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凶宅诡事(7)
王季同阴沉着脸色,正欲张口反驳。
“算下来,现在我们还剩下30分钟的安全时间,”寻安提高音量,“就算你们没有合作的意愿,也请抓紧每一分一秒。珍爱生命,人人有责。”
寻安说完,虽然余明仍旧没有给什么好脸色,但还是内心赞同地拉着孟烨赶紧走了。毕竟他们在书房的调查还没有出结果,连停下来抱怨一句话的时间都显得奢侈。
何媱等人不发一言,选择了明哲保身。
寻安随后离开。
他的身影在门口消失时,裴策也抬脚跟上。
唐露如梦初醒,冲至裴策身前张开双臂拦住他。等郑婧雯反应过来为时已晚。
“求求你,请帮帮我们吧。”她满脸泪痕、眼眶通红,双目之中近乎于哀求,“你们是男人……又那么厉害……我只是什么都不懂的女生……男人这种时候不应该照顾女人吗……”
裴策看着眼前娇小的短发女学生,后者无助的模样着实楚楚可怜,很容易激发男人的保护欲。
但是裴策神情冷淡。
“要怎么帮?”
他的口吻充满威严,不带一丝起伏的情感,听者都能感受到骨子里透出的寒意。
“请你……保护我们……”,唐露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裴策漠然道:“有哪个正常人会想死?”
唐露受惊的小动物般,满脸不可置信:“为什么呀……可是你们明明有能力,我却没有活路了啊!”
裴策觉得既荒唐又可笑,分不出多余的耐心:
“如果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处规定了,我有义务去管毫不相干之人的死活,那么请你把它找出来。倘若你找不出,麻烦你让开。”
郑婧雯都替唐露感到尴尬。
她绝望地瞄了眼王季同的方向,发现他果不其然,正眼神戒备地看向门口那二人。
两方都给得罪了,她想,这回算是完蛋到家了。
***
书房之中。
其他可以调查的地方都被四人搜索了个遍,只剩下书柜上的机关还没有被开启。
时间又过去了十来分钟。
但他们一个比一个冷静。
身为在场唯一一个新人,裴策在四十分钟倒计时的威胁下头脑依旧清醒,检查书柜的任务一直都被他控制在不急不缓的节奏之中。
忽然,他的手指停顿了片刻。
随后面色平静地将指尖抵着的书籍往书柜内部推进去了三寸。
“咔嚓、咔嚓。”
“裴总能当大领导,果然是本领高超的。”寻安脱口而出。
众人便眼见那只占据了整堵墙的书柜从中间分开一条细窄的缝,继而如同一扇被向外推开的门一般,自动地分别向二侧移动,露出书柜背后被遮挡的墙面。
正中央的位置,有一副镶嵌入墙体的拼图。
古铜色的画框内,拼图在最左上角留有了一块可以移动的空白,9×9的布局,统共80格滑。所有的滑块目前都不再它们应处的位置,使得无人能辨认出这幅颠倒错乱的拼图理应呈现出什么画面。
还能怎么做。
拼呗。
这种时间紧迫,又很需要头脑的工作,再一次理所应当地落在了看上去思维逻辑最为缜密的裴策身上。
裴策先用了几秒上下审视了这幅拼图,确保将每一块滑片上的图案与它们现在的位置记在脑海中。
开始动手之后,他就再没有停下以供思考过。
手上动一步,其实已经勾勒出第五六七八步该移动哪片滑块,又应该如何走向。即使是这种智力游戏,他破解的风格也同他给人的感受一样:笃定、果断,雷厉风行、绝不后退。再曲折的道路,他都能走出一条笔直的康庄大道。
众人眼花缭乱,而他行动迅速。从最外围一圈逐步轮转到中心,整幅画一点一点地恢复其原有秩序。
寻安目不转睛地盯着,真心实意地默默赞叹起来,即便裴策不用露脸、不必开口说话,光这幅游刃有余的模样也极富魅力。他只觉得不过一晃神的功夫,这项浩大的工程便已然完美收尾。
寻安眨了眨眼:“好厉害呀。”
裴策:“嗯。”
那是一幅圣母图。
画中的母亲抱着怀中的婴孩,脸上洋溢的笑容温柔而恬静。与之形成巨大反差的,是其压抑而沉重的背景。晦暗不明的色调将中心的主人公包裹其中,角落里潜藏着的、难以分辨模样的模糊轮廓,给人一种危机四伏的紧张感。
而当最后一块滑片归位,几人还在琢磨这幅画有何深意之时,画的部位就传来轻微的“喀哒”响声。
随即整幅画连同画框失去了支撑,脱落在地。
余明弯腰将其拾起。
画的背后写着一行字:
“触响的乐音,开启时空之门。”
***
孟烨探出脑袋来:“这条线索指向下一个机关?”
余明点头:“不错。‘触响的乐音’肯定是指某种能发声的器具,需要我们将密码转化为音乐。至于这个‘时空之门’——”
孟烨:“真的会穿越时空吗?”
寻安:“很有可能。这栋别墅现在已经被扭转了时间与空间,也许主题就是这个。”
余明:“也有可能是对密码的提示。密码与时间有关联。”
裴策:“无论如何,至少我们目前的方向是对的。好好想想,什么与音乐有关。”
“我想我大概知道”,余明道,“还记得么,底楼有两间房。除了我和孟烨应当入住的客房——现在被证实是这屋子女主人的房间,此外还有一间是分给何媱与邵铸的。太奇怪了,我们在调查的时候就注意到,那间屋子竟然没有任何寝具。”
“钢琴!”孟烨兴奋地抢答,“那是间琴房!”
“很高兴我们找到了谜底,”寻安语气轻松,“但我不得不提醒各位,到点了。咱们得立刻跑。”
***
底楼。
没有人能确切说出,钟飞虎和王季同这一队的实力有多强。
诚然,用肉眼就可以看出钟飞虎的体格,根本不是在场女性能够与之抗衡的。唯一身强力壮的成年男性邵铸,十分钟前刚断了一条手臂,现下半死不活。
更令人忌惮的是,他们在绝境之域五年,不知道手上有多少道具,道具威力几何。
因此,他们有本钱颐气指使,而新人们只能任劳任怨。
钟飞虎命令他们搬来沙发柜子等重物,叠放在一起,从外面堵住女主人的房门,这样她便不会再出来吓唬人。何媱觉得这人脑子里估计长满了肌肉,能想出这样费时费力的馊主意,也算是到了值得同情的地步。
倒不能这么说,她有自我安慰,纵然他蠢得要死,却还能活五年,拥有这样的运气也算让人敬佩。
她又能怎么办呢,不照做的话会被踢出队去,单独行动的风险比抱团高太多。更何况……她瞟了眼邵铸,心底重重叹了口气。
实际上,钟飞虎绝大部分时间都要王季同来拿主意,觉得他脑子好使。但现在王季同心中天人交战,无心去管钟飞虎犯蠢。
让一个傲慢之人承认自己的错误,将造成其自我认知上的不协调。为了逃避这种结果,他们惯常将过错转嫁到他人头上,在预设完结果后竭尽全力编出一套自己的逻辑。就好比现在的王季同,就算他五年来有几分精明,但凭借着资历与经验作威作福惯了,如今一门心思扎入死胡同,非要证明自己是对的。
他想起在自己整理出的众多“凶宅诡事”副本攻略中,最后破解祭祀的关键道具魔法书就被锁在顶层阁楼中。
只要拿到那本书,就能证明寻安裴策那群人说的不过是放屁。主动权还掌握在他手里,到最后为了保命所有人都得求着他,为他们的言行付出代价。
王季同阴暗地想着。在蜡烛跃动的火光照映下,阴影遮盖住了他的上半边脸,显得沉郁可怕。
一行人也如同他一般手举着蜡烛,目的是为了节省手机电量。他们颤颤巍巍地走到阁楼门前,却发现阁楼的门被上了锁。
如果里面没有重要的东西,为什么要上锁呢。这无疑给了王季同信心。
“给我砸。”他道。
又是砸门,又是撬锁。忙活了半天,那扇明明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木门却毫无松动的迹象。何媱心中的怀疑达到了顶峰,因紧张冒出的冷汗浸湿了几缕散落在脸侧的头发,这下才后悔了起来,自己另谋出路也好过被当做工具般使唤。
见自己的同伴被迫保持着跪在门前的姿势,拿着根铁丝撬锁,还要忍下王季同的谩骂,邵铸心中半是不忍,半是自己帮不上忙的愧疚:“时间快到了,王……先生,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躲?躲哪里去啊。”钟飞虎甩了甩手里已经变形了的铁锹,“房门不是已经被堵上了吗。”
邵铸:“以防万一,小心点儿总不会有错。”
钟飞虎嘲讽道:“呵。那鬼娘们儿你又不是没见过,厉害得很。她要是真能出来,你躲哪里都没用。”
“有用。”何媱发话。
王季同啐了口,语气不善:“你要是不想干了,赶紧给我滚。”
何媱抬起头,瞪着的双眼中半是不平半是恼怒。
郑婧雯见状,忙上前半蹲下,接过何媱手中的铁丝:“何姐只是累了,王哥你别气。何姐你去休息休息,这里我来。”
何媱望着她努力做小伏低的样子,内心很是复杂。
对方却还在向她使眼色。
她深吸了口气:“先前那位年轻小哥提过,女鬼只能在她自己的房间杀人。那我们只要找一间公共的、不属于任何人的房间——最好不要像先前的客房一样有缝隙,然后尽可能拖延时间到一点,就可以——”
王季同:“你以为你懂得很多?”
何媱苍白了脸色,忿忿抿紧了唇。
“我最看不起你们这些女人,”他咧开嘴,露出满口的黄牙,“一个个鼓吹自己本事上天,到最后还不是乖乖爬到男人床上像狗一样求着男人?”
邵铸闻言,整个人短暂地震惊后,转为极度愤怒:“你他妈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
钟飞虎:“你个残废想挨揍吗?”
王季同冷笑:“还有你这种男人,唯唯诺诺跟在女人屁股后面,对个女人言听计从,是图她胸前二两肉?”
邵铸气得发抖,何媱站起身来抬起巴掌。
掌风未至,却被王季同牢牢接住,反手将她扇倒在地。
“何媱!”邵铸已经顾不得动手,连忙上前护住何媱,见她半边脸都被扇得发青发肿,发髻散乱,嘴角出血。
咬牙切齿。
何媱却抓住他仅剩的那条手臂。
“我们走。”
打不过的。
他若是想为何媱出气,除了上去再被践踏一遍尊严,只能换回一身伤。连通关的边都没有摸到,却折在这两个人渣手上。
太不值了。
邵铸眼里几乎喷火,王季同却抱臂嘲讽,钟飞虎更是跃跃欲试地掰着手指。何媱的话使他逐渐冷静了下来。只有自己变强了,才不会任人欺辱。
“好,”他道,“我们走。”
二人一瘸一拐地起身,何媱突然道:“郑婧雯,不走吗。”
却见郑婧雯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空下来的那只手还抓着唐露的。
何媱心下失望,随邵铸离去。