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汐在于豪的安排之下落座，刚好在何慎言的对面。

她心中惴惴不安，除了那一瞥，她的眼神始终不敢看向何慎言，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竟感到前面有道灼灼目光追逐她不放。

这个念头瞬间被她掐灭，像何慎言这种没有情绪、没有情感的木头人，怎么可能呢，想想可笑。

她还嫌为何慎言做过的自作多情不够多嘛。

待赵汐落座，其余三人也纷纷回到位置上，倒不是因为赵汐来的缘故，而是他们发现何慎言不吃这套。

他们越是主动热情，他越是疏远清冷。

三人心照不宣，正想找个时机下台阶，刚好这时赵汐来了，他们就不热脸贴冷屁-股自找没趣。

说来也好笑，何老爷子是多么玲珑八面的人，一脉相承的孙子怎么就这样，喝了几年洋墨水，都把国内的“美德”给忘了，人情社会不就需要交情和人脉，而连接点尽在酒里，要不是何家家大业大，年轻人不懂事迟早要吃大亏。

于豪自发地介绍赵汐，字里行间尽是满满的欣赏，以她现有的能力，自然是当之无愧。

赵汐被夸得不敢抬起头，毕竟她和何慎言的关系不一般。

她曾经想跨过七岁年龄差，睡了眼前这个曾经辅导她作业的男人。

咳咳。

心有余悸。

***

何慎言在餐桌上的话不多，以沉默为主，旁人也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在听到于豪夸赵汐的时候，他缓缓抬起头，神色温和，露出一种骄傲的眼神，“这是自然，她向来优秀。”

赵汐的脑子轰得一声被炸得乱乱的，他这么说算几个意思？

她慌乱地瞄了一眼何慎言。

于豪观察两人的一举一动，从赵汐见到何慎言开始，两人的互动就不对劲，好像认识，却又没有表现出来，倘若两人认识，依照赵汐的性格是肯定会拿下AC，可至今为止还没。

这两人的关系还真有意思，耐人寻味，于豪不动声色地笑笑，“何总是听说过赵汐吗？”

何慎言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目光一转，意味深长地问赵汐：“你说呢？”

众人的视线纷纷投向赵汐。

赵汐如坐针毡，这比同学会还鸿门宴，她今天出门是没看黄历嘛，上面肯定写着不宜外出。

当年他离开的时候，就把两人所有的情感划清界限，如今还问她，这算什么个理啊。

这个没脸没皮的人先挑的头，又把锅甩给她，敢情当她是豆腐啊，那么好欺负，哼。

她嘴角荡漾开笑意，打趣地问：“我们不熟吧？”

于豪眼看着何慎言一言不发，心中掂量出一二，赵汐平时看着挺聪明的，怎么今天净干蠢事，要是得罪了何慎言，以后还有什么好果子吃。

人是他叫来的，惹得不高兴他也有责任，他立马从中周旋，“赵汐怎么可能不知道何总呢，她是在开玩笑，何家在本市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何慎言清冷地“嗯”了一声，不知是应答赵汐的话，还是于豪的话。

众人皆是江湖老手，怎么着也能看出两人的微妙关系，吴总和郑总在前几次合作中，对赵汐的工作能力相当满意，两人默契地开始转移话题，从这个不尴不尬的话题变成护肤品前景的探讨，当然大多是虚无缥缈的，各家都不傻，对于自家即将研发的产品三缄其口，不过是讨论一些精神理念罢了。

这会儿，赵汐真后悔一时为钱鬼迷心窍来到这里，弄得她进退维谷。

***

同学会那边依旧喝得如火如荼，江澄俨然已成为酒局里的主导人。

男同学不管已婚的还是未婚的，大多都向她献殷勤，怎么说她都是当年的风云人物，如今长得依然漂亮，自然受人欢迎。

江澄是最享受这种状态的，正喝得不亦乐乎，脸蛋红扑扑的，宛如个小苹果。

林莹影最唾弃这种女人了，“什么玩意，不好好找个对象，在这里寻找什么存在感，同学会的氛围都被她破坏光了。”

苏柔凑近林莹影，坐到刚刚赵汐的位置上，安慰道：“人家有钱，有脸蛋，对于这帮肤浅的男人来说，这两点别提多重要了。”

“呵……呵呵呵……”林莹影最听不得有钱、有脸蛋这两个词，因为这两点她都没有，她除了年轻，其他不值得一提，这让她恼怒不已，越发妒恨，猛地喝了一杯酒，拔高音调：“年纪那么大了也不寻思嫁人，尽出一些没什么用的风头，也不知道以后能混成个什么样。”

声音那么大，江澄自然是听到的，别说江澄了，大部分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席间众人顿时无言，一阵寂静。

江澄虽然已经有些醉了，但脑子是清醒的，摇摇晃晃从不远处走来，到了林莹影面前，她笑得特讽刺，“哟，某人心里不平衡了？想要在这里跟我较劲吗？”

“我……”

这会儿林莹影心有惧意，她是知道江澄是个什么货，会让她很难堪的。

苏柔往前走一步，小声劝道：“影影是无心的，你看在我们都是一个宿舍出来的，你就别跟她计较了。”

“这有你什么事啊绿茶婊！”江澄冷哼一声，“她是有心还是无意我心里有数的很，是啊，我们都是一个宿舍的，林莹影以前在宿舍里就偷用我和汐汐的东西，小到洗头水洗澡水，大到高端护肤品，哦，偶尔还偷穿我们衣服，我和汐汐当时都没跟你计较，怎么着如今嫁给有钱人了，当年对你的恩惠全忘了？还翻脸不认人骂我？”

众目睽睽之下，被点出曾经的糗事，林莹影面子上已经挂不住了，面色绯红，骂道：“你个不要脸的死女人，竟然污蔑诽谤我，我没有做！”

江澄不屑地说：“有没有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林莹影感到在场所有人都在讥笑她，当时她家里穷，用点江澄和赵汐的东西又有什么关系，同学不就讲究互相帮助。

再说她们俩有的是钱，凭什么她就不能用！

江澄这个死女人就是故意想让她出丑的，她恨得是牙咬切齿，余光瞄到桌子上的酒杯，想也不想就拿起来往江澄脸上一泼——

江澄脸上净是红酒渍，原本精致的妆容斑驳不堪，她气得不轻，从小到大都没被人这么侮辱过，“我要跟你拼了！”

语毕就扇了林莹影一个嘴巴，众人瞠目结舌。

林莹影被打岂能善罢甘休，两人迅猛地扭打成一团，一个抓头发一个咬手指，乱糟糟一片，几个男同学回神上前去拉，但压根拉不动这两人。

***

赵汐自知自己不该多说话，今晚局势复杂，她说多错多，还不如不说，于是一个劲地喝王老吉。

在一旁的李总见没什么话可聊，便想起赵汐还没喝酒这茬，开始对她推销红酒。

“女孩子要多喝一些红酒，美容养颜对身体好，来来来，我给你倒上。”李总热络地拿着醒酒器到赵汐身边。

“我……不能喝红酒，别了，喝饮料就行。”赵汐连忙用手遮住杯口。

李总哪能是这么好糊弄的人，“喝酒这事一回生二回熟，多喝几次什么酒就会了，听我的，你今天就开一次荤。”

“我……身体……”

“她确实不能喝红酒。”何慎言低沉地说道，说完缓缓又补了句，“她身体过敏，不宜喝酒，就别勉强她了。”

赵汐笑容僵了，他今晚到底是想干嘛呢？

李总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巡视。

赵汐灵机一动，打破局面，“呵呵，大部分女生或多或少都会过敏的，这很正常，看来何总了解很深刻啊。”

何慎言不咸不淡地来了句，“恩，是挺深刻……”

他特意拉长尾音，忍不住令人想入非非，浮想联翩。

擦的。

赵汐心中奔过一万头草-泥-马，他今晚就不想让她好过是吧。

这时候，赵汐的手机响起，她接起电话，那头是江澄醉醺醺的声音，“姐妹啊，你去哪了，快来救我啊，我快被这个疯女人给打死了。”

赵汐马上站起来，心中很是焦急，“不好意思，我同学在312包厢出了点事，我过去一趟。”

于豪和善地说，“没事，你快去吧，我们喝我们的。”

何慎言同一时间站了起来，目光沉沉，平静如水地道：“我刚好要去卫生间，与你同路，一块去看看。”

……卫生间和312包厢不是两个方向吗？

赵汐一愣，心如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