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三千浮华随梦境
“陛下驾到”
为首的是崇安帝,明黄色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气势威严,英明神武。
身后跟着风光霁月的皇子们,行走间衣襟扬起,是上位者的从容。
“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敛息屏气,跪下问安。
崇安帝走上高位,沉声说道:“平身。”
“谢陛下。”
圣上威严,世家小姐们有些拘束,一时间气氛倒是冷了下来。
“莫要拘束,平白扫了兴致。”
崇安帝随口安抚两句,便开了宴。
阿绾抬眸便对上了君枳的视线,眼底波光流转,染了一抹娇羞。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他今日穿了一身鸦青色袍子,白皙如玉,气质温和,腰间只坠了一块水苍玉,是阿绾送他的生辰礼,知道的人极少。
君枳温和一笑,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疯了般的欣喜,如枝蔓藤芽紧紧缠绕。
今日之后,他们便会绑在一起,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不分离。
他爱她,爱到想要把她融入骨血。
一阵鼓声响起,司乐坊的舞姬们鱼贯而入,身穿轻薄白撒花桃红底子的宽衫水袖。
个个姿容俏丽,身段妖娆,婀娜风流姿态尽显。
“矜儿可是好些日子没进宫了。”
饮了几杯酒之后,崇安帝神色稍显温和。
阿绾娇软道,带着三分女儿家的嗔怪:“不日便是圣上的生辰,矜儿忙着备贺礼呢。”
崇安帝笑了笑,眼底带了几分真心的宠溺。
这般鲜活的样子,也只有她了。
“既是如此,朕可就等着了。”
阿绾笑盈盈地应了。
苏皇后道:“圣上,您可莫要再骄纵着她了,近日府学的李夫子还和臣妾说矜儿愈发惫懒了。”
崇安帝板了板脸:“可有此事?”
阿绾却是不怕的,微微仰头:“圣上,您知道矜儿是最吃不得苦的,李夫子却偏偏又要我做领舞,再者说秦府小姐跳得比我好多了。”
秦玉摇眼底闪过一丝怨怼,为了领舞的位置,她苦练了一个月,一双玉足伤痕累累。
她殷切企盼的,人家却弃之如敝屐。
纵是心里恨不得把苏末矜活剐了,秦玉摇面上却是不显,站起身来,声音清冷:“李夫子曾夸赞,苏小姐天赋异禀,玉摇不及。”
女儿家的明争暗斗,崇安帝还未放在眼里:“不必妄自菲薄。”
坐在一旁的锦妃连忙附和:“圣上说的是,玉摇虽愚钝了些,才情却也是不差的,前些日子还在琴艺比试中得了第一呢。”
秦玉摇微低头,白玉般的脸蛋儿染上一抹绯红,是真心的欢喜。
琴艺是她最引以为傲的东西。
“秦家有女,才情过人,既是如此,便奏上一曲。”
若不想苏相一人独大,便须得有人与他分庭抗礼,而秦尚书便是这筏子。
明眼人都看的出,圣上这是借秦玉摇抬秦府脸面。
锦妃喜形于色,愈发光彩照人。
母家尊崇,于她而言自然是好的。
这朝堂的风向怕是要变了。
“诺,陛下。”
秦玉摇微屈膝,恭敬地应道。
很快便有宫人备好了琴,是一把名贵的焦尾。
琴面透亮,可照美人头。
秦玉摇拨弄了两下琴弦,未成曲调,却也可辨琴音清匀净透。
她奏的是一曲平沙雁,微微颔首,露出雪白颈项,清冷如画中仙。
一开始琴音松沉而旷远,让人起远古之思,而后则是清丽泛音之感,吟猱余韵、细微悠长,时如人语,可以对言,时如人心之绪,缥缈多变。
阿绾却恼极了这琴音,被囚禁的那上千年,青离便是这样日日对着她抚琴,凭生地惹人心烦。
一曲终了,满堂喝彩。
“好!好!好!”
龙颜大悦,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来人啊,赏。”
是一套金碎玉的头面和百两黄金,御赐之物便是天家荣宠。
阿绾站在高位,倒是把底下这群人的嘴脸看个分明。
大多世家小姐十分艳羡,有的眼底则泄露了几分恶毒心思。
真真儿是有趣,崇渊阁的上千年,太过孤寂,她爱惨了这人间的烟火气。
就在这时,苏皇后突然开口问道:“这猫儿是打哪儿来的?”
众人顺着苏皇后的目光望去,只见角落里坐着一个娇憨可爱的女子,怀里抱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
许是落在女子身上的视线太多,她红着脸低下头,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怀里的猫儿。
阿绾缓缓开口,语气不耐,颇为骄纵:“娘娘问话,为何不回?”
自秦玉摇抚琴之后,她心里便窝了把火,愈发烦躁。
女子慌乱地站起身来,颊边漫着霞色,嗫嚅道:“回娘娘,这是臣女兄长从西域带回来的波斯猫,想着要献给皇后娘娘的。”
“你是哪家的姑娘?”
许是女子这幅上不得台面的样子,惹得圣上不快,语气颇为威严。
女子忙跪下:“臣女是户部侍郎沈书之女。”
苏皇后软了语气:“可是沈盈?”
是个可怜的孩子,生母早逝,被继室养成这幅唯唯诺诺的模样。
女子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正是臣女。”
苏皇后吩咐:“把猫儿抱上来,给本宫看看。”
秦玉摇转过身子,坐得端正,扶了扶鬓上的步摇,眼底晦暗不明。
“诺”
沈盈站起身来,抱起猫儿,往高台上走。
猫儿两只爪子搭在女子的月白锦袖上,眼圈微微泛红,玲珑可爱,看起来乖巧极了。
沈盈抱着猫儿迈上高台,走到苏皇后身边。
阿绾微微侧过身子给她让路,裙上熏染的茶芜香,带起丝丝甜气。
不成想原本乖顺的猫儿却突然发狂,从沈盈的怀里窜了出来,怒目圆瞪,挥出利爪,直奔苏皇后而去。
阿绾眼疾手快,挡了一下,素白的手上留下两道血痕,颇为骇人。
苏皇后抓过阿绾的手,满脸担忧,声音尖细:“快来人,传御医。”
侍卫连忙活捉了猫儿,压制在一旁。
横生变故,沈盈吓得浑身抖如筛糠,瘫软在地上。
崇安帝面色阴沉:“大胆沈氏女,竟敢谋害皇后。”
沈盈清泪涟涟,哭喊着:“陛下,臣女冤枉!”
苏皇后凤目微眯,怒气汹涌。
她倒是要看看,是谁把手伸这么长。
御医很快就到了,为阿绾包扎。
美人红着眼眶,楚楚可怜,似被雨水打过的芙蓉,七分艳丽,三分娇柔,更是动人。
君枳看得心肝儿疼,恨不得替她遭了这罪。
圣上眼风犀利:“如何?”
御医恭敬道:“禀陛下,末矜小姐伤势并无大碍,只需按时敷药便可。”
“好端端的,这猫儿如何会兀的发狂?”
苏皇后沉着声音问道。
“这……微臣还需察看一下那只猫儿。”
崇安帝点了点头。
御医走到一旁,细细察看,抬起猫儿的爪子嗅闻了几下之后,猛然变了神色。
“微臣斗胆,敢问末矜小姐可是熏的茶芜香?”
阿绾点了点头:“正是,可有什么问题?”
“这猫儿的爪子上被人涂了一种叫做芜罗的药,时辰长了,便会消散,幸而此刻还留有一丝余味,微臣这才得以辨别。”
崇安帝沉声问:“这与矜儿熏的香又有何干?”
御医如实回道:“禀陛下,芜罗和茶芜本是同生,香气却相克,致使猫儿发狂。”
苏皇后冷声问:“矜儿独爱茶芜香,无人不知,沈盈,你可认罪?”
沈盈痛哭流涕:“不是臣女,臣女冤枉啊。”
阿绾问:“除了你,可还有谁接触过这只猫儿。”
沈盈缓缓摇头:“并未。”
崇安帝大怒,阴沉道:“来人啊,拖下去。”
苏皇后站起身来:“陛下莫急,除了她,必是还有一人接触过这猫儿。”
阿绾挑了挑眉,红唇轻启:“沈安。”
崇安帝眉头紧锁:“来人,传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