望——为了他自己,也为了父母。
在父母极其精心的呵护和照顾下云寅迎来了20岁的生日。
命运似乎格外喜欢愚弄云寅。
那阵子他得知容氏开发了一种新药物,有可能治愈先天性心脏病,他主动搭上容氏,自愿成为第一批试药者。
他没有告诉自己的父母,怕只是一场空欢喜,他想等真的出了效果再告诉他们。
生日那天云寅刚进完第一疗程的治疗,去做检测,检测结果告诉他,他有救了。
那一瞬间,狂喜让他呼吸都停滞了一瞬,险些再次发病。
可他刚出医院,便被告知,他的父母,在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
当场,身亡。
他险些以为今天是愚人节。
大喜大悲,心跳骤停,剧烈的情绪波动让云寅再次被推入急救室。
意识昏沉间,他想,难道是因为我没在20岁死去,所以要我的父母来?
他很冷静,他有一种预感,这次他挺不过去了。
云寅感觉自己的意识慢慢脱离了身体。
这就是人死后的灵魂状态吗?
他沉默的看着医生满头大汗给他做心脏复苏,听见医生助手近乎绝望的声音:“病人本身没有求生意识……”
医生咬牙:“再试试!”
云寅忽然感到疑惑,我这一生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假如在一出生时就死去是不是会更好?如此辛苦的苟延残喘了20年?究竟是为了什么?
“喂!你想不想活下去?”
清脆的少年音突兀响起,将云寅从混乱的思绪界里拽出来,云寅有些迷茫的抬眼看向与急救室格格不入的少年。
云寅在看到对方的一瞬间便立刻移开目光。
——碧色的眼睛是那么的明亮,充满生的味道,一头金发,耀眼的夺目,与周围是那么格格不入,少年身上那股蓬勃的生气简直要刺痛云寅的眼睛。
云寅狼狈的不去看他,就像在黑暗处生活了许久的植物面对突如其来的阳光。
“你扭什么头啊?我长得很吓人吗?回答我啊?你没听见吗想不想活下去?”被他扭头的动作搞得不高兴,少年不爽的追问。
云寅从那种被灼伤的狼狈感里冷静下来,不曾对少年的出现表示震惊,也不曾疑惑为什么周围忙碌的医生都仿佛看不到他,他只是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摇摇头:“不了,我……不想再活了。”
云寅看向那个浑身都是谜的少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要活下去。”
倘若他答应了,是不是接下来就是为了活下去而和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年进行某种交易或付出某些代价吗?真是小说情节。
可惜他并不像那些主角一样有着必须活下去的理由和意志,他很累了,而且他的理智告诉他,这种交易往往都是不对等的,主动权绝对的掌握在一方手里,另一方只能任人宰割。
他听见少年啧了一声,然后懒洋洋道:“我可以给你一个健康的身体,至于你的父母,我没法让他们活过来,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他们会有一个很好的归处。用你们人类的话说,就是他们的下辈子会很幸福,他们仍旧相遇并且相爱,如果你想,我还可以带你去看看你小时候的父母。”
少年歪头看着他:“唔——如果还有什么理由的话。”语调理所当然。“我需要一个人伺候我,你家有钱,能供得起我,加上你挺合我的眼缘,所以我要让你活着。”
云寅觉得可真奇怪。
那些折磨了他许久、足以让他崩溃的事情在少年的口中被如此轻描淡写的化解。|
仿佛过去的20年和他不久前的崩溃都是他的矫情。
而且,合眼缘?要让我活着?还真是随意又霸道。
少年语气漫不经心,但注视着他的目光却格外认真。
云寅沉默了一会,似乎才想到一般问道:“你是谁?”
那少年微扬下巴,倨傲道:“我可是世界上最后一只九命猫!”少年又恶劣的笑开:“换句话说,我可是妖,会吃人的那种,你怕不怕?”
说话间那双碧眸闪闪发光,一头金发耀眼极了。
云寅突然笑开:“不怕,你不是妖。”
少年皱起鼻子:“胡说!我明明就是妖!不信我证明给你看!”
说着,云寅便看到一道白光闪过,地上出现了一直金色毛发的猫,那只猫可爱极了,一双碧眸透着人性化的情绪,扬着小下巴,,口吐人言:“这下信了吧——哇!你干嘛!”
云寅把脸埋在怀里猫咪的柔软的皮毛中,他蹲下,始终把脸埋在猫咪的蓬松的毛发里,固执道:“你不是妖。”
猫咪刚想炸毛,便感受到渗入在自己毛发中微凉的触感,它慢慢停止了挣扎,任云寅抱着,犹犹豫豫的喵呜一声,伸出小肉垫拍了拍云寅的脑袋:“别哭了……”
云寅点点头,却没抬起脸。
积压已久的黑色脏污在从强行打开的裂缝中照射下来的的阳光下疼痛难忍,因为积压了太久,骤然面对这样耀眼的阳光,融化时带着一股钻心的疼痛。
黑色的污泥在灼热的温暖下龟裂,柔软的猫爪于其间一拍便化作心间飘扬的飞灰,飞灰从心底飘到眼部,泪水便不受控制的涌出。
——我曾无数次于深夜祈求神的救赎,可神没来,在我最绝望的时刻,你来了。
——你不是妖,你是我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