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心性(三)
留在湖畔广场的四个人,个个都是出类拔萃之人。这种人有个共同的特性,就是自信,或者自负。
元清若坚信自己的直觉,认为肖文山一定会来。
秦封璃和郞青末也坚信自己的判断,认为肖文山不可能上岛——在发觉武士官踪迹的情况下,他不必亲身涉险,只需在附近指挥即可。
只是秦封璃虽然与她意见不合,却也很看重她的意见,仍旧先派人去看元清若标记的区域。郎青末就是主力。
然而,在这些元清若指定的地方,并没有找到炸.弹。下面的人没听说过元清若,武士官的内部仍有许多人认识她。这些人暗自嘀咕——当年的武士官第一新秀,如今果然已经不行了,判断失误还自负。
郎青末反而没有多说什么。她在事情得出结论之前竭力反对,但在执行任务过程中却又尽职尽责,行动迅速,从未抱怨。
“没有更好,不用浪费仅有的几个拆弹专家。”郎青末在连线中对秦封璃和元清若道,“不过他一定来过。你们看这个。”
墨镜右镜腿的微型摄像头对准了墙壁,另外两人立刻看见墙壁上用血画着的那些诡异的符号。
郞青末走进,血已经快干了,呈现出深深的黑红色。她用手指在血迹上抹了抹,放在鼻下闻了闻,确实是鲜血血的味道,且还没干透。
秦封璃皱眉道:“这是什么玩意儿?难道肖文山还信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教派?”
周围的办案人员和本地的工作人员看到这充满血腥味儿、充满了诡异的满墙符号,个个都觉毛骨悚然。
元清若透过墨镜看着这些符号,眉心隐隐作痛。这些符号很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只是在脑海中搜索的时候,却完全想不起来。
郎青末虽然不知道这些邪异的血色字符是什么意思、有什么用,但直觉这诡异的玩意儿是不好的东西,立刻让负责的那些清洁工立刻清理了。她自己则立刻辗转商业楼,在秦封璃的分析之下,去肖文山可能出现的地方寻找。
随着夜色的降临,树木繁多、灌木茂盛的湖心岛上,显得昏暗又寂静。
江月馨跟着元清若,又回到了凉亭之中。
已经过了游船的时间,游人都已离开,四下无人,唯有几个暗淡的太阳能路灯和朦胧的月光照耀,让茂密的枝叶投下浅薄的阴影。
两人坐在亭中的石凳上,四面通透,夜风瑟瑟、穿林而过,夹着湖水的清新之气,以及春末的寒露,凉意袭人。
江月馨在商场换了休闲服,仍然能感觉到湖风带走身体的温度。
她缩了缩脖子,抱着横笛,坐在元清若身边,安静的看向寂静阴冷的密林。不知何时,里面就将冒出来想要置她于死地的敌人。
元清若黑色长发被夜风吹得有些凌乱。她站起来,走到亭边。
亭子的周围栽种了许多紫竹,她目光一扫,抬手折了一段,摘掉叶子,留下小指粗细的五寸枝条,接着以竹枝挽起长发,带着长发旋转了半圈儿,成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最后将竹枝插在髻中固定。
这般随意为之,和影楼里那些人梳妆打扮相比,梳起的发髻多了几分随意和潇洒,不那么严谨和刻板。
江月馨侧头看着她,觉得有了这根竹簪子,让她整个人都顺眼了很多。总觉得元清若这样的人,就适合古意的装扮。
一缕没有被竹枝束缚的发丝被风撩得凌乱轻舞,气定神闲、儒雅潇洒,左手搭在桌面,白色的衬衣袖口挽起、露出皓腕,微眯着眼睛养神。
坐在她右边的江月馨想:这样眯着眼睛能发现敌人吗?或许她是听音辨位?!这真像是书里写的武林高手——高深莫测!
湖心岛寂静无声,岸上却依旧是灯火通明。此刻夜幕降临,才是湖畔广场夜生活的开始。远远的能听到音响中的音乐传来,还有噪杂的说话声,闹哄哄的又很远,听不清具体说的什么,不知道多少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热闹得很。
秦封璃派人出去疏散广场的市民。
秦封璃自视甚高,表面待人如沐春风,实则内心自负,对肖文山之流深深藐视,但在行事的时候亦不失谨慎小心。
最复杂的是人心,她可以欺骗江月馨,却无法保证诺大一个广场成千上万人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肖文山如果引爆炸.弹,哪怕只一次,也会造成巨大的恐慌和混乱。
她也明白,即使没有引爆,人们如果知道了真相,也会慌乱无措、仓惶逃走,极有可能出现踩踏事件。
她要求手下们绝对不能泄露疏散的真实原因。疏散人群的工作人员最终给市民的解释是:这块区域的总电机出现故障,即将停电,为安全起见,人们必须尽快离开。
这个解释完全不能令人满意——哪个商场里没有几台大型发电机?用得着这么着急的赶人?明眼人都对这个说辞抱着深深的怀疑。
但绝大多数人都很信任官方的说辞,按照保安的指示离开。其他人便是有怀疑,也因着人类的从众心理而不得不跟从。只是在这信息爆.炸的时代,大家都免不了暗地揣测,议论纷纷:
有人说是商场发电机坏了;有人低估是不是商场吝啬;年轻人开着玩笑猜测,说是不是有.恐.怖.分子,或者□□;还有人说是不是检测到要地震了……
总的来说,广场各处的人们都不怎么慌张,他们带着怀疑一边猜测议论一边有序的离开。还有人举着手机询问引导疏散人群的保安和警官,甚至有人直接打开了直播拍下这一幕。保安和扮成保安的武士官们不得不分出人手制止他们的奇葩行为,敷衍打发人们爆棚的好奇心。
只是,怀疑已经深深的种在人们的心中,就像桶里慢慢填进了□□,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引发爆炸——人群里忽然有人吼了一声:“有炸.弹!有定时炸.弹!”
不知道什么时候,地上出现了一个有红色计时装置的黑色包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开启倒计时的□□,随着计时的跳动,发出类似秒针走动的声音,音量不小,原本闹哄哄的商场猛然一静,在场许多人听得清清楚楚。
安静了两秒钟,这片区域的人群忽然就炸了锅,轰然四散而逃。
商场里、广场上、餐厅附近、游乐设施附近……同一时间竟也出现了相似的黑色物体。
恐慌如同水纹一样蔓延,像瘟疫一样传染,人们慌张喊,四散奔逃。如同平静的水面轰然砸下一块块巨石,场面一度混乱。
武士官们第一时间检查了包裹,发现只是单纯的玩具闹钟。只是外形和电视里的□□读秒器很相似。
秦封璃皱着眉头沉思:“肖文山到底想做什么?真炸.弹都装上了,怎么还用玩具引骚乱?”反正抓住了都是死罪,为何选择麻烦的手段?肖文山这样疯狂又无底线的人,不可能有恻隐之心。
元清若在连线里说道:“从那个电话开始,他的做法就很耐人寻味,像是特别着急,急着在今天抓住江月馨,且根本不在乎自己能不能脱身。他如果引.爆.炸.弹,或许能趁乱逃走,但锦绣市的防暴禁卫队会立刻出动,他今天就再也没有机会抓住江月馨了,她最终选择的还是寻找江月馨,而不是给自己布置退路。肖文山做几个真炸弹让你们投鼠忌器,再收买那些社团成员丢假炸弹,可行性高,执行也更简单,只需要简单的社团成员就行了,效果比真炸弹还好——立刻让你们自乱阵脚。我觉得,他现在已经来到了湖心岛。”
秦封璃不能理解:“他是疯了吗?”
她想要抓住肖文山,不惜以好友为诱饵,却没想到他为了杀江月馨去湖心岛自投罗网。这不但显得她愚蠢的成全了敌人,且还让她感到智商被愚弄。
“郞青末!走!我们也去湖心岛!”
秦封璃承认了自己计划的失误,但……元清若看着树林边出现的人,道:“来不及了。”
树林里,一个穿着深蓝色道袍的长须道人出现在林中,背负双手,不知何时来到了对面林中的阴影里。
江月馨看着这个道人,总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哪里见过。但即使想不起来,看见此人也难以抑制的升起畏惧和憎恨。
江月馨忍不住站起来,上前两步,喝问道:“你是谁?!”
元清若拉住了她,对着她摇了摇头,道:“留在亭子里。”
在元清若的眼中,处处破碎如同蛛网密布的空间都是以此处凉亭为中心。这也是她为什么选择凉亭这么明显的地标休息等待。
江月馨虽然不知道为何,仍然乖乖听话。
元清若对道人说:“你就是肖文山。”
不是疑问句。她的墨镜在照到道人的身形时,一秒之内已经得出结论,在道人头顶标注血红色的“肖文山”三个字。
肖文山原本的照片上,刀削一样棱角分明的脸,凶厉的三角眼,一身紧致带着无数伤疤的肌肉黝黑发亮。
而此刻的肖文山,看起来六十多岁,胡子花白,面容慈祥,身形挺拔、看得出来有练过武的张力,但微微屈身的姿势,乍一眼看上去像个和蔼可亲的老道长。
他说话也平和得很:“江姑娘,是在等老道?”他眼中完全没看元清若,隔着十几米的距离直视江月馨。明明是在阴影中,那双眼睛却如同放光一下让江月馨看得清清楚楚。
江月馨没答话。
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她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都想“今晚一定能挤出时间”……但前几天实在太忙了,且有点卡文,删改了很多次……愧疚ing。有时间就更。
有些朋友不喜欢这个副本,请直接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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