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六十四章
应雪堂疯了!居然让贺西楼剔骨!
谢画屏走了过来,应雪堂看了他一眼,重新盯着贺西楼。
贺西楼面色如常地点头,抽出腰间的长剑。
顾横洲不敢相信,难道贺西楼真的要剔除魔骨,做阵法的阵眼?
贺西楼若是将全身魔气汇聚在一起,确实会在后背形成一根魔骨,说是魔骨,但并没有实体,然而若是剔出,便是如同真正剔骨一样,分开皮肉,流出鲜血。
贺西楼也疯了吗!
“希望应公子能够恪守承诺。”贺西楼看着应雪堂。
“这是自然,魔尊大人放心。”应雪堂答道。
贺西楼伸出手,指尖汇聚金色灵力,反手抓向自己的后颈,灵力锋锐无匹,撕裂长袍,切开皮肉,鲜血瞬时流出来。
鲜红的血液浸湿了长袍圆领,贺西楼咬着牙,继续把手指往里伸,温热的肌肉被划开,血管硬生生割裂,血流得越来越多。
“贺西楼!”
顾横洲伸出手,去拉贺西楼的胳膊,然而他的手从贺西楼的手腕穿了过去,虚影在空中停住,什么也触碰不到。
剧烈疼痛让贺西楼的额头分泌出细汗,他痛苦地闭上双眼,牙关紧咬,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但他的手指继续伸进去,插入血肉之中,扯断筋脉。
大股大股的鲜血顺着绷直的后背往下流,彻底把衣服浸湿,整个大殿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应雪堂站在旁边,移开眼神。
贺西楼脸色灰白,额头上的汗大颗大颗往下落,砸在地面。他动作稍停,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牙关紧咬,手指猛地用力,抓着魔骨往外拔。
紫黑色的魔骨从血肉中被□□,上面鲜血淋漓,贺西楼的脸更白了几分,浑身上下全都在出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强烈的疼痛席卷大脑,昏昏沉沉,几乎神志不清。
贺西楼猛地一咬舌尖,疼痛混杂在一起,但勉强清醒了些,趁着片刻清醒,迅速用力,撕开血肉,硬是从身体里拔出魔骨。
顾横洲在旁边静静站着,他站得很近,近到能够清楚地看到魔骨是怎么从血肉之中分离出来的,被贺西楼强硬地拔出,肌肉断裂,鲜血翻涌。顾横洲闭上眼睛不忍再看,然而贺西楼痛苦的神情却清晰地浮现在他面前。
顾横洲又一次感受到了眩晕,但是这次他没有夺门而出,而是睁开眼,看着贺西楼,看着他的痛苦和期望。
一个跄踉,贺西楼跪倒在地,一只手撑在地面上,另一只手握着沾满血迹的魔骨,胳膊抬起。
他痛得说不出话来,不停喘息,只能用眼神示意,让应雪堂立刻把魔骨拿走。
应雪堂皱着眉,面露不忍,立刻接了过去,将胭脂红的冰裂纹瓷瓶递给贺西楼。
贺西楼不知从哪生出的力气,立刻夺过药瓶,紧紧攥在手中。
魔骨约有小臂长短,浓郁的黑紫色魔气缭绕,看似是一根骨头,但仔细看去,又觉得像是纯然由魔气凝聚而成,不像是实体。
阵法早在地上画好了,圆形的图纹,和山谷中的阵法相似,只是小了很多。圆框上流动着金色的灵力,但是其中的花纹确实紫黑色的,大约是为了承接魔尊的魔气,做了变形。
应雪堂将凝聚着魔尊魔气的骨头插入在阵法中,阵法明明画在地面,但骨头落入,就像立刻沉了下去,越来越短,直至彻底融化。
察觉到浓郁的魔气,阵法中的紫黑色立刻翻腾起来。魔骨彻底消融,紫黑色光芒立刻大盛,随之而来的,是山谷中直入云天的刺眼紫光,即使在大殿之中也能看到。
水镜中,六大门派的人也都被这光芒惊到,纷纷站定望去,面露惊讶。
“阵法启动了。”应雪堂看着纹路不断旋转的法阵,松了一口气,像是卸下极重的包袱。
应雪堂看向谢画屏,天山踏雪宫的弟子们都被送走了,整座踏雪宫,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知晓前尘旧事的人。
“魔尊大人。”应雪堂从怀里掏出药瓶,倒出几粒补气的丹药,递给贺西楼。
贺西楼单膝跪在地上,他仅有的力气都用来将赤血丹的药瓶放进储物袋了,尝试着抬了几次手,都没能抬起来接住丹药。
应雪堂见状,伸手搀扶着贺西楼,将他从地上扶起来,扶到紫檀木梅花雕矮塌上。
贺西楼接过丹药,吞了下去,他后颈处的伤口依旧肌肉翻卷,但是不再继续流血了,灵力运行了一圈,勉强开口:“多谢应公子。”
应雪堂看着他,神情有些恍惚,问道:“你已经贵为魔尊了,受这般苦楚,只是为了替师尊取回一点心头血……不后悔吗?”
贺西楼脸上毫无血色,整张脸上都是汗水,强行提着一点精力,低声道:“不后悔,他是我的师尊。”
顾横洲在旁边听得真切,明知贺西楼会这么说,但依然如遭重击。
“你的师尊炼制赤血丹,为你拍下九转碧心丹。你不惜拔掉魔骨,要取回他的心头血。世间师徒……竟是如此吗……”应雪堂喃喃道。
他和谢画屏也是师徒,然而他们两人,彼此将对方恨到了骨子里。起初两人也曾师徒和睦,应雪堂是谢画屏唯一的徒弟,应雪堂虽然体质不好,修炼艰难,但谢画屏从没放弃过他。
但自从应雪堂知道真相,应雪堂对谢画屏的恨意日渐加深,每天都在痛苦中撕扯。
“不是的。”贺西楼的声音近乎气声,但依旧反驳,“我不配当师尊的徒弟……师尊对我很好,是我做了错事……师尊是世上最称职的师尊,我却不是一个好徒弟……”
顾横洲伸手捂上自己的胸口,横亘在这里的心结,似乎随着贺西楼的这些话消失了,如同烈日下的水滴,晒化得无影无踪。
自从这些事情发生之后,顾横洲偶尔想起贺西楼,会觉得恐惧。
贺西楼前后的表现反差太大,顾横洲不仅受到了伤害,更重要的是,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他看不透贺西楼了,明明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但顾横洲记忆中的贺西楼,和曾经伤害过他的贺西楼,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但是贺西楼刚才说的话,奇妙地将这两个人融合起来,贺西楼曾经因为怀抱着浓烈的感情,肆无忌惮地伤害了顾横洲,但现在,贺西楼同样因为这样的感情,孤身一人来到天山踏雪宫,主动带上锁灵环,亲手拔出魔骨,换回顾横洲的心头血,保护顾横洲。
“应公子。”贺西楼恢复了一些气力,问道:“你之前告诉我,这里有密室,可以藏起来,能不能现在就把我送过去?”
他垂下眼,轻声道:“六大门派马上就要攻打上来了,我知道的,师尊他,不想见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