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啥事没干先偷几只鸡

胡晓光就像一头倔强的小毛驴,驮着战利品和太阳比赛,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透之前把石昊背到了山下的一处坟场里。

找了一个能遮挡视线的大坟包放下石昊,她累得扶着墓碑直喘气。

我的娘嘞,真搞不懂那些大人物咋想的,放着那么多祖国的绿萝不使唤,偏偏要派我这样娇美的祖国小花朵来遭这个罪。

石昊看着四周影影绰绰的坟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皱眉道:“方才我们不是路过一个破败的土地庙,为什么要在这里过夜?”

胡晓光道:“乱世行路,宁宿孤坟,不睡破庙,难道你没听过。”

石昊正色反驳:“天下甫定,我大武国正是兵强马壮之时,怎可说是乱世?”

“但这里是两国边界,民风彪悍,法度松弛,你用脚指头想一想,也应该能想到杀人越货的事情多如牛毛,犯了法跑到另一边去就行了,反正两不管。”

“我问你,你知道杀你的那些是什么人吗,万一他们还在寻你呢,谁能想到咱们会在墓地过夜,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我还要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鬼,有些衣冠楚楚的人比鬼可怕多了。”

石昊还想再说什么,听完胡晓光最后一句,不做声了,他想起那天黑衣人叫了一声“千总大人”。

千总正是大武国六品武将。

本来他以为是南昭国派人刺杀他,却没想到杀他的,竟是大武国人。

石昊默默地想:看来这些人害死了娘,害死了娘肚子里的双胞胎弟弟还不满足,如今连我的命在他们眼里看起来,也开始碍眼了。

可惜啊,我跟着父皇在战场浴血冲杀,多少次生死边缘都活了过来,没让他们如愿。

只要我活着一天,杀母之仇必报。

胡晓光看石昊不说话,以为他在害怕追杀的事情,有点儿内疚,这家伙伤还没好,不该这样吓唬他。

“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后来我想再去弄点马肉的,又跑回去一趟,好家伙,被野兽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骨头渣子,保证亲妈都认不出来了,他们应该以为你死了,不会再来找你了。”

“这样也不错啊,你跟着爸爸隐姓埋名干三年,等风声过去了,换个身份重出江湖,又是一条好汉。”

时刻不忘加强思想政治理论修养,是培养一个好跟班的必经之路。

“说过了,不许再说爸爸!”石昊愤怒。

“我也没说一定要叫爸爸,但是你不肯叫老大,总是喂来喂去的,谁受得了,老大和爸爸,你必须选一个!”

两个都绝无可能!

石昊怒视她。

谁怕谁,比眼大是吧?

老子别的牛皮不敢吹,一个眼,半张脸,那是全连队公认的!

胡晓光毫不示弱地瞪着石昊,两人这样干瞪眼互相看了五分钟。

瞪到瞪着石昊实在受不了,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胡晓光一见他笑了,也噗嗤一笑。

说起来两个人也算认识几天了,这还是第一次朝对方笑。

“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

胡晓光和石昊异口同声道。

两人居然想到一块去,也说到一块儿去了,这种情况就有些微妙了。

“咳咳。”石昊咳嗽了一下掩饰尴尬:“那个,你姓什么?”

“我姓胡,你可以叫我胡老大。”胡晓光不屈不挠地继续驯服他。

石昊很无奈,这个村姑简直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可恶,他叹了口气:“我叫你老胡吧。”

老胡?

胡晓光琢磨了一下,又把这俩字念了几遍,点点头同意了。

“我必须表明态度,我是你老大,这件事是毋庸置疑地,老大的权威是不容挑战地。”

“本来我是绝不可能让步的,但是老胡这俩字让我想起了我最爱的男人,好吧,我同意了,以后你可以叫我老胡。”

啦啦啦啦,胡歌老公,我爱你哦。

她最爱的男人?

她有男人为什么还要缠着我生孩子。

(谁缠着你生孩子了,药店碧莲行不,我开个玩笑,你还没完了。)

石昊一愣,憋半天想问是谁,极力忍住了。

一个村姑的男人不配让我去问,早点养好伤回京才是正事,父皇那里怕是已经担心了。

“睡吧,明天我想办法送你去看郎中。”

胡晓光说完就蜷缩着身体睡着了,她是真的累坏了,一秒入睡。

可能是泥土地太硬,她翻了几次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竟然把石昊的大腿当成了枕头。

石昊没动,低头看向她,大约月色会使人看起来温柔吧,这个村姑不张牙舞爪,安静睡着的样子,竟然有些好看。

这宁静祥和的气氛只维持了几分钟,石昊就被胡晓光一阵有节奏的呼噜声吓得一哆嗦,呼噜声中伴着梦呓,她嘟囔了一句:“老胡。”

也不知怎么回事,每次胡晓光累极的时候,睡觉都会打呼噜,不过这胡晓光同志认为这丝毫不影响她是个小仙女。

石昊显然不这么想,他带着气把胡晓光从大腿上撸了下去:“粗鲁不堪的村姑,梦里还在想男人,跟她相好的那个叫老胡的家伙,想必不是个猎户便是个屠夫。”

(对不住了胡歌老公,我保证我会抽他的。)

石昊5岁的时候,他爹石怀玉扯旗造反,23岁的他跟着他爹打了18年的仗,也算是在马背上长大的。

天地为证日月可鉴,这点伤痛真不至于让他睡不着觉,但是胡晓光这冲锋号一般节奏感十足的呼噜声,严重影响了他的睡眠质量。

夜深了,他仍在似睡非睡,半梦半醒。

胡晓光一个咕噜爬了起来,看看天上星星自言自语了一句:“我得赶紧去。”

“你干什么?”石昊一惊,醒了。

“我有事,你别管,天亮之前我肯定回来。”胡晓光站起来拍拍灰走了。

“哎,你别……”石昊话没说完,胡晓光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别把我自己留在这儿。

胡晓光一走,石昊立刻觉得毛骨悚然起来,他开始流冷汗,前后左右,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他是大武国开国皇帝石怀玉,原配结发妻子所生的皇长子。

生于前朝末年,乱世军阀之家,从小跟随父亲马鞍上打天下,纵然出生入死,身边却一直前呼后拥。

被人遗弃在墓地,石昊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

这该死的村姑,他又气她,又盼她快些回来。

仿佛是听到他内心的呼唤一般,胡晓光果然很快回来了,她没有再次睡觉,开始在坟场里转悠。

她回来了石昊很高兴,但是她这个样子是在搞什么名堂,石昊实在忍无可忍问她:“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中邪了吗?”

胡晓光叹了口气:“我原本想找个老乡家里,偷几只鸡明天卖了去给你抓药,可是我看那些茅草房子破破烂烂的,穷成那样,我实在下不去手。”

还有一个原因胡晓光没有说出口。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里明确说了不准拿群众一针一线,这可倒好,来了啥事没干先偷几只鸡。

将来回去了,开先进事迹报告会的时候怎么办,台下领导和战友严肃地坐着,我在台上绘声绘色地讲解自己偷鸡的过程,哎呦我滴亲妈耶,姐姐我实在丢不起这人呐。

胡晓光很郁闷:“没法子,不忍心对不起活人,只好打死人的主意了,现在只能来挖坟了。

我打算偷点陪葬品拿去卖钱给你买药,我这不是想找个新坟,土松些好挖嘛。

可惜啊,除了你这把剑,我连个趁手工具都没有,不然能多挖几个。”

(裂云剑:我太难了,我又得上战场杀敌,又得当登山杖走路,又得当铁钎子烤肉,如今竟然还要客串洛阳铲挖坟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名剑沦落至此,真是世风日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