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王都

“世界之大,我才走了多少地方,怎么敢说自己喜欢哪种?总之到现在还未曾遇上合心意的,况且我也不信见了人一面,就非她莫属这种事,不论是谁,还得天长日久的相处过才好,若是还能经受住分离的考验,余生便可与之共度了。”

池深原以为他会回答活泼些或是温婉点,诸如此类的描述,不想向天游想的则是更深的一方面,这说了几乎与没说无异,但又令人若有所思,想了想,还是不再深究这一话题了。

“若哥哥得遇良人,我一定也敬她、护她。若是,若是这人不好,让我知道了,我也还是要提点你的......”

向天游忍俊不禁,笑摸池深发顶:“那我的眼光是有多差?”

“话不可这么说,难保没有看走眼的时候。”

向天游见他今晚大有不折不挠之势,心想自己与个半大小子计较什么,出言安抚道:“你说的对,我把你当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娶妻这样的大事,自然也是要过问你的意见,你若觉得不好,那定是有她不好的地方,我都会慎重考虑的。”

这一番话总算将池深脸色说好了些,向天游借机提议道:“好了,黑灯瞎火地坐在这有什么趣味?不如我们沿河走上去,也买对河灯放一放。”

“不好罢!”池深连连摇头,“河灯多半是趁盛会难得出来相聚的小情人,或是新婚夫妇放来祈求两情缱绻的,我们俩凑上去,岂不是十分怪异。”

“没有这样的事,河灯是写上心语送与掌管水域的河神大人知晓,人家一家子也有在放,孤身一人凑热闹的也有的是,怎么就我们奇怪了?走罢。”向天游说到一半已先站起身,顺道将池深一并拉起。

两人顺手在中途买了一模一样的两只白莲河灯,灯芯底下有个空隙,可放入写好心语的卷纸,烛火燃尽时便能顺道将纸条烧毁,可惜两人毫无准备,只好对着灯各自许愿,再放到赤马河中。

池深先看了看身边人,见向天游已闭目敛神,一手托灯于胸前,赶紧双手捧起河灯在心中默念:“向天游所愿,即我所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念罢后撅着屁股抻着手,将承载了心语的莲花灯,轻放在幽深的河面上。

......

池深将亲笔纸笺卷好,塞入阿蓝脚上绑着的小竹筒中从窗外放飞,刚做完便听到敲门声。池深扭头一看,瞧见映在门上的人影,不自觉撇了下嘴。

“向大哥,你在里头吗?”

向天游过去开了门,不出意外何守青正站在外头,只是这次多了三男一女,靠着围栏在她身后零散排开。

何守青眼尖,看到桌上摆好的包袱,露出开心神色:“向大哥,你们也打算离开赤马县了吗?”

“灯诗会既已结束,当然也该走了。”

“昨晚我可看见了,你与那位不知名的仁兄对的词精彩绝伦,远超台上的酸臭文章,所有人都在议论呢!不过我与师兄姐此次出御剑宗,除了看灯会,更要紧是有事要上王都去,不知向大哥是何方人士,咱们是否有缘同行?”

“看来是不巧了,我与家弟溜出来玩耍,还得早早回家去。”

何守青看了眼埋头给行李整理边角的池深,仍不死心,咬牙问道:“王都的破玄令即将出世,向大哥志不在参与吗?”

向天游露出万分困惑的神情,好奇道:“那是什么?”

何守青神色一黯,一层水光覆上眼眸,颤声摇头道:“没,没什么......”

离她最近的抱胸男子拧眉催促道:“他既然不知道,与我们便不是同路人,师妹,走罢!”

何守青深吸了口气,勉强笑了下,与向天游道了别,转身下楼,走了几步,又忽然折身返回,从怀间掏出一个小荷包递到向天游面前,快语解释道:“这里头是我在御剑宗的一份弟子牌,人生何处不相逢,向大哥,将来你若有事找我,将这弟子牌交给我御剑宗的门人就可!”

说罢像是怕向天游会推拒,急急塞入他手中,转身越过四位师兄姐,当先跑下楼去。方才说话的那位男子脸色难看,眼神冷冰冰扫过向天游,脚步一迈像是要过来,被他身侧女子拉了袖边一拽,最终只是从鼻中哼出一声,转身走了。

等这五人陆续下了楼,向天游重新关上房门,转身便被池深撞了个满怀,赶紧伸手将往后仰的人拦住。池深却扭过手去扯向天游手臂,将他右手里的小荷包拽了出来,抽开系绳拿出里面的东西看。

那是一块拇指长短的青色小玉牌,正面刻着御剑宗,背面则是何守青三字,玉牌虽小却精致非凡,玉质通透温润,入手滑腻。

池深看完,将东西重新放回荷包里,还给向天游。

“喜欢你便留着罢。”

“还是哥哥留着罢,这东西似乎有些分量,若你将来真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也有个门路好找到人。”

“不过是一个先天五重的小丫头,我还不至于本事不济到要求上门去找她帮忙。”向天游将荷包收回拿在手上掂了掂,“不过御剑宗倒也确实肯花心思,门内弟子的玉牌也舍得用青宁玉这么好的材料。这上头已经刻了别人的名字,你要是喜欢,到了王都我寻一块更好的玉专门请师傅给你雕琢个样子出来。”

池深摇头笑道:“我好奇看看罢了,别费劲弄这些。我就是想,若是到了王都,又与他们一群人碰上,那岂不是......”

“碰是一定会碰上的。”向天游不在意道,“你听到她方才说的破玄令了吗?”

见池深点头,向天游细细解释:“玄元与极元世界之间,隐匿着一处玄天尊宝,传说是上古妖、魔两方大战时的场地,每隔八年,便会在颠倒湖旁的苍山溶洞出现。”

“这么说,破玄令便是入妖魔场必须的令牌了?”

“非也,那地方先天十重以下的人都可入内,开启时间少则三五日,多则十来天,开启之前苍山会有天象示警,百兽皆惊,但关闭时却往往突如其来,毫无征兆。因此破玄令不是入门牌,而是出门牌,身上若有它,则可在关键时刻进行一次短距离传送,若没有,那可就要随着妖魔场,飘荡到未知时空去了。”

“那要是我,才不费心去争这个牌呢,只消进去后短暂逗留,但凡能拿上一些宝贝,就早早出来便是了。”

“哈哈,”向天游见他心思简单,忍不住笑,“若是人人都与你所想相同,那这天下可就太平安定了。得了一便想二,有了二更是想要全部,这就是人掠夺的本性!在苍山宝池还不设权限,但凡满足条件的人皆可进入时,时常有无破玄令者为了能停留多些时间,残害同仁夺取令牌,最后甚至演变成无令之人互相勾结,酿成了百年前一场惨剧,龙庭震怒,强势插手,才设下了如今的规矩。”

池深背后一寒,心有戚戚:“我竟没想到......那破玄令数量如何?又是怎么个争夺法?”

“破玄令乃是皇室之中一位惊才绝艳之辈所制,内含小传送法阵,统共只有九十九枚,并非他实力不济,而是玄元大陆可用的材料都已用完,这么一想你便可知道玄元和极元的差别之大了。”

这一点池深虽没见识过,倒也不难想象,点头道:“怪不得你说等练至先天大圆满,就要从颠倒湖去往极元世界,怕是继续待在玄元,受天地所至,再难有突破了吧。”

“想的不错,看来平时的话本没白让你讨了去读。”

池深搓搓鼻子,并非他好学,只是早两年在这世界日子过得也忒寡淡了些,除了看些杂谈异志解闷,别无他法。

向天游回归正题继续解释:“苍山宝池向来在八月初开启,令牌争夺便要在下月分出结果。”

池深一听便急道:“那可得快快去王都,虽说是如今仍是六月,但万一路上遇事耽搁可就不好。”

说着忽而想起一事,疑道:“之前从没听你说过这事,哥哥是没想要参与,还是打算到时候随便知会我一声,就自己去了?”

向天游拎起行李,拉住人笑道:“本不想蹚这趟浑水,苍山里的奇珍异宝对别人或许诱惑甚大,但于我也没什么稀奇。”

“哥哥好大的口气,皇室都不愿错过的,竟入不了你的眼?”

向天游松开一手捏了一下池深耳朵,好脾气道:“我口气不大,眼界也不高,只是比大部分人看得更通透些罢了,什么神兵利器、奇材异宝,得到就也会失去,丹药灵植能助你一时修行却不能提升心境感悟,这天底下有什么会比自己脚踏实地千锤百炼得来的东西更可靠呢?”

“哥哥......”池深紧了紧被向天游握住的那只手,眼中覆上一层崇拜赞赏之色,翘起鼻子坚定道,“你有如此见地,定能胜常人百倍!”

一大一小提着大小包袱走出楼外,道宗已套好马车在外候着,对于这个神出鬼没的老爷爷池深已经放弃追根寻底,只需牢记能跟在向天游身边办事的绝非常人就对了。

此去王都一路快马加鞭,虽不至于日夜兼程但也不似来赤马时的闲适,总算在七月初时赶到王都郊外,数条宽敞马道被林荫隔开,高辕大马来往不绝,更有专供行人奔走的小道,也是热闹非凡。

王都宽厚的护城墙巍然耸立,每十步便有一银枪铁甲的守卫,城下大开方便之门,往来人马只需稍一盘问,便可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