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宴嘛，有点像大型交友会。只是含蓄了很多。早上，在大厅里，年轻男子由长辈们教考，女眷们就在隔着一层白纱的窗子前，看看那些年轻男子。这可不仅是让未婚女子看的，也是让那些夫人太太们相看的。

中午就是男女分席，用餐。下午就是在院子里，各自聊天玩耍。说是聊天玩耍，其实就是年轻男子远远看看这边姑娘们，有喜欢的，也能跟家里人提。

元宵一边往大厅里走，心里一边想着，下午一群人去湖边的人，那几只鸭子千万别掉毛了，要不侍从肯定会揭发是他打那些鸭子主意的。

大厅里，各家都是一人一张小桌子，跪坐着。身后跪坐着各家带来的年轻男子。基本上每家来的也就是一位两位少爷。

主位上坐着的是太子，接着就是三皇子和余相爷。下面首位坐着的是一个白胡子老头。元宵来晚了，策论已经开始了。那白胡子老头，捋着胡子，听着一个胖乎乎男人的回答，眉头就越来越皱了。一张脸都能夹死苍蝇了。

不一会，就听着那白胡子老头喊道：“胡闹！”

胖男人只能坐下，撇撇嘴，缩缩脖子：“切！”

又听了几个人的回答，白胡子老头都没一副不满意的样子。听着听着，元宵也听出来了回答重点来了。这策论题，应该是算术是否应作为大考科目。

元宵不太明白，明南皇朝立国几百年，科考从来就没有过算术这门，甚至各家学院也从来不学习算术。算术在明南基本上只存在商人之间，是一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这白胡子老头能出这么个题，看来他的身份很高，甚至能左右科考。

想要找到杀父仇人，一辈子窝在相府里可不行。元宵需要往上爬，才能得到权势，才能查到穿着那么奢华服饰的杀人的身份。

所以元宵举举手，他从围观站着的人群中，走了出来。

余相爷的眉头就皱了一下，只是这么多人看着，他也不好发作。只能端起茶杯低头喝茶，掩盖一下自己那臭得不能再臭的脸。

元宵站在大厅中央，对着白胡子老头拱手行礼，才说道：“士农工商，算术的实用是在商人。要是算术成为科考科目，对现在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士子们就不公平了。但是小子知道，在国库运作，修筑堤坝，房屋建设，陵墓设计，军需粮草等等，其实都会运用到算术。让一个连九章算术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人，来管理这些，肯定要另外请人才能完成。那么请来的人，是否真的懂，管理者就不确定了。把那些重要的涉及算术的事情交由不确定的人完成，自然结果也是不确定的。小子认为，科考可以不涉及算术，但是在在某些职位上，却不能不学习算术。不说这样的官吏要亲自去算国库账本，或者是亲自去修水库堤坝，至少他能听得懂，能知道那些人是真的会，那些人是滥竽充数的。只有这样，管理者才能确保事情的顺利进行，才能为皇家分忧。”

白胡子老头听了这么一番话，那张能夹苍蝇的脸，终于笑开了。弯着眯缝的眼睛，说：“你叫什么名字？”

元宵再次行礼：“小子元宵。”

“元？哪家的？”

敢情这老头刚才没去湖边看好戏呢！元宵半张着嘴，这个问题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他顿了一下，才说道：“父亲元零，元家的！”

“噗嗤”一声，景肆打破了这份尴尬，“莫老这题，是在笑话本皇子吧。”

莫老朝着景肆点点头，就连起身都没有，估计这身份比元宵想的还要尊贵一些。“哪敢。只是三皇子之前整顿军部粮草一事，确实让老夫想了许久。老夫也跟不少人谈论过这题，只是今天元宵小子给出的答案，让老夫心中惊喜啊。”

景肆看向中央站着的少年，一身素衣，却腰背挺直，寄人篱下，却赶在这样的场合中站出来。而少年看向他的目光，却总是那么直接，那么大胆。

他知不知道这段使劲京城里最大的八卦话题，就是他三皇子年初接手京畿驻军。才去了两次军营，就发现了这里面的贪污问题。下令让军部的人来审核，愣是没找出证据来。后来他在京城著名的商铺找了个账房先生，直接捆到了军营，用两天两夜把账里里外外理清了，当场就杀了负责这个项目的军官。

要是元宵知道他之前这么杀过人的话，还敢不敢这么看着他呢？在看看那边的女眷，年轻点的，那个不是低着头，看都不敢看他一眼。今天他也没想着要过来相看什么姑娘，就是请柬送到他手里了，他礼貌的出现一下而已。

只是没想到今天来得真值了。这个元宵还真不错。

景肆轻轻抛出手中小茶杯，吊儿郎当地说着：“行了，吃饭吧。余相爷，刚才在后院就闹了一出，大家应该也都饿了。”

余峥赶紧拱手道：“是，三皇子，饭菜已经备好在隔壁花厅。”

风吹过，白纱那边的女眷不少都伸长脖子看着这边陆续离开的年轻男子。更多人看向的是余峥。余峥作为相府嫡出长孙，又是太子伴读，日后封侯拜相那是指日可待的。

一群人吃饭呢，这种事，自然没有元宵的份。元宵只是在离开的时候，顺手拿了最近那个小桌面的两个大桃子。早桃，这么难得的水果，给这些猪脑袋吃，怪可惜的。还是拿回去给傻白甜娘亲尝尝吧。

他的小动作，他狡黠的笑，那属于少年郎特有的挺拔，都被景肆的余光看在了眼里。

别人是去吃大餐，元宵是叫上还在湖边守着鸭子的旺财，去厨房拿了他们那小院子的吃食，就回到属于他们的地方去了。

下午的安排就是在后院里聊聊天，玩玩游戏。年轻男子们聚集在一起，看着不远处那三五成群的少女们。而少女们在说着刺绣和小玩意的同时也会时不时斜着眼睛往那边偷偷看几眼。

徐峥在余相爷去陪同那些老头子之后，才叫来了自己的小厮，让他去厨房端些好饭菜去给元宵那院子。

小厮走了，太子才笑道：“看不出，阿峥对自家兄弟那么好。”

徐峥也笑着，用眼神示意着那边柳树下，正钓着鱼的三皇子景肆：“太子不也一样吗？自家兄弟，就算出身不好了些，到底也不能委屈了。”

太子哈哈大笑起来。几名皇子都成年了，这储位之争也渐渐露出端倪来。就算太子是早就定下的，但是这两年，景肆在朝中也颇得老臣赞许。甚至就在不久前，三皇子成年立府的时候，就有大学士提出，让三皇子迎娶封疆大吏曹大将军的小女儿为王妃。他一个太子娶了左相的女儿，三皇子要是娶了武将还是封疆大吏的女儿，这不是明摆的两人的势力就相当了吗？

也幸好，他景肆看不上那听说才十一岁的小丫头，生生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